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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救命。”孩子的嘴唇灰中泛白,已濒临死亡。
遭受这样大的痛苦,却不喊疼的孩子,他到底是谁?他与白钰是何关系?
我抬脚正待去踢白钰,赋怀渊和粥粥同时拉住了我,我回头去看赋怀渊,他淡淡摇头:“月儿,莫要冲动。”粥粥轻轻拍打已熟睡了的姻禾,戏谑我,“娘亲这一辈子都无法做个温柔的女子了,可怜的爹爹。”
“你俩的慈悲心呢?”
粥粥道:“被娘亲给吃了。”
我沉思少顷,突地灵光一闪,指着那孩子问道:“他就是叶天息?”只有叶天息,粥粥才会见死不救。
赋怀渊轻轻嗯了一声。
粥粥撇了撇嘴:“叶天息是叶雪嫣的侄儿,是姻禾的表哥。”
我忍不住骂了句粗话,脚下铲起一片土,不小心扬到了白钰的身上,白钰突地抬起噬血双眸,死死盯着我,恶声恶气地道:“鱼容,鱼容,我要杀了你。”站起身,往我身上扑来。
我只觉眼前白袍一晃而过,一身灰粗衫子的白钰后退数步,撞在了院墙上,再反扑到地面,趴着一动未动。我转头去看,赋怀渊收起右脚,闲定自若,一派风轻云淡,仿佛方才脚踢凡人的神仙,另有其人。
好一个……慈悲为怀的月上仙。
“不要杀我姑父,求求你们不要杀我姑父。”
突觉一双小手抱住了我的腿,低头一瞅,正是叶天息。
“叶天息给你们磕头,求你们不要杀我姑父。”
我饶有兴致。
这对苦命鸳鸯,转世轮回,双双姓名都未改,想来情意也是未减半分了。
将叶天息扶起,“乖,我们是来救他的。”
“真的么?他被怪灵打伤了,你们能治好么?”
“嗯。”我下巴指向赋怀渊,“这位大叔无所不会、无所不能,你放心好了。”
粥粥突地站了出来,“叶天息,我救你们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叶天息望了继粥半晌,年幼的眸子里闪着琢磨不定的光,他将脸上的血迹拭净,缓缓道,“姻禾怎会在你手中?”
“哼,乔孽那怪大叔未抹去你的记忆,是想威胁我娘亲,他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叶天息,既然你记得前生之事,应已猜到我让你所应何事。”粥粥抚着姻禾毛绒绒的胎发,冷酷无情地同叶天息道,“我要你解除与姻禾之间的亲事,并发誓永世不得再娶她,否则五雷轰顶。”
叶天息细细看着姻禾,嘴唇紧咬,伸出右手,拇指与小指回折,只余其他三指竖立:“我叶天息对天起誓,此生与白姻禾形同陌路,若有违誓言,天诛地灭。”
粥粥默默凝望他半晌,单手抱姻禾,将空出来的手臂伸到叶天息面前:“喝了我的血,我们的誓约开始生效。”叶天息未作思索,张开嘴,细细尖尖的乳牙刺破了粥粥的皮肤,血流出,被叶天息尽数吸入体内。叶天息脸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恢复如初光洁。
这个傻粥粥,明明想救叶天息,非要说自己的血是誓言之诅咒。
叶天息生龙活虎地带领我们,将白钰扶回屋子里坐下,慢慢同我们讲起这些事情的经过——
姑父是十年前来到即翼村的,他凭着惊人的异术之能,当了即翼村的族长,更娶了老族长的女儿,也就是我姑姑叶雪嫣。
姑姑姑父成婚十载,才育了姻禾。
我爹和姻禾的娘是亲兄妹,在姻禾还未出世时,就被指腹为婚,将来要嫁与我为妻。
姑姑命苦,被即翼山下来的灵怪吸食了阳气,生下姻禾才不过三日,便死去。姑父经受不止此番打击,带了村民上即翼山去,说要用灵怪的元丹来求姑姑。结果,无功而返。
当晚,灵怪当着姑父的面,将姻禾抢走,并每刻几个时辰,就将姻禾折磨得*地带回来,给姑父看一眼,便又走。如此反复。
这些都是姑父亲口告诉我的。
姑父的精神一日比一日消沉、萎靡,而今,更疯癫到要吃小孩子来补元气,说这样能提高自身术法。——谁家的小孩子会甘愿被姑父吃呀?我听了娘亲的话,便过来了。好在姑父并不是要完全吃掉我,而只是啃食我身上的一些皮肉而已。
我、我方才求你们救我,也只是疼得太厉害了,一时没忍住。
叶天息说话的功夫,白钰已然醒了,他口齿不清地囔着要吃小孩子的肉,赋怀渊便幻了一只鸡当作小孩子,来哄骗白钰。白钰不知其意,吃得欢畅。
粥粥破天荒地没有去抢食。
叶天息同我们讲完他的遭遇之后,便不再说话,周遭寂静无声,整个大堂除了白钰啃鸡骨头时发出的咔咔声,再无其他。
我浑身发麻,接连打了好几个战栗,脑中勾勒出了白钰啃食叶天息的全过程。
白钰张嘴撕咬下一片鸡肉,同时撕咬下叶天息手臂上的嫩肉,放在嘴里咀嚼,双眼放光,津津有味。叶天息因巨痛而用手去刨地,手指甲断裂处,一片血迹斑驳。
若叶天息不喝粥粥的血,他的伤口会因天气愈渐火热而腐烂,生蛆,仿若多年前,皇宫里的那个天牢。他被白泽泼了半瓶“妃子笑”在额上,脸上,以至于浑身溃烂而不死去。
多么惨痛的惩罚。
这样的痛苦,叶天息为何要遭受两次?会是乔孽刻意安排的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到此处,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自心底涌入脑中,令我瑟瑟发抖。
赋怀渊揽住我的肩膀,将一缕暖暖的灵源渡入我的体内,我冰冷的身子缓和了不少。我正欲放血,为白钰清神,粥粥一手抱着姻禾,一手端着一个杯盏递到了叶天息面前,冷冷道:“这是我新配的药方,你给你姑父服下。服下后,你让他独自一人上即翼山去,什么也不要带,跪着爬上去。”
“谢谢你的药。可是……为何要姑父下跪?”
叶天息接过杯盏,我瞄了一上,里头净白一片,想来是粥粥怕鲜血治病会吓到叶天息,所以以灵力将仙灵咒血化成了白水。
老天爷,你为何要给粥粥这样的情关!
白钰喝下药,愣了半晌,忽而俯身在桌上,嚎啕大哭。满桌子啃食的鸡皮、鸡骨头被他颤抖的身子扫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天息,我对你不起你姑姑,是我做了错事,害死了你姑姑。”
“鱼容,我更对不起你啊……我该死,我有错!
“当年,你要不是为了替我续命,也不会灵源大损,而现出鱼灵真身。我不该在新婚之夜,发现你是食人鱼灵而生心畏惧;不该在同床共枕多年以后,再将你抛弃;不该出山后另娶她人,将你置之不顾。——你说你日夜盼着我回家,可是,我已经家外有家了啊!”
“都是我犯下的孽,都怪我!是我鬼迷心窍,害了两名好女子。”
在白钰声泪俱下的忏悔中,我们将事情的经过听了个大概,再结合鱼容所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皆已非常清楚。
我走到白钰身边,问道:“鱼容,叶雪嫣,你到底更喜欢谁呢?”
“我……”白钰抬起头来,满目含泪,想来是真心悔过。他嗫嚅了少顷,复又趴到了桌面上,继续哭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她们都很好,都很爱我。”顿了顿,又道,“倘若与鱼容成婚那日,我忍住好奇心不去以酒故意泼她;倘若时光能够倒流,我并不晓得她是食人鱼灵的话,我会跟她厮守一辈子的。”
叶天息皱眉,冷声问:“那姑姑呢?”
“雪嫣……雪嫣是名好女子,她正值如花之貌,应可嫁给更好的男子。”
“啪!”
一声脆响。
叶天息收回贴在白钰脸上的手,恶声道:“这一巴掌,是我替死去的姑姑打的。枉她如此深爱你,为你生儿育女,你却拿她当抛妻的由头,哄骗了十年!你说,如果你遇到的随便是哪一个女子,你都会弃了那鱼灵,而娶她的,是不是?”
白钰嘴巴几张几合,终是未吐半字。
“你混蛋!”叶天息扑到白钰身上,拳脚相加。白钰未躲,任由他这般闹着。
我叹了口气,去看赋怀渊,他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西去的金轮。再转头瞅粥粥,恰见他怀里的姻禾动了动身子,眼未睁,小小的嘴巴张得老大,“哇啊……”一声,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这一哭,将整间屋子都震得安静了下来。
白钰脸上挂着泪水,紧紧看着姻禾,忽然一个健步冲到粥粥身前,将姻禾夺到了自己怀里。粥粥料不及如此,因白钰冲撞的力道,而身子后倾,我忙凝青灵相扶,粥粥稳住了身子后,想去抢姻禾,不料白钰死死护住姻禾,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这是我的长女,谁要伤害她除非我死!”
粥粥愣住,站在原地未动。
我心念一起,转身走到赋怀渊身边:“老赋,你看白钰对姻禾的父女之情,算不算是‘情丝’。”
“嗯。”赋怀渊回头,紫金的余光自他肩头穿过,白衣广袖,墨发高绾,如一阙古色古香的清辞,润人心窝。
粥粥从身后扯了扯我的青色衣角:“娘亲……”
我看也未看,反手将他搂到了身前,“乖儿子,天涯何处无……”话未说完,粥粥接口道:“没了姻禾,我就没有天涯,何来其他。”
赋怀渊长臂一张,将我和粥粥同时拥在了怀里。
同观夕阳西落,共享静泻时光。
如此神仙眷侣羡煞世间不少人吧。又有谁晓得,我们各自心中的忧与苦呢?
玉藻盆临之迹越来越近,届时赋怀渊会否去往九重天见她?我又当如何自处?带着粥粥跟他一块儿去,然后告诉粥粥,这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多么讽刺!
再谈粥粥吾儿,说起情话来,跟赋怀渊一个模子印的似的。可是……赋怀渊所言的情话,我极为受用,而粥粥纵然有万千柔情,在姻禾期许的世界里,从未有他立足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