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你可别让她给套进去了！”韩警官高声提醒道，“尽管刘开泽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人置于空中，也并不代表着他的行动能力就此受到了限制。深度睡眠期一过，闻到刺激性气味而清醒的他马上就能意识到自己当前的处境。是从五六米高的地方跳下去逃生，还是继续待在充满毒气的房间里等死，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前者虽然有受伤的风险但相较后者而言还是划算得多，正常人会作何抉择，简直一目了然。”
“韩老弟说得有理。被困在天上的刘开泽只消勇敢一跳，犯人费尽心思的计划可就要全泡汤了。”
“况且，二氧化硫的密度大于空气，如果死者真的如你所说被吊在了高处，那么他中毒而死的概率反而应该更小才是。”他面带怜悯地看向她，“很不幸，你的推理从底层逻辑上就是错的。”
“先别着急下定论，我的推理还没结束呢。”穆可儿摆出毫不输阵的笑容，仿佛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上过初中化学实验课的人都知道，密度大于空气的气体会往下沉。假如刘开泽在气味刺鼻的空间中发现自己被吊于高处，他会怎么想？他一定觉得现在所处的位置才是这间屋子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无色的有毒气体大多重于空气，下方的气体浓度自然也要高于上方。倘若此时贸然跳下，不但会使中毒症状加剧，而且还有可能造成外伤——为了品鉴会能如期举行，这趟险他绝对不愿去冒。相反，只要捂好口鼻老实待在床上，等到七点便会有服务生前来救援，两者孰优孰劣对谨小慎微的刘开泽来说自然不言而喻。”
“如果事态真能按照死者预期的那样发展，他也不至于会死。”老孙不由地摇了摇头。
“您说的没错。正因为他误判了形势，犯人才有机会让计划继续进行下去。要说的他的判断错在了哪里，答案就是——充斥在房间内的刺激性气味并非二氧化硫，而是氨气。”
“我没听错吧？这种化学元素从头至尾都未在警方的调查记录中出现过。”
“氨气，是一种具有强烈刺激气味的无色有毒气体。由于其密度小于空气，做好上下通风的话很快就能排出室外。所以，等孙警官你们赶到的时候，天窗已经重新开启了近两个小时，房间里剩余的氨气早跑光了。”
“什么叫‘剩余’的氨气？”
“氨气的‘发源体’就被犯人藏于室内，由它释放出的有毒气体一边袭向空中的睡梦之人，一边继续上升从天窗的缝隙间溜了出去。刘开泽之所以在清醒后选择待在上方，是因为坚信有毒气体的密度大于空气，未到达一定浓度之前不会轻易向高处迁移。然而犯人正是看穿了他的心理，才出其不意地选用了相对分子量小于空气的氨元素。吸入高浓度的氨气，会引起结膜充血、喉头痉挛、声带水肿，当氨进入气管，还会引发支气管炎、肺水肿等症状——怎么样，是不是和警方的尸检结果很像？”
“你是说，犯人是被氨气杀死的？！”老孙的声音有些颤抖。
“犯人并不打算用氨气直接将刘开泽杀死。据我推测，当时房间内的氨浓度不足以致人死亡，但使目标陷入嗜睡、昏迷等意识障碍却绰绰有余，这才是犯人真正的目的。”
“一派胡言！房间里就这么点地方，如果真的藏了一只容积巨大的氨气瓶，刘开泽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视而不见？更为关键的一点，包含你的吊床理论在内，犯人是如何确认到死者已经服下‘安睡宝’的？事先声明，我们并没有在这间屋子发现安装过摄像头的痕迹。如果你无法解释这个问题，你胡扯到现在的‘作案手法’就没有再让我们继续讨论下去的价值了。”
“是啊，穆小姐。你推理出的用起重机将死者吊至空中也好，释放氨气剥夺其行为意识也罢，都需要知道他服用‘安睡宝’的时间作为先决条件。而况事发当夜刘开泽的行动并不规律，与你们约好见面后又临时变卦，改往保管仓库确认了寄存物品。想来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检查完五点到十二点的监控录像总共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如此一来，他会何时回到房间，何时上床睡觉都成了不可预测的未知数，没有监视手段的犯人要怎么掌握刘开泽的动向呢？”
“哎呀，孙警官，虽然可能弄不清刘开泽回到房间的时间，但犯人一定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床睡觉的。”
“这显然不可能啊。”
“真的有办法能做到哟。”穆可儿眼带笑意地说道，“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信号出卖了他。”
“信号？”
“除了刷牙洗脸之外，我们睡觉前还有一件事一定会做。”
“刷牙，洗脸，躺在床上看会儿报纸，等稍微有点累了……”老孙从自己的睡前习惯中推导出了答案。“是关灯！睡觉前一定会把房间里的灯关掉！”
“没错，夜晚卧室里灯光的明灭象征着起居者是否已经安歇。刘开泽又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女生，不存在躲在黑暗中玩手机的情况，更何况‘安睡宝’的助眠效果显著，躺下后不用多久便能安然入眠……”
“但你别忘了，这里是酒店。”韩警官迫不及待地指摘道。
“这里是酒店，拔掉房卡屋子里的电源就会被切断，因此根本没法分清房间的主人是关灯睡觉还是有事外出——你想这么说对吧？”穆可儿亲自为对方补全了言下之意，然后用恶作剧般的语气说道：“那可就奇怪了，为什么刘开泽昨晚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里面的灯还大开着呢？”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