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不过是你的牵强附会罢了。况且你又该如何证明引发事故的煤确实具有自燃倾向?再让一步好了,就算壁炉能于两点以后自动点燃,那也很难保证一定处在‘安睡宝’的深度睡眠期内,否则死者怎么可能闻到二氧化硫的刺鼻气味还躺在床上无动于衷?”
“所以我才告诉你‘不太好说’啊。”穆可儿略不耐烦地撇了撇嘴,“纵然从壁炉的残骸中检测到了易燃因素,也无法保证自燃现象一定就能重现——因为我们几乎‘制造’不出条件完全一致的煤样。通过浸湿或受潮增加其水分含量、运用工具改变其孔隙率及破碎程度等等,为了让煤能借由氧浓度的升高自行点燃,想必犯人那边也费了不少功夫。不得不说这正是犯人高明的地方,假如对方没有相当丰富的专业经验,是绝对想不到这种即便被识破了也难以举证的科学手段的。所幸韩警官你肯退让一步,为了表示谢意,我先来替你解答毒气四溢之时死者躺在床上无所作为的原因吧。”
穆可儿止步于床前,伸手触了触床头呈弧状排列的黑色铁管。“你们看,就是它封印住了死者的行动能力。”
“死者不能动弹难道不是因为‘安睡宝’的效果吗?怎么又跟床扯到一块儿去了。”老孙疑惑地问。
“虽然‘安睡宝’也是犯人手法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但这张铁床才是致使刘开泽无法从毒气中逃脱的直接原因。”
“直接原因……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与其说床有什么不一样,不如说是周围的环境把它衬得很特别。一般来说,为了防止床体滑动,这种轻量的铁架床下面都会铺上一张地毯吧。”
“一般来说的话,算是吧。不过它的四只脚上垫着毛毡,就功能而言应该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那么功能以外的区别您留意到了吗?比如,压住地毯的床在挪开之后会留下印子,而脚垫则全然不会。”
“没铺地毯当然就不会留下印子了……诶?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移动这张床,却又怕被发现,所以才撤走了铺在下面的地毯?”
“看来您终于明白了。”她肯定地点点头,“不仅是光秃秃的地板,还有一处地方也叫人十分在意。第一次看见这张床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它的位置会不偏不倚地正对着五六米高的天窗。是巧合?还是刻意而为?”说着穆可儿仰起头极目远眺,只见窗外的暮色如水墨画般渐渐渗开,四方形的天窗玻璃上仿佛映出了她蒙着面纱的脸庞。
“肯定是因为酒店方面想向客人宣传他们的智能天窗呗。”老孙脱口而出。
“起初我也这么认为,毕竟平躺在床上仰望天空的确算得上是新奇体验。然而仔细想想,拥有天窗的寝室其实不在少数,通常情况下不论窗户面积大小,一般都会位于床尾或是左右一侧的方向上。至于为何要如此设计,从健康方面可以理解为天窗正下方的温度差异较大,不利于人体休眠时的新陈代谢,很容易造成睡眠不足、多梦等症状。从风水方面来讲,窗户即是聚气的,也是散气的。若天窗正冲床位或者床中,则会使屋内阴气聚集,居住者阳气散泄,属于禁忌。”
“没想到穆小姐还懂风水啊。”
“您过奖了,我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穆可儿略微一顿,“说起来有件事还得向您请教。”
“你问吧,我要是知道一定直言不讳。”
“这扇天窗的直径是多少呢?”
“待我看看。”老孙一边翻阅着文件夹一边回应道:“六尺差一点点。”
“六尺如果换算成公尺的话应该是两米吧,果然和铁床的长度相吻合。”
“长度一致又能够说明什么呢?”
“刚才我们不是从没有铺设地毯这点推理出了犯人想要移动床铺的意图吗?假如只是前后左右的轻微平移,很难在有限的空间中对布局构成影响,也看不出有什么太大意义。但若要换成上下高度的变化——实际上这间屋子的结构非常适合纵向移动……”
“唉——”韩警官忧烦般的叹气声打断了她,“你接下来想表达的,无非就是死者在‘安睡宝’的持续时间内,被某人连同铁床吊在了五六米高的空中对吧?”
“吊在空中?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老孙惊讶地来回看着两人。
“虽然天窗无法被彻底打开,但零点到两点的这段时间里,玻璃与窗框之间还是会产生2公分的间隙。此时犯人只需要两台家用起重机,便能轻易地将死者连人带床吊在空中。根据我的推测,操作工序大致应该是这样的:犯人站于屋顶,透过天窗间隙分别朝床头、床尾一侧降下绳索——绳索并非起重机中原本的钢缆,而是经过改造的,末端绑有两副勾爪的Y字型登山绳。由于窗框的宽幅与铁床长度基本一致,因此勾爪贴着窗框笔直探入房间以后,非常容易命中下方重合的目标。当确认到床头、床尾的铁管均已被勾爪牢牢锁住,同时操纵两台起重机向上牵引即可达成目的,熟练一点的话整个过程基本用不了五分钟。”
“这么说来,犯人是担心起重机的钢缆在牵引途中刮花窗框,所以才改用了柔软强韧的登山绳啊。”老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要把一张躺着成年人的床吊到五六米的空中,摇摇晃晃肯定在所难免,真的不会出现一些突发情况吗?”
“家用起重机的起吊速度为5m/min,只要躺在上面的人没有发出太大动静,相对平稳的匀速上升运动是不会被打破的。”
“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张床的床头和床尾会完全对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