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人家薛琰不知道,反正霍北卿的人在她的院子里简直都要掘地三尺了,二十多间房子愣是搜了一个多小时,甚至房梁上头都没有放过,搞得薛琰都要以为,李先生他们其实是一群武林高手,而就她不知道!

“静昭,到底怎么回事?”

娄可怡住的院子还没有被搜到,但她已经从外头嘈杂的说话声里听到,说是来抓革命党。

娄可怡在家里忍了半个多小时,再也忍不了了,干脆跑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薛琰看到娄可怡,心立马砰砰跳了起来,她真怕这傻丫头一冲动乱说话,那满院子的人就得跟着完。

“可怡妹妹,你怎么跑过来了?”薛琬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挽住娄可怡,“是不是吓着了?没什么大事,警察局来抓人呢,”

她凑到娄可怡跟前,压低声音,“说是咱们胡同来了革命党,”感觉到娄可怡身子发抖,薛琬胳膊上使力,“没事的,咱们这儿怎么可能有什么革命党?他们一会儿就走。”

娄可怡看着沉着脸站在屋檐下的霍北卿,小声道,“他们要抓谁啊?”

薛琬在娄可怡腰上捏了一下,嗔道,“小孩子家家别问这个,跟咱们没关系的,这样吧,我让韩大哥把你送回去吧,省得二哥在家里担心你。”

见霍北卿走过来,薛琬冲他一笑,“这是隔壁邻居家的姑娘,被你们的人给吓着了,若是少帅搜不到什么,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叫我说,你们在这儿耽误的时候越长,革命党只怕跑的越远。”

这还是薛琬头一次对他笑呢,饶是霍北卿自诩久经花丛,但像薛琬这样的绝色还是鲜见,尤其是她身上那股子清淡疏离的气质,更是京都上流名媛们没有的,霍北卿鬼使神差的点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真的在这儿耽误的时间太久了。”

他看了一眼娄可怡,发现就是个女学生,可能真的是被吓坏了,偎在薛琬怀里直哆嗦呢,“你不必害怕,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不过么,既是学生,以后就要好好呆在学校里读书,那些游行示威的激进做法,少掺和的好!”

“我,我没有,”娄可怡被薛琬搂着,胆子壮了些。

“少帅您只是随口说说,但却会吓坏小姑娘的,”薛琬不悦的横了霍北卿一眼,转身扶着娄可怡,“走吧,还是我送你回去算了。”

眼波流转间,薛琬整个人都生动起来,霍北卿可不想错过美人,“这里我们也搜完了,走吧,我陪大小姐一道儿过去,顺便在她们家里看看。”

薛琰心里一叹,别人不懂,她却是知道的,薛琬这是在帮她把霍北卿给引走,“怎么?少帅要走了?您这可是搜完了?”

这两姐妹长的倒是一个赛一个的,但这脾气,霍北卿冷哼一声,“走!”

说罢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终于走了,薛琰扬声道,“韩大哥,你陪着琬姐过去,新想新思,等人都走了,你们料理院子,乱成这样,有你们忙得了,对了,好好查一下,有什么东西坏了,等司令回京了,叫他替咱们去找霍少帅!”

说完直接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了屋门!

听到霍北卿的人都走了,薛琰若无其事的从屋里出来,装作指挥四个新收拾院子,趁人不注意闪进了厨房,迅速的把金师傅做的吃食全都扫到了空间里。

看目前的情况,霍北卿抓不到人,京都的局势还得再紧张一阵子,李先生在离开京都之前,留在她的空间里才是最安全的。

“都走了?”薛琰回空间看了一次,李先生他们都还没醒,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出来了。

薛琬点点头,“走了,”她拉着跟在她身后,已经哭的泪水涟涟的娄可怡,“可怡又跟我回来了。”

薛琰点点头,“琬姐你辛苦了,大家都休息吧,东西明天再慢慢拾掇。”

虽然几个新跟韩靖都盯着,但人多手杂的,家里还是被翻乱七八糟的。

“哎哟,这些死刀头,怎么连吃的都拿?我炖的驴肉,怎么就剩汤了?”薛琰人还没进屋,就听到厨房金师傅一阵儿喊,“我还准备给大家弄点驴肉汤当个宵夜呢,这肉没了,光叫大家喝汤?”

薛琰一吐舌头,“我是不饿的,看看谁想吃,下碗汤面条吧,”

“包子,我的包子呢?”

薛琰装作没听见金师傅在厨房里的喊声,忙一拉娄可怡,回到自己屋里。

……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了,”薛琰把从李先生他们那里听来的话,跟娄可怡复述了一遍,“明天我叫韩靖再去打听打听吧。”

娄可怡已经是泪流满面,“不可能,书弘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么仰慕李先生,绝不可能做出出卖同志的事!”

“一定是那些人故意的,故意陷害书弘!”

薛琰叹了口气,虽然李先生没有明说,但神色已经表明一切了,“是啊,这事还没确定呢,大家都只是猜测,而且当时李先生已经在想办法营救何书弘了,他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她走到脸盆架那儿给娄可怡绞了条毛巾,“你把眼泪擦擦,这事儿光哭有什么用?今天霍北卿空手而归,看来李先生是安全了,那剩下的就是想办法救何书弘了,你也别担心,马维铮用不了两天就回来了,等他回来,肯定有办法把人救出来的!”

听到薛琰并没有怀疑何书弘的意思,娄可怡安心了许多,“马司令要回来了?太好了,静昭,你可一定要救书弘,没有他,我真的活不成了!”

薛琰当然能理解娄可怡的心情,即便是她,听说何书弘被捕了,心里也是沉沉的,但另一种可能她也不能不考虑,“可怡,有些事咱们也得想一想的,毕竟刚才过来的人说,书弘是在车站跟人接头的时候被捕的,可是没两天,霍北卿居然带着宪兵队直接就奔他们的住处抓人,”

薛琰握住娄可怡的手,“可怡,连咱们都不知道李先生他们住哪里的!”

肯定是有人告诉了霍北卿了,不然他们不会那么笃定的冲到李先生的住处去!

“可那也不能证明就是书弘做的!静昭,你要是怀疑他,我,我,”娄可怡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可再狠的话她却说不出来,最后一跺脚,跑走了。

“可怡怎么跑了?”薛琬一直没睡,听到开门的声音,就过来了。

薛琰又把她跟娄可怡说的话跟薛琬说了一遍,这次她说的直白了一些,“我看李先生他们的意思,确实是有些怀疑何书弘的,”薛琰摇摇头,“不管了,反正他们没有抓到李先生,明天再让韩靖去打听一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薛琬叹了口气,她没有见过何书弘,也不好对此发表评论,“好吧,那你赶快休息吧,有事等明天再说吧。”

等薛琬走了,薛琰插好门闪身进了空间,李先生他们已经醒过来了,但关他们的屋子里只有一盏油灯,黑乎乎的看不清屋里的情景。

“你们醒了?”薛琰推门进来,把从厨房里顺来的驴肉跟包子放到桌上,又给他们倒上温茶,“这是我们院子的一间地下室,位置很隐密,霍北卿过来查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搜到,你们这两天先留在这里,李先生养养伤,我找到机会,就送你们出城。”

其实空间里是有电的,但薛琰故意没有给他们开灯,昏黄的油灯下,她的模糊的神情显得越发神秘,李先生越来越觉得薛琰捉摸不透了,“你是怎么把我们几个大活人抬下来的?其实我们可以自己下来的,而且以后也绝不会出卖你。”

薛琰一笑,“那先生觉得您是被谁出卖的呢?”

李先生低下头,去接南方局韦咏同志的人只有何书弘,结果他跟韦咏同志都被捕了,韦咏人才到京都,根本不知道他们住哪里呢,那走漏消息的会是谁,答案是明摆着的。

“我知道了,但我还有一件事拜托许小姐,你能不能帮你打听一下,何书弘现在的情况?”没有定论,他们就算是心里猜到结果,也不能轻易否定一位同志。

薛琰点点头,“我已经跟韩靖说了,明天他就去打听去,但是先生,您也得考虑一下,何书弘真的叛变了,你们要怎么应对!”

“许小姐,有纸笔吗?”

等薛琰给他把纸笔给他们拿过来,李先生提笔写好交给薛琰,“你明天让人把这个发到华夏时报上去,我们的人看到,就知道出事了。”

薛琰拿起信笺一看,是一则广告,“这个方法只有你知道?”如果出卖他们的人也知道,那薛琰的人就是去送死去了。

李先生点点头,“放心,我们每个人担负的使命不同,所以跟组织联系的方式也不同,不参与其中的人,是不知道的。”

那最好,薛琰把信笺装在口袋里,“我回去了,你们休息吧,这些驴肉跟包子你们先将就将就,有机会我就给你们送饭过来。”

……

第二天一大早,薛琰把要做的事交代给韩靖,自己则驱车往医学院去。

等到了学校,她先去找了方丽珠跟顾乐棠,把何书弘被抓的事也跟她说了,“我已经叫人去打听到底怎么回事了,你没事就回去陪陪可怡吧,我外头忙,估计抽不出时间来。”

她得想办法尽快把李先生他们送出京都才行。

“乐棠你在京都熟,看看能不能也找人打听一下,当然,千万别叫人怀疑你,”

顾乐棠满脸的不在乎,“放心吧,这都不算事,昨天霍北卿动静闹的这么大,能瞒得住谁?我好奇一下咱们这位少帅到底抓谁呢,有什么可怀疑的?”

他现在最同情的是娄可怡,他们在汴城相处的时间不短,也算得上是小伙伴儿了,“不过这李先生一天抓不到,霍北卿一天不会死心,唉,何书弘还不知道在监狱里受什么罪呢,丽珠你多开解开解可怡吧,我打听清楚了,看看咱们想什么办法能把人救出来!”

“那谢谢你了啊,”薛琰看看表,“你们快去上课吧,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

薛琰去洋行买了把剃须刀,李先生那撇胡子实在是太有特点了,然后又去眼镜行给他买了副金丝边的平光镜,又探着洋行里买办们的打扮给另三个年轻人买了几身西装,两只皮箱,总之是将来他们出去的时候,会是一副城里洋派人儿的模样。

等她采购完了回到家,韩靖已经回来了,“大小姐,”

“怎么样了?广告发出去了?”

韩靖点点头,“已经定了明天的版面了,您放心吧,还有警察局那边我也打听了一下,”

他“嗐”了一声,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就是那个姓何的!”

虽然薛琰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确切的说法还是有些惊讶,“你确定了?”

韩靖叹了口气,“人家警察局那边根本不打算瞒着,估计明天何书弘‘弃暗投明’的新闻都要上报纸了呢,听说霍北卿还送了他所小宅子,给他在宪兵队安排了个职位呢!”

韩靖狠狠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软骨头!没种的怂货,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应该先一枪崩了他!”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谁也不会想到,那个一心追随李先生,满腔热血跟抱负的何先生会最后投了敌,“可能是受不了监狱里的酷刑吧,什么辣椒水老虎凳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倒是可怜了娄小姐了,今天我送她去学校的时候,眼睛都肿成个桃子了,还不停的求我,叫我想办法救姓何的呢,”想想娄可怡的样子,韩靖心火呼呼的往上拱,“我打听了一下,姓何的这会儿在慈济医院养伤呢,要不我去干掉他?”

“算了吧,你目标太大了,而且没准儿人家就在那儿守株待兔呢,”薛琰摇摇头,“我刚才给你们司令拍了个电报,昨天忘记问他具体的归期了,我准备去青州接他。”

“青州?”这正说着何书弘的事呢,怎么拐到青州上了?而且青州离京都可三四百里地呢,这就算接,也接的太远了些吧?“那您得坐火车去才行啊?您有空?”

薛琰平时有多忙,韩靖可是看在眼里的。

薛琰去青州也是算好的,她用空间把李先生他们带离京都,自然是越远越好,而且那地方并不是霍家的势力范围,她只带着韩靖离开,应该也引不起霍北卿的注意,等到了青州,再找个地方把李先生他们放出来就好了。

“要接维铮自然有空啊,这阵子我太累了,也想出去走走,反正顾家那边的厂房这会儿才打地基,等真的盖好了,我想出去也脱不了身了,”薛琰耸耸肩,她虽然带着韩靖去,但也只是由他陪着去青州,李先生的事,她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那好吧,我这就去催一催,如果司令有回电,我立马给您带过来,”

“至于何书弘的事,”薛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跟娄可怡开口,“这样吧,咱们先等一等,我也叫顾乐棠去打听了,再听听他的回音儿吧。”

她不是不相信韩靖的能力,但毕竟事关重大,还是再听听顾乐棠的消息确认一下的好。

顾乐棠的消息来的也不慢,晚上他就直接开车跑到薛琰这里来了,而娄可怡一听到胡同里的汽车响,衣裳都没换就跑过来了,“乐棠,你是不是也去打听消息去了?”

看到娄可怡,顾乐棠眼中闪过一抹怜惜,“走吧,咱们进去说。”

……

娄可怡听完顾乐棠带回来的消息,直接站起身,“你说他在慈济医院?那带我去见他!”

“可怡你说什么呢?带你去见他,他被人看着呢,你怎么跟那些人解释你们的关系?又怎么解释顾乐棠跟何书弘的关系?”方丽珠放了学就回来了,一直在娄家陪着娄可怡。

“是啊,你如果去了,等于是告诉霍北卿,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跟何书弘有关系,确切的说,是都跟李先生有关系,”出了这样的事,最可怜的就是娄可怡这个傻姑娘了,薛琬拉着娄可怡坐下,“你想想昨天他们来搜查的场面,说明何书弘并没有把你跟他的关系交代出去,”

她又起身倒了杯菊花茶放在娄可怡手里,“不管怎么说,何先生还是惦记着你的,你这么跑过去,岂不是告诉那些人,他并没有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出来?万一因为这个,人家又把他拉到监狱里拷打呢?”

“还有你,你一个小姑娘,还这么漂亮,你敢把自己往警察局里送?昨天宪兵队的人你也见着了,那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薛琬柔声细语的劝着娄可怡,“就算我们有马司令在,不怕霍北卿,你二哥跟你嫂子呢?他们过来照顾你,总不能把性命断送在京都吧?”

“琬姐……”

薛琬劝的话句句在理,可就这么认了娄可怡又实在不甘心,那是她交付一生的男人,总不能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这么没了下场!

娄可怡真是柔肠百结,无奈地扑到薛琬肩上放声痛哭,“我不相信书弘会出卖李先生,他怎么会是个叛徒呢?他跟我说过,他会把毕生奉献给革命事业,让我支持他,”可结果他先背弃了自己的事业,还出卖了自己最敬仰的精神导师!

薛琰等娄可怡哭够了声音渐息,走过去拿了温毛巾给她,“别哭了,乐棠不是说了,他以后是要被霍北卿委以重任的,只要他出来行走,你们就有见面的机会,到那个时候,你打他骂他质问他,跟他决裂都可以,当然,如果你爱他胜过你的是非观,也可以跟他走到一起。”

跟何书弘走到一起?娄可怡讶然的抬起头,“我怎么能跟一个出卖同志的小人在一起?”

虽然她并不是革命党,也没有打算投身革命,但起码的是非观还是有的,何书弘的做法何其无耻,娄可怡抽泣了一声,“不行,我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

说着她又放声大哭起来,“我都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们没有把他救出来,我就给他守一辈子的寡!我替他养他家里的娘!可,”

薛琰叹了口气,其实在她看来,娄可怡跟何书弘的感情里,她对何书弘的仰慕敬佩而产生的爱占的比重更大一些,也是因为这个,当这份仰慕敬重坍塌,事实告诉娄可怡,她爱的根本就是个一个软骨头,这个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别哭了,其实往好处想想,何书弘也算是保住命了,而且李先生他们不也逃出去了?至于当了叛徒,一个人一个活法儿,我不知道革命党内对叛徒是怎么处置的,他敢做,就希望他将来能承担那份后果!”

对于薛琰来说,万幸她能救了李先生的命,也算是又扇了扇小翅膀儿了,“你以后的路还长,跟不跟他在一起,你好好考虑,不过我的态度是,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你们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她当然不赞成娄可怡跟一个叛徒在一起,但这是他人的感情,如果娄可怡能想得开,自然会远离何书弘,如果她一心陷进爱情里,那薛琰把该说的说到,她若坚持,薛琰只有选择放弃这个朋友了。

“静昭说的对,可怡,你可不能傻,何书弘那样的人太坏了,你可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方丽珠可不会像薛琰那样,只给建议不去强求,“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了,成什么人了?”

韩靖想不通这几个小姑娘在想啥呢,“这还有什么在不在一起的?这种人,当兵出卖兄弟,成亲能卖了媳妇儿,最不可靠,留着就是个祸害,你们可能是见得少,这种从党内叛变过去的人,为了求得新主子的信任,反而会更加卖命抓以前的同志的!”

虽然西北军跟革命党关系良好,但国民政府如今已经跟革命党彻底决裂了,南边杀了多少革命党?不少人就是死在叛徒手里的,这事韩靖比她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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