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黎昕有一双软软绵绵的唇,一双盛满怯生生的眼睛,还有一颗细腻腻的心。
她太容易被触动,而在她决定透支了所有的义无返顾,随着一个人的身心一起飞到远处的时候,却发xiàn
,受伤更容易。坠落的时候,她的头朝下,眼泪倒不出来,只能闭上眼睛静静聆听风声鼓鼓地灌进她的耳朵,耳膜碎了一地,既而等待下一秒的头破血流。
“这个麻烦你填一下。”她伸出自己的手,朝眼前仍然陌生的少年递过手里的表格。
白色的纸张被风扇吹得呼啦做响,被风翻卷的一角,朝外翻转九十度。九十度,打从一开始,那就是一个直来直往不懂圆润只顾着戳人手心的弧度。
“哦。”少年自然的接过来,举在手里看了看。
黎昕看见他的手指关节突出,手心厚实有力。
“我得去找一支笔,你等等。”说完,转身从后门迈开长腿踏出门去。
一个学生竟然没有笔,那和一个士兵没有枪械武器有什么区别?黎昕想。她老实地站在他的桌前等他回来,收回表格。
突然,那一群刚刚浸yin在屏幕里腐蚀气息的男生们从后门哄堂而入,天知dào
他们刚刚究竟看到了什么!此刻脑袋里又想的是什么!
他们看到并拢了双脚站得乖巧温顺的黎昕,忍不住上前逗她。
“这不是我们可爱的文娱委么?怎么站在这儿,在等谁呢?”其中一个男生一脸痞赖的上前,嚣张地用自己的手指胡乱的点周围的男生,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等你?等你?还是你?哈哈哈……”
那时候,班里两个极端风化严重,黎昕向来看见这群男生都绕道走,有的甚至叫不出名字。
她一个人站在他们中间,背在身后的手指捏住校服裙下摆的一方百褶,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如果嘉宁在这儿就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大中午的发什么神经?”东野弋手里抓了一把刚刚买来的笔,扫过团团包围住那个低着眉毛的丫头,冲那群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家伙喊了一声。
黎昕猛得一偏头,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塞满了一扇门的空隙,她讷讷的收回视线,几乎听见他的声音准确无误的落在自己的心上。
众人无谓的偏了偏自己的头,叹了一口气,哎,东野,你真没劲。
嘉宁教室的门外,看见的就是那样一副情景。黎昕垂着脑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周围站着的就是刚刚她路过语音室无意窥见的那群男生。
当然,印象尤为深刻的当然是那个盯着她看的男孩子,他的一边手里抓着表格,一边手上握着一大把笔。
“你在干吗?”她一手拉过黎昕至自己的身旁,又一把夺过被他抓在手里的表格。
东野弋一眼就认出嘉宁来,因为敢这样用鄙夷唾弃的眼神盯着他瞧的女生可不多,刚刚在语音室的窗外,此刻在教室里。
“东野弋?你就是那个刚刚转学来的?”嘉宁看了看他还未填完的表格,姓名栏里写着他的名字,字迹张牙舞爪。
“我看你干脆叫东野阿飞好了,阿飞,流氓!”那时候的嘉宁锋芒太露,不懂委婉不懂回避,越是难堪,越是要捅破。
而东野弋,谁把他当朋友敬他三分,他必定回人十三分。反之,亦然。
“流氓?你指得是这个?”他从抽屉里拿出了盘碟片,封面不堪入目,嘉宁别过眼来。
“你父母不流氓,怎么生出你来的?”他懒散散的眼神里,闪烁着方才那暧昧不明的笑意。
这样粗鄙无耻的话,却很受某些同学的欢迎。周围的男生发出一串唏嘘,既而是哄堂大笑。
“你再说一遍!”任何表面坚韧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痛楚,嘉宁也不例外。她所有的痛楚都始于她的出生,她从母亲的阵痛中降生,几声洪亮的哭声过后,伴随的是一辈子的遗憾。
生的背面是死。而她的母亲恰恰死于难产。大出血,不巧的是,她的血型是几十万分之一的稀有血型。
而东野弋却偏偏踩住了她的痛处。
“好话向来不说第二遍!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东野弋歪过头来,他一向都有自己独特的影响力。
众人附和,笑得肆无忌惮。
东野弋低低俯下头来,看着嘉宁被气愤涨红的脸,和紧捏的拳头,自觉得yì。
突然,“啪”得一声响。
五条手指印在瞬间爬上他的半边脸,他咬牙瞥了瞥嘴,一把抓住那只扇他耳光的手。
黎昕被吓住了,连忙拽了拽嘉宁。可是她毫无反应,她连忙闪开,只能去找老师。
“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动我!你敢打我?”他突然嗤笑一声,俯下身去,看见站在他眼前的女孩子眼睛里装着满当当的毫不畏惧,还有傲气。
“好!你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带着笑。
嘉宁的眼神毫不闪避,一字一句地说,“你记好了,我是左,嘉,宁!”
他突然一把松开她,嘉宁踉跄,听见他的声音,猖狂狂的在耳边响起。
“左嘉宁!我记下了,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