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笑意窃窃,她一个人挺直着背站在原地,纵使周围有千百股声音,也没有任何一条声线能平静的钻进她的心里一探究竟。
她使劲地迅速眨了眨自己眼睛,试图眨去所有不该出现的水迹。她只给自己五秒钟的时间,五秒钟之后,眼泪成功倒退,她只能是那个从不轻易哭的左嘉宁。
她捏着拳头,一步一步朝那个传来不怀好意笑声的根源走近。
“我要你现在就跟我道歉!”对于嘉宁来说,就只能这样。
东野弋偏过脸来,看着眼前站着的左嘉宁,她的下巴微微扬起,眼神勇敢,仿佛摆在眼前的是一场不得不胜的战役,而她是个战士,不能有半点含糊,如同胜负即意味着生死。
“你先打我一巴掌,然后再让我和你道歉?左嘉宁,你还真是幽默。”他兀得笑起来,放在以前,管他是男是女,他早撒了手里的笔,别人给他一巴掌,就是一双也不够还。
“是不是连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你都想好了?你以为你是谁?”
他步步紧逼,而嘉宁却仍然只是咬着牙瞪着他。
“今天你一定得道歉!否则我就把你抽屉里那个肮脏的东西送去政教处。”每个人的心里都藏有一些必须维护的东西,哪怕是一点点的亵渎也不可以。
“怎么?还想威胁我?我看你也不过如此,比我也高明不到哪儿去。”他站定了,仍然在笑,满不在乎。
“我看不如这样吧,要我道歉也可以,你先还清了你打我的那一巴掌,我就跟你道歉。”如此说着的时候,他注意到嘉宁纠了纠自己的裙角,不过那眼神里的固执却丝毫没有松动。
汪添英站在门外,看见的就是这样对峙着的两人。
她带了她整整两年,她不是个不讲理的孩子,就是犟起来的时候嘴硬的像鸭子,一旦打定了主意,认为是别人不对就一定得扳回来。至于这个新来的东野,她看过他的档案,如果惹是生非的事情少干几桩,想必也不用在学习紧张的高三忙着转学。
“你们俩都闭嘴,现在就跟我去办公室。”这么大的孩子其实很难缠,轻重拿捏得不好,酿成事端太容易。
教室人多,不论脸皮再厚,也怕丢脸,可没想到两人双双站在办公室的门外,也没一个愿意再踏进一步。
她笑笑,转身领了钥匙,带他们去一个人也没有的学生会的小会议室。
“现在谁先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多年来,她的耐心早被每天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磨得上了茧,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仅有十分钟就该上课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嘉宁仍然不愿意低头,至于东野弋一向痛恨自以为是的老师,他有点感激汪添英的“善解人意”,所以态度并不恶劣。
“没什么,就一点小矛盾。”他想,如果此刻再谈论谁对谁错,那就太傻了。
“左嘉宁你说,听同学汇报,你在班上还打起人来了?你身为班干部,以身作则你不懂什么意思?”
积极承认错误并不可耻,关键是嘉宁觉得自己并没错,她咬着唇,不说话。
“那东野弋,她不说,你说!我们暂且把其他的事先放一边,我就问你她是不是打你了?”当务之急是解决她究竟打人了没有,其次才是为什么打人。
不过,汪添英对嘉宁确实动手了,深信不疑,所以她接着说。
“今天是一巴掌,明天是什么?更重yào
的是你一名班委,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动手,这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想过没有?”有些道理谁都明白,不过错误还是仍然每天都在重复上演。
汪添英越想越气,却突然听见一直站在一边的东野弋说,“汪老师,你弄错了,左嘉宁没有动手。”
午后的阳光穿透透明的玻璃,静静的折射在桌面上,嘉宁低头看见他倒映在桌上的那张脸,表情带着玩味,这个谎明显撒的出乎意料,那动机又是什么?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根本不想领他的情,正打算开口,看见他朝自己投来一个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就止住了。
到了这里,嘉宁以为一切都解决完了,却没想到放学后,他竟然站在校门外等她。
放学时间,校门外的车停放的毫无规矩,想进的进不来,想出的又出不去,这给那些推着自行车想出校门的学生出了一道难题,进退不得。
“左嘉宁!”他忽然从门房钻出来,挡在她的眼前。
“干嘛?”左柏年说来接她,而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我以为你想感激我一下,就自动出现了。”他的刘海稍微有点长,看出颜色的不自然,像是染完了,又强行恢复的颜色。
“算了,你省省吧,你还是多照顾照顾自己,别尽干些叫人倒胃口的坏事。”嘉宁以为自己指的是什么,他是一定明白的。
“我东野弋从来不想欠人什么,我帮你瞒了汪添英,那句道歉就算一笔勾销了。”他站在侧门旁,一副痞赖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想绕道走。“不过那一巴掌,有机会我一定得叫你还回来,你记得小心点。”
说完,他转身,突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猛得回过头来,把手撑在嘉宁的身旁,小声说,“还有,忘了告sù
你,你的威胁其实很奏效。”
嘉宁一把推开他,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往前走。
“嘉宁!”有人冲她按喇叭,不远处,看见左柏年正把头微微伸出车窗外。
她连忙跑过去,打了车门,堵气地一把书包扔在后车座上,“你总是要迟到。”
“倒冲我发起脾气了,我还没问你刚刚那个和你说话的男孩子是谁?”左柏年很少有时间在白天看见嘉宁,一看到她,就能问个不停。
“这就是嘉宁吧,呵呵。”忽然有另一个人这么叫她,她侧目,看见旁边的一辆车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微胖,笑起来眼角的缝隙窄得有些虚假。
“嘉宁,快叫尉迟伯伯。”左柏年在一旁说。
“尉迟伯伯。”嘉宁回过头大方地冲着车内的人叫了一声,叫完了突然认出坐在他身旁的男孩子就是那天在礼堂里看见的人。
他低着头垂目,只留给她一张侧面。不过她仍然毫不费力的认出了他。
或许他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便转过脸来面向她,嘉宁突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然而他却只是漠漠地扫视了一眼嘉宁,如同看见一个勾不起任何兴趣的陌生人,又淡淡地再次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