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升平。
杯觥交错。
万钱无下箸,五酘未称醇。
禾青嘴里回着醇香的酒酿,把跟前的七星螃蟹端在跟前来,让身后的奴才把一些一碗冷盘放在一侧小桌上。
吃螃蟹是个极费工夫的活儿,但也正因此,犹如花生核桃一样,一个一个的剥着吃了才有不一样的味道。不过禾青正馋嘴得很,七星螃蟹烹饪时就让厨子把壳拆了干净。撬开蟹盖,蟹肉等都放在蟹盖之内。
功夫不多,但还算精细。鸡蛋清,精盐、绍酒、味精、清汤等拌匀,倒入蟹盖内。然后将蟹盖摆在盘内,入笼蒸不过须臾再取出。再在每个蟹盖上撒上火腿末,放上青豆3粒,再入笼蒸一会儿即成。
这东西都是讲究新鲜的,禾青没有去看那些摆放精致的菜肴,依照以往的而言那都是冷的。瞧着好,味道却是去了一半。方才的耍酒拳舞毕,上面的带着人鼓掌。台前随之换了一台掌上舞,女子窈窕千姿,婀娜柔媚。禾青抬眼瞧了瞧,连忙跟着笑呵呵的鼓掌,然后低着头开了蟹盖。
端着盘子收赏钱的奴才悻悻然的走了一圈。
蟹黄是禾青最爱吃的,小勺子轻轻舀起送到嘴里,身侧的各位早已举杯相谈,宾主尽欢。禾青探头往阿哥格格处瞧,只隐约瞧着是热闹的,谁都看不清楚。真是趁这机会玩疯了!
田侧福晋正低着头夹了一口淮山,“蟹肉可不要吃太多。”
禾青摇头,向身后的奴才挥了挥手,“我这都是捡现成的吃,没什么的。”
田侧福晋眉目秀气,添了一分喜意。风光得意的三福晋董鄂氏嫡长子不过六岁便早夭,如今田侧福晋依着温柔的性子渐渐地又得了诚贝勒的欢喜,去年诞下七阿哥弘景,在贝勒府里也是风头无两。为了这个,三福晋瞧着禾青,眉目倒竖,格外凶煞。禾青对此也不介意,她这两年没得有种念头,年轻的时候出尽风头的人,心性定然骄傲。
就是那样尽善尽美的四福晋,也还是遭人下手,闹得今日膝下无子。只是好在董鄂氏还有个嫡三子弘晟,真是奇了,就算是夫妻冷清。但为了嫡子,也是少不得亲近。怎么这么多年,也没有多的喜讯?
禾青垂下眼睑,略有思索。只是半刻后,又抬头随着宴席鼓舞。吃饱后,禾青又出去走走,看了宫中的花灯,燃灯烧塔。
“福晋吃醉了?”禾青坐在一侧等着四贝勒回府,四福晋带着府里的小阿哥小格格出来,一路灯明照的四福晋酡红的脸颊,一目了然。
四福晋抚着脸,“没什么,就是有些上头。”
禾青莞尔,她吃的酒不多。侧头瞧着月泠一脸欢喜的模样,又见朝曦两手扒着弘昫,迷瞪着眼嘴巴还一张一合的,不由好笑,“马车在侧门等着了。”
四贝勒过后和也告辞,团圆佳节,也该离宫让皇上自己欢喜了。今夜来了不少的王爷阿哥,论起来都是堂兄弟姐妹的干系,几个孩子难得闹在一起欢喜,谁都舍不得分开。只是东倒西歪的,又好似吃了酒,四贝勒看不得,让禾青上马车,和他一同座。
禾青把孩子送上了马车,见她们坐稳了,这才回头上了马车。
四福晋颌首,头微靠车墙,显然有些头晕难忍。
四贝勒熟络的寻了梅子出来,让四福晋含着,又给了禾青一颗,暗自落眉。禾青也不去深思四贝勒一副奚落瞧不得她的模样,含在嘴里莫不吭声。
这是四福晋的马车,四贝勒正经的坐在一侧陪着她,那是一对夫妻之间不言而喻的静谧和温馨。禾青一脸被梅子酸到的模样,侧过头撩着窗帘瞧了几眼。四福晋毕竟是个端庄之人,正是难受的时候,顶多头疼的哼哼两声。
想要靠着四贝勒,却莫名的难为情。
到底是女人家,显出了娇弱的模样,四贝勒也比以往多上心一些,又挪身让四福晋更舒服些靠着软枕。禾青揶揄的看着两人这样的互动,歪过头自己眯着眼。
到府的时候,禾青仗着离门近,先下去了。四贝勒利落的下了马车,只见禾青一双花盆底,却是轻快的,似乎又跳了跳,那纤细无骨的手伸向了马车的门帘。一张薄红的小脸露了出来,见到禾青的那一刻,意外又欢喜的略过了脚凳,跃进了禾青的怀里。
那张和他俏似的脸,笑的明媚夺人,钻在禾青的怀里,犹如明日光辉。
四福晋揉着额角下马车,之间四贝勒怔忪的瞧着后面,她伸手让奴才搀扶着探头一瞧,却见到禾青正把朝曦放下,回神就要抱弘昫。弘昫绷着脸,又有些意动,不留神就让禾青抱了满怀。不止是头疼,腿也软,下了马车让风吹着,又恍似精神些,四福晋走前两步,“爷瞧什么?”
揉了蜜茶一样清淡微甜的声色,终是拨散了四贝勒的思绪,侧目四福晋那温婉清秀的脸庞,心中无端叹了口气,“走吧。”
禾青正努力的把四个萝卜拔下来,好在弘昐月泠年纪更大点,见禾青要抱他们,面上一片羞赧,却有些意动。
收了风声在门口等候的李氏瞧着,当下眼都红了,上前正站在脚凳前,算是把禾青挤开,“这两个孩子大了,不必侧福晋这样,省的太宠溺了。”
禾青当下脸色不好,瞧着李氏这样,不渝的道,“那就是说,我待孩子太过溺爱了?”
谁家的孩子,不想要多宠一分?何况一个是指着侧福晋说这样的话?弘昐扯着禾青的衣袖,抬头眨着眸子,“阿玛都进去了,额吉我们走吧。”
人是走了,可做了什么,自有底下的人通传。禾青瞧着李氏惊色又松了口气的模样,勾着嘴笑了笑。月泠和弘昐都让奴才扶着下了马车,让李氏一闹,多少有些尴尬。禾青对着两个孩子笑了笑,拉着朝曦的手,径直回府。
李氏皱着眉头,回头对着弘昐问道,“这个贼婆娘自来不安好心,你这回进宫没让人欺负吧?”
被欺负了,还能站在门口和你哭诉不成?月泠冷着脸,瞧着禾青三人的背影,方才还和她有说有笑的朝曦,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弘昐挨着月泠,手上牵着,两姐弟的情分不浅。月泠的不渝,李氏的粗浅,都让他扭紧了眉头,一夜的好心情减去大半,“额娘说的什么话,谁敢欺负我?”
“嗯,没有就好。”李氏放心的点了头,又忍不住仔细一句,“你还小,不要见人笑脸就当她是好的。谁知道人皮下藏了什么毒,上回你进宫就让她奚落着,好不容易现今得了脸。对了,见了德妃娘娘,可说什么了?”
李氏是德妃挑出来的人,她如今不如意,总是耳提面命的要弘昐得到德妃的青睐。太后休养生息,不似德妃是个得宠,说得上话的人。只要得了德妃的喜欢,弘昐就算是庶子又如何?反正嫡子都没了。
月泠听到德妃这个名字就气恼,德妃有多高傲,对他们就有多冷淡。可惜她生性柔弱,即便不喜也只能暗自捏了弘昐的手心。
弘昐了然的回头,看着府门,“阿玛都回去了,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吧。”
李氏忍着心里的话,无奈点头。
弘昐牵着月泠的手,领着身后的奴才,鱼贯而入。
李氏一人站在马车前,低着头深吸口气,努力的把脸上的狰狞收起来。禾青进宫前说的话,她满脑子好似虫蚁一般,密密麻麻,不死不休的咬在心头。她一夜不安心,在宋氏面前也忍不住的言语刻薄许多。
这一夜的中秋宴席过得不太好,钮钴禄氏和耿氏携手躲开了李氏和宋氏。两人乌鸡眼似的言语争锋,只是李氏心神恍惚,过于激动的模样让宋氏看在眼里,虽不明为何,却也格外欢喜。
好不容易熬到四贝勒回府,她早早的站在门前等候。却见到禾青张手要抱她的弘昐!
这怎么可以!
李氏只觉得禾青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在人前又一副疼爱的模样,想要迷惑四贝勒,欺骗弘昐。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怎么能让禾青靠近一分!
回府后,四贝勒又让人正院聚了一会儿。李氏进门时瞧着禾青的那一眼,犹如凶兽。禾青当下一个激灵,忍不住抬眼看着对面坐着的弘昐。弘昐似乎是说了什么,月泠点了头,一抬眼见禾青望着她,稚嫩的脸上浅浅的勾了一个笑。
弘昐察觉动静随之看过来,李氏端着一碟果品过去。
四贝勒说了什么,禾青没听仔细,只是微颌首。左不过都是那几句,她也厌烦这些话。只是瞧着自己不过挑拨了弘昐的两句话,引得李氏就这样紧张失常,意料之中还有些没想到的效果。看得禾青心头大喜,原来马车上的不自在,也消失殆尽。
禾青一手撑着下巴,侧耳听着四贝勒要今夜张罗一桌,静赏圆月。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