桑主任说了实话。
原来桑强并不是一个人搞水厂,是有一个合伙人的,他在外打工的老板。老板出问题被薅进去了。商量的时候答应出五十万,现在就说要等着,大概要半年时间。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还有三个月。
计划不如变化快。
桑主任摇头:“要依我说,不一定非要等它,一定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么?别地方就找不到有钱人啦?抽开斧头别处砍嘛。目的既是一个,早一天办好厂,早一天投产,见到效益,不是更好么?”
邢毅没吭声,建设一个水厂,总投资三十万应该够,桑强与人家商量,要五十万,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
桑主任以为邢毅有打算,问道:“你们来搞驻村帮扶的,上级给你们下达任务的时候,会不会也捎带着给些资金?”
“资金倒没有带,但联系引进资金搞开发,这倒是我们需要做的事。”
“那你能不能出面联系一下有关部们?”
“可以,我试试看。”
桑主任起身进家拿来纸笔,一边写一边说:“我把桑强的电话号码给你,以便他和你联系。”
邢毅揣好了号码,回到按原定计划轨道上来,先搞村情调查,多走几户人家,多了解一些情况。
开始走访的几户人家,情况都还不错,家庭成员,房屋面积,鸡猪牛羊,庭院经济,想要知道的都能获得。
两天走完了三家,第三天去了第四家第五家,感觉不太对劲了。进去后,主人家要么说有事忙走,要么就忙着找事情来做,问三句回一句,答非所问,东扯西拉,牛头不对马嘴。
在村口再次遇到扒粪的长者,正要与他说话,他却举起小铲子朝远处指,小快步从跟前走过,这么着急,就为了争抢那一坨肥料?那边也没有人呀?
更意外的,小姑娘迎面走来了,邢毅朝她招手,问说:“你去哪儿?”
小姑娘不搭理他,不认识似的,眼珠看着前面,各人走各人的,走远了,呸地吐了一口。
邢毅冷静下来思考,出现这种情况,找到原因并不难。
这期间他回了一趟水电厂,与文启义见过一面,回到水塔小屋,把画架归拢打捆,准备合适的时间带去村里,那边的小河,石桥,灵秀潭,可以说男的的素描题材。
正埋头整理,门口站来了一个人,五十来岁,对襟衣里面套春秋衫,大概刚刮了脸,刀片使用不当,面颊上划了两道血痕。
邢毅见他一直站着,就问:“你找谁呀?”
他说:“我来找你,厂长呀。”
“哦,那你是搞错了,厂长,在那边,大楼里头呢。”
“我去过了,他们说厂长就喜欢在下面跑,给我指了这边,我来就看见你了。”
“我不是厂长呀,我看水塔的呢。”
“别诳了,我看你就像厂长。”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像厂长?”
“看你身体健康,人长得标准。”
“怎么会这样看呢?身体好,长得标准就是厂长?”
“是呀,厂长就是你这个样子。”
“你看我在干啥,收拾行李不是?厂长有这些东西么?”
“可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呀。”
“厂长比我矮一点,稍瘦一点,皮肤黑黑的,厂长姓何,我呢,我姓邢,所以你真的认错人啦。”
“你真的不是厂长?”
“真的不是。”
“那是厂长躲着我,让下面人说假话骗人?”
“厂长很好的一个人,他不会躲的,一定是有事出去了。你去那楼下多等一会吧。”
那人朝四面看看,叹一口大气,走了。
收拾完毕,离开水塔小屋,邢毅到路边等车,又碰到那位把他误认为是厂长的人。
“见到厂长啦?”邢毅问。
“他们指给我看了,不是你说的又黑又瘦,反而高高大大,白白胖胖。”
“他们指给你看的是副厂长,姓童,他就长得比较高大。”
“他是副厂长?副厂长他能管我家的事吗?”
“要看你家是什么事属不属于他负责分管的范围。”
“我家油坊的事。”
“你家油坊与水电厂有啥关系?”
“咋没关系?我家油坊在水淹区,就要被拆迁了。”
“我知道了,那用不着着厂长呀,大楼前面的橱窗里,拆迁的范围,补偿的标准,拆迁的数据,都有的呀,你没有去看呀?”
“我不识字,我请了旁边人念给我听,没有听见我的名字,连我小儿子的名字也没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望传帮。”
邢毅看看表,时间还有,说:“你别动,我去帮你看看。”
他疾步来到橱窗前,看公示的名单,连看两遍,真的没有王传帮这个名字。
跑过来问:“你小儿子的名字呢?”
“望有华。”
又跑回去看,也没有这个名字,不过看到了一个叫望有荣的。
回来问:“望有荣你认识吗?”
“他是大儿子。”
明白了,望有荣的名下的资产,果然有个油坊。
“那就对了,你们一家人有一个做代表就可以了。”邢毅说。
那望传帮却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怎么?你和大儿子不住在一起?”
“啊,他早就分家了。”
“油坊记在他的名下,不行吗?”
“不行呀,不行呀。”望传帮捶胸顿足,脸色涨红,“怎么会这样呀?这是怎么回事呀?”
邢毅见状就安慰说:“你先别着急,问问拆迁小组的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就求你了,
他们来到大楼旁边的平房。门边有块牌子,《水电厂拆迁小组办公室》
组长在整理文件,听邢毅把情况说了,盯住他看:“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就是这里的呀。”
“县里来的?”
“对呀。”
“你说的问题,不好查呢。”
“那边公示的名单上,这位望老伯找不到他的名字,如有疑问,可以到办公室查询,公示上有这一条呢。”
组长不好推辞,把册子拿出来,找到了望有荣的户头,翻开附在后面的明细表,让邢毅看。
油坊的平方面积,建筑结构,机器用具,附属设备全部资产都有具体的数据,资产所有人这一栏里,有望有荣的签名。
组长解释:“你大儿子领了补偿款,回家去后你们自己商量进行再分配。”
望传帮说:“油坊是我攒下的,小儿子一直和我忙碌。现在没有我和老伴的名字,小儿子的名字也不得,这不对呀。”
“这应该是没啥问题的,你大儿子是代表。”
听了组长的话,老汉一屁股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