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战过后，清扫战场成为了最后的收尾工作。满地的死尸被天空中盘旋着的各种食肉飞禽觊觎，而远处却站着正在观望的野狗，豺狼等走兽。负手而立的林子默，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已然恢复到了最初的平静。他那一股嗜血和嗜杀的疯狂状态是已经消失。

右手提着扑刀的王强，走到余部侯的尸体面前，徐徐地蹲下身，然后举起手中的扑刀，一刀便砍下了他的脑袋。虽然他不清楚这一个人是谁，但是从对方的穿戴，便能瞧出是一个首领。王强是知晓自己主人不在乎朝廷那一点儿赏下来的金银。不过，自己定要为林子默的骁勇和战功立一个凭证。他是从未怀疑过自己跟错了人。

他们七人没有急于离开，不讲究的席地而坐。他们身旁的不远处，便是一具具还没有凉透的死尸。这时，林子默是才感觉到有一点儿体力透支。先前，自己处于拼命的状态，所以未曾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现如今，注意力转移的他，精神放松下来，便明显感觉到右手有一点儿抽搐。林子默是不曾记得自己斩杀掉叛军军士的具体人数，但是自己估摸不会下二位数字。

身后跟随有四名装备精良士卒的赵辅心腹，走到林子默和赵文轩的面前，态度中没有流露出倨傲，而是相当客气道：“两位将军，赵大人有请。”

两兄弟是立kè

反应了过来，于是站起身，拱手表示客套。没有扔下自己卫队的林子默是一并把王强等五人叫了去。他们随自己出生入死，理所应当得到本就应该属于五人的荣誉。在林子默看来，这一个等级森严的明朝社会里面，像王强等人能被统率十六万大军的大人物接见，本就是一件荣耀的事情。他们一行人是刚一上小山坡，便来到了官军的核心中枢。

朝前走了几十米的林子默，很快就瞧见一位头发和胡子已经花白，身形消瘦的和蔼长者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站在他身旁的传令官，轻声的提醒了他一下，要不然自己见到赵辅的第一眼，就很难同统率十六万大军的主帅联想在一起。

林子默是没有表现出不正经的模样。神情严肃的他，命令王强等人列队。站在自己旁边的赵文轩是恭敬的站立，并且表现出了一名千户对主帅的尊敬。兄弟二人都十分清楚，要是没有朝廷大军的及时赶到合围，那么这一支叛军早晚会突pò

他们的防线。对于他们而言，最多也就只能再拖住余部侯等人的时间上面，出现一些变化而已。至于歼灭掉这一支叛军，完全是无从谈起。

点了点头的赵辅，走上前来是大加赞赏道：“我本以为这广西境内无健儿。今日，你等的英勇表现，使得老夫改变了最初的看法。你们二人着实是好样的。”

站直身体的林子默，知dào

站在自己对面的老者不是庸才，便双手抱拳道：“谢过主帅。”

微微一笑的赵辅是右手握拳，照准林子默和赵文轩的胸前是分别打了两下道：“恩，身体不错，是从军的好材料。你们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林子默是对年长者应有的尊重道：“下官林子默，现在是身居浔州知府一职。”

赵辅是略微的显得吃惊，着实对他有刮目相看道：“老夫还以为你是一名骁勇的武将。实在想不到，你居然还是一个文官。不对，林知府应该是文武双全才对。”

没有飘飘然和自以为是的林子默，相当的谦虚道：“主帅实在过誉。子默，只是一名读书人，而下官的武艺，全是我这一位义弟传授得好的结果。”

赵辅是念出了《菜根谭》中的一句话，以此对他的认可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没有再多说话的林子默，神情平和的站立在旁边。自己知dào

他不是莽夫，而是一名有谋虑有文化的主帅，要不然余部侯也不会被他逼迫到被围歼的命运。多注意了林子默一番的赵辅，是才慢慢地再把目光移动到赵文轩的身上。

双手抱拳的赵文轩是不苟言笑，直截了当道：“标下赵文轩，身居千户一职。”

赵辅是发出爽朗的笑声道：“很好，没有给我们从军之人丢脸。老夫看见你，真有一种瞧见戏文中唱三国里面的赵子龙。只要一心报效朝廷，决计是不会亏待于你。”

内心显得开心和激动的赵文轩，字字有力道：“文轩谢过主帅的夸奖。”

笑了笑的赵辅，又在林子默的陪同下，校阅了一下他的狼牙卫队。当他注意到王强手中还提溜着一颗人头，随口问了一下，此人是谁？不知dào

死者是谁得王强，原原本本地把自己主人斩杀贼将的事迹简要的说了一遍。听得仔细的赵辅，为了搞清楚此人是谁，于是便命身旁的人上前去认上一认。

跟随在赵辅身旁的一名副将，仔仔细细地辨认清楚，然后才敢插话进来道：“如果小将没有看错，此人应该便是贼首余部侯。”

“林知府立此大功，老夫定然会奏报朝廷知晓。四股叛军中的一支，就被我们是彻底剿灭掉了。”显得很是开心的赵辅，拉住林子默的右手腕，回过头去吩咐道：“传我的帅令下去，让将士们好好地庆祝一番。”

接过他口头命令的传令官，自是不敢怠慢，领着四名士卒，返身重新走下小山坡去各营传令。心情颇佳的赵辅，自是会在接下来得话题中提及要收林子默和赵文轩为自己门生的想法。不过，说出实情的兄弟二人，算是委婉的拒绝了他。

赵辅虽然有一些失望，但是无可奈何。心有不甘的他，委婉的提到要他们兄弟二人改换门庭的意思，但是依然被林子默和赵文轩礼貌性的拒绝。耿介的赵文轩，秉持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的简单想法，自是不愿意背弃韩雍。

林子默是要比自己的义弟想的更为深远。自己若是没有投在韩雍门下，而只是投在某一个小势力或者小权贵的门内，定然会义无反顾的投向赵辅的麾下，毕竟跟随他还是非常有前途。在林子默看来，朱见深能命他统率十六万大军前来广西平叛，足见对他的信任不是一般，毕竟社会没有步入现代社会之前，兵权都被最统治者视为第一重yào

的东西，非不得不会轻易把掌兵的大权交给自己下面的大臣。

林子默是受韩雍的命令前来协助赵辅的大军剿灭叛军，所以这其中的功劳有一份儿还得归韩雍所有。身为广西巡抚兼提调广西军务的他，起码对朝廷是做到了任人唯贤和举人得当。在胜利的节骨眼上，林子默是选择改换门庭，那便是狠狠地抽了韩雍一记响亮的耳光，毕竟影响实在太大。在朝堂内外看来，韩雍连自己的门生都管理不好，自然不能胜任这封疆大吏的重任。

林子默是清楚这不但是简简单单地得罪人，而且还影响了韩雍在皇帝心目中印象。如若自己做出这一番举动，必将和韩雍势同水火。他使得对方的仕途变得暗淡和捉摸不定，并且侵犯到了他人的既得利益。

本就感觉有一些对不住韩彩衣的林子默，再把她的父亲置于尴尬的处境，那么韩家人自然会视他为仇人看待。到那时候，自己的麻烦不会少，毕竟公私方面都把韩家人给彻底得罪了。即便赵辅站出来力保自己，将会是一场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戏码。

至于改换门庭的一事，林子默是不得不慎重对待，毕竟牵一发动全身。他要是一着不慎，很有可能会满盘皆输。同时，自己也不想落下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攀龙附凤等等恶名声。这表面看起来一个简单和不经意的谈话，却在事情的背后牵扯到太多的人和物。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的林子默，依然是走得步步惊心。

直至林子默和赵文轩等人一起离开赵辅的营地，内心的各种担忧依然没有解除。自己真怕交谈中的不谨慎得罪了对方就会很麻烦。他已经注意到赵辅是非常有意思把他们两兄弟收进门内。赵文轩和自己的这一番婉拒，会不会惹得对方没有面子和不快？这便是他不知dào

和忧虑的关键所在。林子默是深知赵辅表面和和气气地背后隐藏着极深的城府和谋算。自己可不会认为对方是白痴。他真要那么做，那么自己便是白痴了。

“兄长，我们打了胜仗，你怎么显得不高兴？”走在林子默旁边的赵文轩，直言道。

回头看了看得林子默，瞧见没有外人跟来，有一说一道：“你说我们婉拒赵辅改换门庭一事，会不会为你我兄弟二人的将来惹来麻烦？”

“不会。”想了一下的赵文轩，立即又改口过来道：“或许不会。”

晓得他和自己不是赵辅一伙儿的林子默是面无笑容道：“希望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