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英把自家儿子达春放在凳子上,拿着绣帕,擦小嘴上的渣滓。

达春顾如其名,是个活泼好动,灵敏厉害的小子。其父梅勒氏当年是个士官,正经算起来,在京城是不入流的。如今摸爬滚打的,做了正八品外委千总。官是芝麻官,但好歹脱了那身兵皮,手下也有一些是往日的熟人。

兰英心眼不大,不紧不慢的只求着梅勒氏不要太拼搏的加官进爵。省的她日日给他擦药,担惊受怕的。如今正经办差事了,拖着三岁大的达春给禾青磕头请安,至此成了常客。

作为孩子的干娘,三儿乐滋滋的捧着一碟点心。艾窝窝,炸糕,还有帘子棍,各吃了七八成。禾青看着达春腮帮子鼓鼓的,吃的小嘴红通通的,只觉得厨房的东西是不是更好吃了,不由得笑道,“这孩子好养活。”

达春抬眼瞧着禾青,满是窝窝的嫩手就要往嘴上抹。

兰英顺手打了一下,沉着脸,“别拿手擦。”

这做母亲的手脚干净利落,做儿子却是乐呵呵的,丝毫不恼,反而勾着那软乎乎的脸,让眉眼都笑了起来,“知道了。”

“哎呦,这孩子真让人喜欢。”三儿听着达春那绵绵的声音,撒娇一样,又听话的紧,当下忍不住的把达春搂在怀里好一顿稀罕。

兰英见卯足劲儿不愿出嫁的人这样喜欢自己的孩子,反而撇了撇嘴,“都是儿子肖母,这孩子倒不是。从小就蹦跶着,他阿玛也让着他,就说男人家要粗养才能好。”

话语里意犹未尽,兰英面上也有些悻然无奈。禾青好笑的听着兰英娓娓道来,只是言辞却是淡淡的一交代,恍惚一听,还真是轻巧的。

“这才满了三岁,就该是上学启蒙的时候。那些布库骑射,左不过都是好些年后才能学的东西。偏他阿玛不肯,说带去军营看看。打小在男人堆里混,既是锻炼了胆量厉害,又是方便熟络当兵的长处。”

禾青点点头,军营自然很好,长处也很多。道理是对的,话说的也不错。可问题是,这三岁的孩子送进了军营,真是哭笑不得,“男人家都不是细心的,你就舍得孩子丢进去?”

孩子小,锻炼是一点,保护也是一点,太过了那就是拔苗助长,过犹不及。

说起这个,兰英就头疼,一去方才的淡然,“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就对着孩子倔得很。要不是我看的紧,不定今儿都让他丢上马背了!”

兰英说着就是气,声色更是高扬了不少,更带着气愤。禾青闻言真是气不得笑不得,忍俊不禁的憋了一会儿,拿着手划着量了一下的样子,捂嘴笑道,“这孩子也就到小马驹的腿弯,还骑什么马?”

笑归笑,只是禾青定眼瞧着达春那白嫩的脸,鼓鼓的红腮帮子,亮晶晶的黑眼珠子,禾青心头也是暖和和的,也有些狐疑。达春长得这样好又听话,莫非,她真的溺爱孩子?

三儿若有所思,“我说你这几日来总要带着这个小的,原来是为了这个。”

禾青莞尔,三儿又道,“你这样,也不怕他恼了?”

这听起来,似乎夫家梅勒氏为人是不错的,至少家里干净。

三儿是为了兰英好,只是兰英听不得,才一挑眉,三儿便两手抚着达春的耳朵,做着要给耳朵暖和似的。

“他恼什么?凭什么?男人家保家卫国都是应该的,出去转悠两圈,看见什么那都能成自己的?这孩子还是我十月怀胎一个人守着小院子生下来的,他做了什么?达春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就是往后抬了诰命夫人进门,我都能捏得他绝了种!”

兰英才一脸淡然,又一副不屑和凶狠,看得禾青一激灵。难不成她千挑万选的,真是错了姻缘,毁了兰英后半辈子?

三儿扭着眉头,达春小是不懂,可这是说他阿玛的坏话,总觉得还是不要听得好。

“再不稀罕,那也是亲生的。男人家作,也不能一点心眼都没有,活活让我担惊受怕的。这把孩子当什么了?那就是高兴了,就能拎出来逗着好玩的东西?”

三儿带着达春去了一侧,禾青也听出了苗头来。感情兰英这模样,和富察氏是异曲同工。只是兰英积了怨气,又有养育孩子的矛盾,反而让兰英寻她剥豆子,秃瓢似得吐得一干二净。

兰英如今是嫁了人的,好些话也随意说了。禾青对此满意,好歹不是拐弯抹角的话,听着不累人。兰英性子爽快,这些话是藏不住的。她也懒得当个老妈子苦口婆心,想着富察氏这几日也要来,禾青点了头,“我嫂子这几日该来看我,顺道你二人正经见一回。”

禾青没边的这么一句话,生生把兰英嘴里的闲话戳了个孔,知道自己有些失常了,扭着眉头很是惭愧。禾青当年为她寻一门亲事,她亲眼瞧着,是真心的好。偏她憋着闹脾气,还给禾青看脸色,多少就不好了。

兰英嘴唇嚅嗫几许,禾青摆了手,只作不见,“我哥日日不在家,这有了两个孩子,也一样是聚少离多。嫂子熬了几年,这会才算是出头。”

梅勒氏还年轻,还要熬几年呢。

兰英讷讷的点头,她怕开口又没个把边,惹了禾青生气。不过梅勒氏正经当了官,以后兰英大小是个官太太,禾青也能大方的让她常进门走动。孩子不在身边,兰英索性就和禾青说起了自己的府邸。因四贝勒府是皇上亲手划地,临着的都是热闹的大街,周边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皇子阿哥和肱骨大臣等。有心挪的近点,但还是有些距离。

府邸之间的摆设,原来是有的。兰英和几个熟识的人家走动过,如今拿出来问了禾青一些。禾青看书杂多,那些风水还知道一些。日子过得舒坦,摆设也没有那些人想的那样规格,自在许多。

两人坐得近,你一眼我一语的,三儿这才把吃了东西又拉着转了几圈消食的达春带回来。

兰英陪着禾青又一会儿,三儿一面抬杠,一面抱着达春把人送出门去。禾青侧头瞧着春夏,心中定然,等春夏有了喜事,她这院子又该挪动了。按着侧福晋的规制,她底下的奴才,至今都有些空缺。比不得四福晋,底下的奴才都拿捏的稳,嫁出去的,都是那些二等丫头。

禾青躺着暗自想着,那厢镜儿进了门,把手里捣了一半的胭脂一同放在一侧,兴冲冲的走在禾青跟前,“主子,奴才方才回来,见到钮钴禄庶福晋了。”

镜儿丢在一侧的,还有半篓子的花瓣,新鲜娇嫩的。禾青点了头,“然后呢?”

“奴才听得芳说,这半个月都见着钮钴禄庶福晋,在花园里。”镜儿暗自磨牙,眼里含着狠厉的精光。

禾青瞅着好笑,一手撑着下巴,“所以呢?”

“所以,所以,她不安好心!”镜儿见禾青这样不在意,急的不知说什么,憋着只能巴巴这么控诉的两句话。

禾青莞尔笑了,“她进门以来,总说自己脾性活泼,爱出去走也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镜儿撇了撇嘴,“花园向来清净,就是李氏也没她走的勤快。她走就是了,一日日的总扎在那儿,还要拿什么篮子摘花篓子捕蝴蝶的,弄得闹哄哄,笑声都能传到这东院了。”

钮钴禄氏有野心,这是头一回见面就知道。只是,禾青也不介意,“她进门就是伺候四爷的,她现在一颗心扑上心,手段不高但台面干净。总好过脸上羞怯怯的,转头截胡了好。”

镜儿一怔,这模样的也就只有李氏做得出来。可是镜儿又扭了眉头,反正她就看不惯。宋氏不得宠就算了,这个钮钴禄氏进门不足一年,四爷冷清的人也让她鼓着劲儿,隐约还有压过耿氏一头的趋势。

贝勒府多年来,都是雨露均沾。当然,妙鹤堂的恩宠不算入内。但都是大家多少年持有下来的默契,就算闹那都顶多是私下里的,还真没有这样正大光明,一头跟人好,一头又抢着得宠出头的。若说这是个愚笨无心的,镜儿还真不信,“奴才也想的,那到底是主子辈的人,奴才自然不能胡沁嘴碎的。可如今耿庶福晋都连着半个月不曾见过四爷,这是要和,李氏争呢!”

镜儿一顿,觉得钮钴禄氏总不能争过禾青,落了一层说上了李氏。

四贝勒在京城的日子,还能半个月不见人,那不是被禁足就是失宠了。禾青见两位庶福晋的时候,分明看得上耿氏,钮钴禄氏分明是有大心之人。只知道往上面出头就是好的,说来,还是太年轻了。

这一事也算是提醒了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禾青当下有了计量,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了。镜儿见自己着急的事让禾青记下,顿觉自己不算白走一趟,当下欣慰回身又开始倒胭脂。166阅读网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