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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佑圣朝,谢主隆恩……”

……

记忆中的父亲就像一道墙,每当圣旨到,他总要跟在身后,看父亲五体投地跪拜在太监脚前,脑门磕得咚咚响,屁股翘得比天高,支起衣摆,就像一道不能透光的高墙,挡住他眼前全部的世界。

在这种时候,父亲总是严令他不准抬头,因此直到很多年后,他才搞清楚来宣旨的太监究竟长得是何模样。父亲可算世间明哲处世的典范,自幼耳提面命的家规,是低着脑袋走路,夹起尾巴做人;勒令挂在私塾的对联,命家中子嗣每日上学首先必念的是:

世道多凶险,好花难常在,黄泉路上无老少;

做人需谨慎,松柏自常青,小心驶得万年船。

书房里,父亲摆在书案的除文房四宝,还有巧器——这可算是一种富含哲理的小玩意。巧器就像一根平衡木,两端各有水勺,每当在木雕的水车高处灌水,便一滴一滴落进一侧水勺,而当滴水重量超越所能承shòu的平衡极限,跷跷板一样的连杆就会悄然斗转,一只水勺清空,另一只转过来开始重新装水……如此往复循环,无外乎时时提点做人之道:谨言慎行,适可而止,一旦越界,则万事成空……

小时候,他一直很奇怪,低着脑袋连路也看不清,又该怎么走?屁股上也没长尾巴,又该怎么夹起尾巴做人?直到有一天,他终于能够明白时,便首先学会第一件事:憎恨!

他发自内心,憎恨父亲的软弱!

如果说,表面上的软弱是一时忍耐,他不恨;如果说,是为谋求翻身而行的策略,他也不恨。恨只恨,这就是父亲的本心,他是真的以此为道,并深深以此为傲。看,自古皇权夺储何等残酷,死的死,败的败,唯有他明哲保身,超然世外,能平平安安赚到一个世袭罔替铁帽子王,怎敢说不是学贯古今的大智慧?父亲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世间难得非富贵,乃是全身而退!换言之,所谓富命贵命,并非那些最富有、最权重的,而是有命在富贵中善了善终的人!

他好恨呐,为何会有一个以软弱为荣的父亲?常说性格决定命运,或许真的没有错。明哲保身?长命百岁?这很值得骄傲吗?自古以来长兄为大,父亲明明是长子,却任由兄弟攫取皇位,自此后沦为一介臣奴,下跪跪肿了膝盖,磕头磕破了脑门,甘心一世跪兄弟,让后世子孙亦不得翻身,这算是难能可贵?

记得他曾在父亲书房里翻出旧日密札,居然是在新帝继位时上疏的《豫杜妄论》,从字面意思,就是害pà

长兄身份令新帝不安,是为预先杜绝有人提‘妄论’而作的书面表态。里面的言辞,字字句句无不刺痛他年幼的心。

……唯有哀垦矜全,许乞骸骨,为天地容一虚糜爵位之人,为先帝留一庸钝无才之子……

意思就是说,哀求皇上可怜,留我一个全身全影,将来也好有一副完整骸骨可收尸,这样做,无非是为天地间容留一介贪图虚糜爵位的废物,为先帝容留一个碌碌无为蠢材一般的儿子……

如何能想象这是一个兄长对弟弟说的话?

从开始明白世事的那一天,他就时常在想:如果,父亲不是这般懦弱,早年间在夺储大战中又怎会轻易败阵?所为何求?全身而退?多么可笑啊!身在皇族,这本就是不该逃避的宿命。胜者为王败者死,死就死了,死亦无憾!因为即使过冥河、下地狱,只要想起一件事也足够放声大笑,那便是:今生立誓不跪人,到最后一刻是站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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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品尝到何谓不甘,何谓憎恨,他变了。在奉行礼教的世界,对代表权威的一家之主,他毫无尊敬可言,甚至连最基本的孝亲礼节也嗤之以鼻。放浪形骸,荒废学业,作为正室嫡出当家之子,他也成了令举家上下最头疼的忤逆不肖子。他以这种方式宣泄心中的不甘与愤nù

,打不服、骂不醒,小小年纪父母已经根本管束不了他,请来的私塾教习,来一个气走一个,一个个老学究气到浑身发抖只差中风,大声疾呼这是天魔星下凡,自认才疏学浅,恳请王爷另请高明……

当王府教习的职位变成烫手山芋,学究夫子闻之变色,人人避恐不及时,这一天,却忽然有一位先生不请自来,直言除非王爷逐客,否则绝不请辞。

新来的教书先生很年轻,几缕修剪精致的墨黑长须垂在胸前,里里外外透出斯文气质。然而,正是这位年轻而斯文的先生,成了他的克星。

门框顶砚台、脚底洒滑油、鼻烟壶里放辣椒、趁老师睡觉画鬼脸,课业文章大书忤逆顽劣之词……往日恶整老学究的无数把戏,在这位新来的教书先生面前居然一概失灵了。他从不上当,反而常常以牙还牙把他整得凄惨。恼羞成怒时,他纠集个小厮想把这家伙痛揍一番,谁知被揍翻在地动弹不得的,居然是自己。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到惊讶,而当认真对上教书先生的眼,更从心底深处为之一颤。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为何父母家人竟谁都没有察觉?那其中仿佛隐藏着无底深渊,充盈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力量。同样是生平第一次,他在面对一个人时,无需一言,仅仅是眼神已让他手脚发凉,害pà

的想逃。他分明意识到,这家伙!绝非寻常辈!

不需yào

开口确认什么,教书先生已心如明镜,知dào

顽劣恶徒已经被震慑住了。这一天才开口说:“陪我出城走走,有些话想问你。”

不带随从,北行出城,遥遥远望是蟒山,来到僻静无人处,教书先生背对着他开口说话。

他说:“你有一颗不安定的心,今生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不懂,什么意思?

教书先生转过头,淡淡的说:“你瞒不了我的,你的心中充满憎恨。你憎恨父亲,憎恨他的懦弱和退缩,并深以是他的儿子为耻,我说的对么?”

那一刻,他惊呆了,天哪!怎会有这种事?这家伙莫非会读心术?

教书先生继xù

淡淡的说:“心有多大,天地便有多大,告sù

我,你是不是想要这个天下?”

沉默,很久很久,当他终于从极度震惊中回缓过来,居然摇头,不容置疑的说:“不对!这个天下,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教书先生笑了,自见面以来第一次露出满yì

的微笑:“很好。那么,就让我来教你吧。”

*********

他的人生,从此而变。教书先生教他看清那只掌控整个世界运转的无形之手,教给他一切最实用的暗黑法则,并传他一身盖世武功,直言不讳告sù

他,从今而后在这个世界上,除非是有神遇之人,否则再没有谁能做他的对手!

就这样,表面上的王府教习,背地里成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在所有人眼中,他依然是个不服教化、朽木不可雕的纨绔子弟,而教书先生,也不过是个为求生计,应付差事在王府混饭吃的酸儒。父母难寄大望,人人都要对此抱一声叹息,岂不知,这赫然已是暗黑法则的一部分!

国之利器不可轻以示人!读书人耳熟能详的传古教条,却从未有人将之反过来念:

人示以轻,可不器,利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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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并举,大器将成。随着眼界开阔,他也更加痛恨和蔑视父亲的软弱。碌碌无为、窝囊一生,金銮殿上有个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吓个半死。这样的人生究竟有何意义?难道就为求个百年身后平安入葬得全尸?若真是这样,何不现在就死呢?没错,死吧,与其毫无尊严的活着为奴,还不如一死来得干净!

当他这样想时,父亲真的死了。梦中猝逝,太医说是心经阻滞。而他宁愿相信父亲是被吓死的——低着脑袋走路,夹着尾巴做人,这样战战兢兢小心度日,他不被别人所杀,也终有一天要被自己吓死!

于是,他在15岁这年继承爵位,世袭罔替铁帽子王——昭王李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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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睁眼,额头沁满冷汗。燕昭帝李隐从龙榻上坐起身,讨厌,又梦到从前的事。

擦一把冷汗,他不自觉摸向脖子上悬挂的竹筒。精巧竹筒,只有拇指粗细,紧贴在内衣下,这是多年来他最宝贝的收藏。打开竹筒向外一倒,是一小截不足两寸长的线香。这是授业恩师离去时留给他的。

就在他成为昭王的那一天,教书先生欣然远去,直言授业已成,今后的路,便要由他自己去走。而直到那时,他才发xiàn

自己对恩师还一无所知。他就像一张白纸,没有过去,不提亲朋,直到一别远走,阖府上下也仅仅知dào

他姓罗,教习罗先生!

离去前,罗先生留下三根线香,告sù

他日后若有难处,点燃线香,便可解惑得助。

对他来说,这大概是生命中最重yào

的一份礼物。当他开始谋事,组建属于自己的暗黑力量,他点燃了第一根,烟幕缭绕中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他居然看到了罗先生。在人生抉择的关键路口,恩师为他指明方向;然后,当成事的脚步变得越来越近,最重yào

的合谋者却骤起变故,一夕之间成心腹大患。王府寻仇,武功大进,他在重伤后点燃了第二根,又是恩师指点迷津,才让他同样在短期内武功精进,迅速补回这份落差。多年来他早已深信不疑:罗先生一定是神仙!唯有神仙方能有此通天大能。换言之,这是天道在助他成事!

他一直这样坚信着,因此对所做的一切不怀疑!直到……真的将梦想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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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梦已经不再是梦,为什么?一切反而都变了模样?

手里拿着最后一根线香,昭帝李隐在暗夜中发出苦叹。多少年了,他终于夺回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以为可以从此安心了,可谁知dào

……没有扬眉吐气的快感,没有得偿所愿的满足,他反而是被一种挥之不去、无法排解的落寞困扰心灵。从继承大统那一天,他就没能安安稳稳睡过一个整宿觉,严峻难题接踵而来,让他总是会这样在半夜惊醒,心乱如麻,然后,便是拿出线香呆坐到天亮。

辛苦、疲惫、烦闷还有孤独,终于体验到为何自古帝王总喜欢自称‘寡人’或是‘孤’。真的是孤家寡人呀,高处不胜寒,坐到这样的位置,又怎敢奢望找到一介知己,交杯换盏,吐露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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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当它在别人手里时,看着很诱人,而当自己接手,才发xiàn

它原来是块名副其实的烫手山芋,想安安稳稳的拿着,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深夜无眠,殿外忽起骚动,总管大太监曹吉祥谨声回禀:“皇上,渭城急件。”

“拿进来。”

曹总管端着放奏折的托盘哈腰进殿,看到急奏内容,李隐的心再度被狠狠揪了一把:渭河泛滥不稀奇,但今年汛情来势之猛,却似乎是老天爷故yì

要摆他一道——大洪水!暴雨成灾,数十年不遇的迅猛洪峰袭卷中下游,沿河八百里堤坝赫然溃堤48处!洪灾波及南方四省七州68郡县,粗略估算淹没良田少说上百万亩,受灾人口难以计数,今年南方水乡,稻米果菜全线绝收,恐怕已成定局……

奏折重重摔上书案,他颓然坐倒,说不清是怒还是悲。天哪!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嫌他的处境还不够艰难吗?

水!一切都是水在成患!自从继位时,太虚散人乍然点破红珠少女的真相,再至秦州渭城惊现神龙摆尾,一切……似乎都开始脱轨了。那一次的洪水之夜,因神龙之威,沿河百姓侥幸逃过一劫,然而到了次年汛期却再也找不到这种好运。暴雨不断,汹涌渭河泛滥成灾,南方鱼米之乡顷刻成泽国;而在北方,则是连年大旱,滴雨难见!

好像全天下的雨水都集中到南方去肆虐。自潜翔元年冬季开始,渭河以北大片疆土就不曾飘落一片雪花、盛夏更不见半滴雨水落下!北方大旱波及面更广,六省十三州107郡县,数百万亩良田已连续两年全面绝收。近在眼前最直观的见证,大燕王朝龙脉所在——蟒山龙泉大瀑布,水量都已减少大半!任凭宗庙祝祷、主持大典祭天拜龙王,旱情就是不见一丝好转。

北旱南涝,糟糕境况随着时间愈演愈烈。外有逆龙刑天叛乱成兵祸,内又偏遇天灾肆虐无止息。北方旱灾继而引发蝗灾,南方水患则滋生瘟疫横行!昔日富庶中原九州,正在被各种各样可怕的天灾人祸剥夺富饶。而比这一切更糟糕的是:叛逆刑桀!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把天灾也变成了一种武器,赫然打出‘正天道’的旗号,大肆宣扬是因为本无天命者,阴谋窃取天下,才会招致天道不容!

这一招太可怕了!一旦假托天道,便可以轻易浮动人心,这是足够将他打入万劫地狱的刁毒狠手!因此,他也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加高调的宣扬,荒唐可笑!外邦蛮夷岂有资格代表‘天道’,明明是外夷作乱,狂妄觊觎中原九州才招致天诛!千里沃土干涸,蝗虫遮天蔽日,所有一切乃都是为灭贼而起!是上天立志,不容许贼寇坐享富庶!

然而,嘴上这样说,他却深知这种说辞有多么脆弱。口水战是最低级的,一旦变为争论扯皮,谁又能拿出什么有力证据,来证明自己就是代表天道?

********

“红儿啊红儿,是你在惩罚我吗?你到底在哪?”

每当心中惶惑难解,他总会忍不住抬眼望天,发出悲伤而无奈的苦叹。自从少女消失于渭河,到如今已进入第三个年头,他派出所有能调动的人手,沿河找遍南方各省部州郡县,偏偏就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而从敌情探报,他知dào

那伙反叛也在发动一切力量拼命的找她,由是观之,少女并不在刑桀手中,这或许是唯一能让他聊以安慰的地方。

当初太虚散人一句箴言,到如今已是非常直白而明显——得龙女,得天下!是啊,正所谓道之所在,名正才能言顺。大威天龙,九九至尊!以现今的情势衡量,谁得到龙女,谁就等于是牢牢抓住了天道!是从此有了不容置疑的正义性!因此说,在这场殊死缠斗中,红珠少女,赫然已成决定乾坤的命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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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注定又要失眠。如山堆积的难题让他如何睡得着?放眼天下,处处都是麻烦,以至于他甚至都开始怀念起从前纵情声色犬马的日子,不管真心若何,至少那时还算有乐可图,可如今呢?他苦心积虑挣来一切,孰料竟是挣来一副天下重担从此压身。

怎么办?手里拿着最后一根线香,正因是最后一根,他才迟迟不敢点燃。不知不觉中,这俨然已经成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他不知dào

,如果用完了这最后一根,今后再遇更艰难的关口他又该怎么办?

来回踱步,满殿踌躇,李隐一颗心在烦乱思绪中飞转。北方持续旱情至今难解,饥荒已经开始在干涸大地蔓延,不赈灾不行,赈灾却更麻烦。自古以来,放赈救灾便是一手拿粮,一手持刀,因为赈济粮运抵灾区,最怕就是发生哄抢,一旦乱了秩序,群起效应会一发不可收。换言之,赈灾是意味着既要分粮,又要分兵,而反观那伙叛乱恶贼,在这一点上却占了大便宜。即是反贼,他们自没有赈灾义务,当物资短缺时更能堂而皇之大肆劫掠,可是他呢?坐拥正道,堂堂天子他又能去抢谁?

而相比北方,南方水患则更糟糕。数十年未遇的迅猛洪灾,渭河沿岸八百里48处溃堤,如此大规模的决口史上罕有。固坝修堤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然而……理所当然的事,有些时候却可能酝酿更大危机——汛期正值酷暑盛夏,天气湿热,泛滥水面会滋生大量蚊蝇,蚊蝇传恶疾,因此大规模水灾过后,大规模的瘟疫几乎无可避免,自古以来因水患丧命者,十中有七是死于灾后恶疾!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下令抢修河道,最难办的问题一是钱,二是人。百姓蒙灾受难,受灾地区几乎家家难免死其一二,卧病,在这种情况下若要征募劳工,风险着实不小。若是工饷不能令人满yì

,让人无力安顿家小,不能解决后顾之忧,一则极可能征不上人数,二则若地方官员处置不当,强征拉丁便是存心激民变。没错,在这一系列问题中,最难办的一道坎就是官员!自幼生长于权斗场,他实在太清楚官场都是些什么德性。若朝廷下拨河务款,省、州、府、郡、县,过一层就要被刮一层,最终真zhèng

用于修堤固坝的,还能剩下十之二三已算不错。靠河吃河,各级官员中饱私囊,即便是与河务完全不沾边的,想从中大捞好处也半点不难。就譬如征劳工、拉壮丁这件事,举凡村镇,见男人就抓,美其名曰奉旨修堤,若不想去,好办呀,交钱换人……

李隐在心中粗略估算一下,要应对如此大规模的决口,所需劳工少说也在二三十万,要短时间调集这么多人力已是艰难,若官员再为饱私欲从中大做文章,无异于雪上加霜,一旦激起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再把事情反过来说,水患肆虐总不能不治吧?若真是那样,岂非更成了罔顾民生,更要激起乡怨沸腾?

进退维谷,左右都是难,叹息快变成一种习惯,以至于他常常忍不住在想:如果……当初,他知dào

担当天下会是这种滋味,又还会不会那般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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蟒山龙泉·御汤宫

当心思烦乱到极点,他只想来这里静一静,然而放眼所及却注定没有好心情。持续到第三个年头的大旱,昔日壮观的龙泉水瀑已仅剩一道细流。次日天亮,他被门外骚动惊醒,起身走出清凉殿,但见四下宫人都在齐头望着远方指指点点,居然连皇上来到身后也不知。

李隐抬眼望去,一颗心宛若掉进冰窟窿。

瀑布!大燕王朝龙脉所在,位于蟒山至高处的大瀑布,竟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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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翔三年·九月初一,龙泉大瀑布,戛然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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