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亦步亦趋的跟着弘昐,若是弘昐分心和月泠说什么,李氏便夹一口菜给月泠。

有一种,连女儿都要防备的谨慎。

禾青正大光明的拿眼嘲讽的瞧着李氏,毕竟李氏这样,多少有些过犹不及。不说月泠,就是弘昐也会被她亲手推出去的。李氏这动作,是在防备谁呢?

四福晋在宫里吃了酒,肚子里也没什么实心的,如今正认真的用着夜宵。禾青吃的多点,但也不在意的,吃一口看一眼,倒是把众人摆台都看在眼里。

今儿中秋,四贝勒让李氏等人都坐下。只是离着弘昐和月泠远了点,宋氏见李氏虎视眈眈的,也懒得在中间让人眼戳,索性就让李氏靠近一些。李氏上桌还是在侧伺候,似乎都习惯了给四贝勒布菜。若是四贝勒不情愿,那她大可给弘昐夹菜。

银箸飞快的越过月泠的脸,放在了弘昐的小碟上,李氏不敢说话太过突兀,却是盈盈笑着,盼着弘昐把她夹过去的吃食都吃干净了。

弘昐吃得很慢,他方才虽然也玩,但毕竟也有规矩。因而不像大人还要吃酒恭迎,在宫中设宴吃食,待弘昐而言,那都是难得的。虽然有些冷了,但他都是挑着热乎合口的,只管说笑间虔心的吃着。比着禾青,他是只多不少,又是半大的孩子,肚子早就饱了。

禾青侧头瞧着朝曦,这孩子正抓着一只螃蟹腿,不紧不慢的挖着腿肉,想来也是吃饱了的。弘昫自来不会委屈自己,吃饱了也不会强忍着,反而舀了一碗萝卜消食。

四福晋抬眼瞧着李氏这副作态,恍似没瞧见的,淡淡的低着头夹了筷子鱼肉。

食不言寝不语,等四贝勒把银箸放下后,禾青这才松口气,簌口擦嘴。

已至夜半,即便是府里也能听见热闹。禾青闹着也不困,宵夜一撤,禾青更是精神,回过头看摸着护甲的四福晋,笑道,“福晋困不困?”

四贝勒手里端着茶碗,一顿。四福晋抬眼,“早前是困的,可如今是清醒了。”

四福晋的作息稳固,难得被节日熬着过了睡觉的时候,加上她去年没了弘晖,睡眠更是轻得很。向来回头躺下,也不过是闭着眼等天亮的。禾青欢喜的瞧着四贝勒,见他不吭声,便张罗着道,“要是不困,那咱们就打牌吧?反正回去歇下,天亮了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还不如就熬过去,等明儿睡个昏天暗地可好?”

禾青眉宇跃跃欲试,满是希冀。

四福晋瞧不得她那样说风就是雨的,念头一起就恨不得跳起来,睨着禾青语带笑意,“那要是熬了这夜,白日里忍不住睡了,等夜里又醒了,该怎么说?”

禾青闻言两手拍了几下,很是应和,“那就更好,明儿夜里醒了,那就再打!”

“呵。”耿氏没忍住,笑出声来又咽住喉咙,难受的闷笑。

钮钴禄氏不想禾青在四福晋跟前是这个样子,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四福晋也没有一山不能容二虎,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的挑剔。毕竟一个是宠妾,一个是正妻,两人不和这是古往今来的金句。千锤百炼得来,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两人这样和谐共处,实在匪夷所思。若真定论而言,是因为四贝勒在此?

四贝勒瞧着禾青拍着巴掌要打牌,他点了头,“打就打吧,孩子可不能熬。”

朝曦哈着气,随着弘昐一同点头应和。原来是想跟着禾青玩的,无奈她闹过,现在吃饱喝足的坐了许久,困意渐渐涌上,已经招架不住了。

孩子一听要回去歇着,当下眼睛就睁不开了。禾青好笑的戳着朝曦的小脸蛋,让同嬷嬷把孩子抱回去。等奴才把叶子牌放好,这才施施然的坐下,“打多少的?”

四福晋少有打这些,禾青也不过是想着热闹,一合计就打小的,意思就是了。转身让奴才去拿银子,四贝勒见四福晋竟然也上了劲儿,挥手就让紫草进了屋,摇头笑了笑。他是坐不住这样打牌的,都是一些女人家的,四贝勒稳如泰山坐了一会儿,起身要回书房了。

捻着瓜子的李氏正在厅上晃悠着,见四贝勒毫不犹豫的给四福晋腾地儿,丢了瓜子拍了拍衣袖,“弘昐睡觉容易踢被子,奴才先回去了。”

四福晋微颌首。

宋氏瞧着牌,嘴里带着讥笑,却一瞬又欢喜。不得意的人的受不住四贝勒,悻悻然的走了,省的她看着难受,自然欢喜。

“成了,你们两个,到底谁上啊?”四福晋手里捻了一块桂花糕,指着耿氏和钮钴禄氏。

瞧得出钮钴禄氏性子活泼,姑娘时跟着打过几盘。耿氏不会打,磨磨蹭蹭的把绣墩挪到钮钴禄氏的身后,坐下后笑道,“我不会打,就跟着后面看就是。”

“看可以,可不能看我们的!”禾青有意的挑眉提醒。

耿氏登时笑了,她闹了一夜,也没往日的拘束,摆着手指着钮钴禄氏,“就看她的。”

“这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咱们就算是两个,那她和着也是个师爷,可要小心咯!”钮钴禄氏神气得很,身子半依着耿氏,两人很是亲近。

耿氏闻言红了脸,只觉得钮钴禄氏这是夸她,四福晋却是发笑,“这不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这臭皮匠只有两个,这师爷也还是臭的!”宋氏听四福晋打趣,连忙点头也跟着说。

禾青丢了一张牌,一脸正经,“什么臭不臭香不香的,那都是输了的话。反正你们赢了就是以多欺少,胜之不武。”

“好厉害的嘴,你们两个今儿可不得好了。”四福晋缓过神来,也不觉得欺负两个年轻的有什么不好。反正她听习惯了,开头把气氛闹了上去,这牌打得也是有滋有润。

钮钴禄氏鼓足了劲儿,想要赢上去。可惜宋氏是个老牌手,偶尔和四福晋,禾青里应外合,加上一知半解没法帮忙的耿氏,钮钴禄氏的心扭成了麻团,乱乱糟糟的。唯有晨起散开后,自己捧着扁下的钱袋,兀自抹泪。

牌打的痛快,偶尔嘴里不停地吃着,说着。东街的,西街的。以前的,现在的。家里的,外面的,什么看过的听过的事情,想起来了都说了干净。禾青玩的畅快,等到真的起身回去的时候,顿觉疲累。

三儿这些奴才宫里村里的小事,昨儿也说了一些。但不至于禾青那样累,好歹坐一侧歪了会儿,如今正好搀着禾青,“主子这回,说不定真是白日里睡,夜里起来打牌了。”

“哎,这样说说笑笑,都是我做姑娘的时候才有的。也实在难得,福晋答应了,这宋氏,还有那两个庶福晋,都是爽快的,真是梦一样。”禾青面上说不出的困顿,说着话都带着一股轻飘的味道。稍不留神,都听不清说了什么。

“那是因为主子熬夜了,脑子里迷糊的很,自然就是梦了。”三儿忍着笑,努力的给禾青开解说明白。

禾青听三儿把她当迷瞪着眼的傻子一样,气不过的打了手一下,“说什么呢?我这只是困着有些迷糊,又不是吃醉了分不清人。”

“是是是,奴才说错了,都是奴才的错,主子才没有分不清,就是迷糊了,迷糊了。”三儿见禾青当下打自己一下,脑子里留着的一点困意也被打散。这些年日子过得好,少有这样熬夜折腾的,就是眯了会儿也难受。只是嘴里,却还是惯然的逗弄禾青似得,说的格外的重复和仔细。

三儿这毛病也是自己惯的,禾青自己憋着气,白了一眼也没说。

春夏一直盼着禾青能半夜里熬不住先回来,可左等右等,也没有信。一夜里等着不踏实,索性叫人在正院里守着,自己也能眯一觉。等禾青回去后,便有人先回来通报。镜儿等帮着把热腾腾的水备好,让禾青在木桶里舒舒服服的沐浴更衣。

“这里有我,你先回去睡会儿吧。”春夏拉着三儿出了门,手里抵了小包的豌豆黄。

三儿伸手接过,还是热乎的,“不用了,你一个人也忙,我这没什么的。”

春夏不耐的把三儿往外推出去,“你先歇会儿,等晚些了再过来,你今夜还要守夜呢!”

三儿瞧着春夏凶神恶煞,迫不及待的要把她扔出去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行,我这就睡懒觉,你和罗嬷嬷看着点。”

待禾青收拾干净,肚子添了两碗粥。起身去了院子里,把那些花草都捯饬一遍,又拨了拨泥土。晌午也是硬憋着困,认认真真的临摹草书。等朝曦和弘昫过来闹一会儿,禾青又精神一会儿,直至早早的用过晚膳,迫不及待的上了床榻,却是翻来覆去的精神了。

“哎,睡不着。”

三儿睡在脚榻上,听着禾青暗自低叹。她今儿睡饱了,夜里是真的精神。听着禾青折腾着,又和她拉扯那些闲话,三儿一一嗯着。等内屋万籁俱静,只闻得禾青那绵长又沉重的呼吸,不由莞尔。

禾青打定主意白日里不能多睡,闹了一整天,今夜睡得可要沉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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