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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容再不复先前高傲之姿,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落下泪水,声音低沉:“我与夫君白钰原本在即翼河自由过活,哪料叶雪嫣误入即翼山,被三首蛇缠住,身之将死,为我夫君所救。叶雪嫣天生狐魅,恩将仇报,将我夫君的心夺了去。我夫君也是中了邪术,竟同叶雪嫣跑去了山下村子里,当了一族之长。”顿了顿,抬袖拭泪,望天深呼吸,“十年来,他们一直未有子嗣,今年春上,夫君忽然归家,找我要仅剩的一块月光石引,说是要给叶雪嫣一件礼物。”

“月光石引乃我保命之物,我自然不肯给。夫君将我打伤,给夺了半颗去。我身子无碍后,下山去寻,正碰到白姻禾出世,我气不过,便将叶雪嫣给杀了,几名村里人看到了我,我便斩草除根,将他们一并处死。”

鱼容的身世令我十分愤怒。

夫妻本是同林鸟,若不相爱,也因放任其自由,可鱼容的夫君白钰有了新欢,还将旧爱往死里逼,这种的男子,不配为人!

鱼容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为她平凡的容色添了些楚楚可怜,如红梅凝露,兰吐幽香。

她苦笑:“你们要杀要剐尽管来,鱼容空活千载,模样这般年轻,心早已老死。”

我暗自琢磨。

鱼容是个可怜的灵。她的丈夫抛弃了她,到人间另结良缘,还不惜抢她的至宝月光石引,来催使“新欢”生下孩子。

等等!如此说来,姻禾是享半颗月光石引而诞?

可怜了粥粥,注定要与她纠缠不清了。

赋怀渊神色未变,朝鱼容缓缓行去,至丈远时,停住了身形,天生的笑颜让人分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为何意?是要杀,还是要放?

鱼容被赋怀渊这般模样给吓住了,脸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任何生灵说不怕死,其实临死之前,还是十分恐惧的。缘于对生命终结的恐惧,缘于对未知的恐惧。鱼容也不另外,她止了眼泪,愣愣地看着赋怀渊,手在地上撑着,脚一下一下地蹬,使身子缓缓后退。被逼至即翼河边之时,她惊恐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她不想如此便死了么?

是求生之渴望令她如此,还是牵挂离去夫君?

转瞬间,鱼容消失不见。

我左右细瞧,能在赋怀渊的眼皮子底下逃生,不大可能啊!正要相问,突然听到背后“叮”地一声响动。

“不好,她想抓粥粥。”

我顾不得回首,扬起青灵,向后凌厉劈去。

“轰……”地一声,灵力似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巨大的响声中夹杂着几阵清脆的铃铛声。

回头一望,不由惊呆。

身后空无一物,唯有一红一蓝两个拳头大小的铜铃虚空挂着,被我的灵力震得摇晃不止。

“月儿,当心。”

赋怀渊将我一拉,护至怀里,一缕黑色的长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我们的脚下延伸而出,一下便缠住了我的脚踝,其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这一连串的事故,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大惊失色,去寻粥粥,见他完好地站在一旁,赋怀渊设下的结界很好地护住了他。

鱼容并不是想抓粥粥,而是打起了我的主意。

她突而现身于原地,指着我大笑:“哈哈哈哈,你以为我能破解帝尊的结界?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呸了一声:“坏蛋!你打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是不是?”

“明眼人一看就晓得帝尊甚是在乎你,有你在手,何惧天下?”她扯了扯我脚踝上的黑线,我脚上钻心地疼,双眼泛花,“此乃三首蛇蛇荕,三界极阴、极柔之物,我劝你莫要乱动,将自个儿的脚弄没了,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赋怀渊单手贴到我的背部,将一股灵气传进我的身体里,密语传音:“月儿,照我说的做。”我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照着赋怀渊的吩咐,半抬手,幻出一丝青灵,由指尖汇入太阳穴中,再钻入体内,与赋怀渊传入体内的灵力相互追逐,少顷,我感觉被锢住的脚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渐渐缩小。

鱼容见势不好,忙抽出一把短剑,朝赋怀渊刺了过来。

赋怀渊正在帮我渡灵,动弹不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迹,我的脚从三首蛇的蛇荕里提了出来,赋怀渊忙拥着我向后退去,那短剑紧贴着赋怀渊的肩膀滑了过去,把他纯白的衫子割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此剑过后,鱼容趁胜追击,又朝我的肚子袭来,赋怀渊的脚抵在我脚手跟上,用力一踢,将鱼精手中短刀踢飞到了半空之中,又向下落去,“铮”地一声,没入地面。

赋怀渊拥着我又向后滑开了丈远,这才停下来,将我扶稳,与鱼容对峙。

鱼容又惊又怒地盯着我们,艳美的双目忽而慢慢鼓了出来,越凸越高,圆溜透亮,与鱼眼一般无二。身上蓝与红相间的衣裳,幻成了片片彩色鱼鳞,在日光照耀下,极是醒目。

她终于现了真身。

粥粥站在一旁,一直未曾言语,只抱着姻禾,用鼻尖轻轻触碰姻禾细嫩的粉脸。

我扯了扯赋怀渊的衣袖,“还罚不罚?她也挺可怜的,都被逼得现了原身,想来是拼死一搏了。”

赋怀渊目光清冷,淡淡道:“自然是要罚。”

正待两军交战,我脑中突地灵光一现,忙大吼一声:“等一下!”站到赋怀渊与鱼容中间,我朝鱼容道,“修行不易,我们做神仙的也不能太欺负了你们这些小灵。”鱼容一脸戒备,“你意欲如何?想叫我交出这剩下的半颗月光石引,来救回叶雪嫣的命?哼,没得商量,我宁可化成黑灰,也不愿助叶雪嫣死而复生。”

我嘿嘿一笑:“叶雪嫣那姑娘是个第三者,不够磊落,符月我也甚是厌恶她。——我是想,跟你做个交易,虽然不能够保证你变心的相公能回心转意,但也能叫你和你相公恩爱三日,你当如何?”

“我……只要能与相公相守,哪怕一刻,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鱼容将脸一偏,闪出的彩光眩得我眼晕。

爱得如此卑微,何苦呢。

“好。”我朝鱼容竖了大拇指,转身同赋怀渊道,“师父,借万神图一用。”

粥粥在一旁幽幽道,“这声称呼倒是稀罕啊,娘亲。”

我白了他一眼:“我们本来就是师徒,我唤他一声师父,有错么?”鱼容既然还会好好活三日,我便不能叫她无端坏了我和赋怀渊的“好事。”若她出山造个谣,说我们这对行过尊天祭地之大礼的师徒,不以师徒之名相称,那可如何得了?要是引来玉藻,那就更是糟糕之极!

粥粥低头浅吻姻禾小脸:“当我没说,娘亲,你们继续、继续。”

鱼容虽杀了人,但其情可怜,如能在她受罪之前,取得她的“情丝”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会尽力安排她与相公相聚一场,以慰藉她被伤透了的心。

如此一来,我们既取了“情丝”,她也终有所了,至于她的丈夫,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我未将万神图展开,直接以墨画轴卷的开形状,横于鱼容面前:“我们师徒此番入世,是为寻找‘百样情丝’,以渡天劫。”赋怀渊轻轻扫了我一眼,我尴尬地笑笑,继续瞎编乱造,“鱼容,你修行千年,应也经历过五百年前的混沌之劫,此天劫又将来临,唯有‘百样情丝’可解。”

鱼容原地转了个身,恢复了妇人模样:“盘古灵墟坍塌,六道生灵涂炭,我即翼山亦受重创,生还下来的灵,皆元气大伤。为修补元气,没少去人界猎食人心。如今天劫又至,鱼容自是愿意帮上一帮。——要怎样帮?‘情丝’为何物?”

“‘情丝’简而言之,就是生灵身上所隐藏着的情意。男女之情、亲情、友情,但凡是真心,便可做‘情丝’。”

“如何给你们?会杀了我相公么?”

“不会不会,我们不害人性命。”我连连摇头,“世间有情人之间相赠之信物,以万神图为媒介,映着夜里明月光,即可引出情丝。”

鱼容颔首:“所谓信物,虽为物,实则是此物中所隐藏着的情意。——定情之意。”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好,我愿意曾‘情丝’给你们。你们也别忘了给我的承诺,叫我相公回家,与我团聚。”

“只有三日哦。”

“足矣。”

相别鱼容,赋怀渊带我们下了即翼山,再次来到即翼村里,找到鱼容的相公,白钰。

正如鱼容之前所言,见过“猛兽”的人,都死了,而唯一活下来的姻禾的爹爹,他疯了。

我们找到白钰时,他正坐在杂草堆里,啃食一个八岁左右孩童的手。

满嘴血腥,阴森可怖。

这就是鱼容日思夜想的相公?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男子?

白钰怀里孩子手上的指甲全部被牙齿咬得断裂,手背上的皮肤有一团一团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液。他的脸上没有头皮,血淋淋一片模糊,头皮撕裂的部分遮住了他的右眼,十分可怕。

见到我们,孩子面无表情的脸上,原本静止不动的血块,突地流动起来,缓缓滴落。

孩子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袖,“姐姐,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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