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神袍的人无情地打断了他,冷冷说道:“你说这些,我也帮不上你,我只是个等级最低的神职人员而已。”
信使一愣,随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您知道有谁可以帮上我们吗?哪怕只是帮忙给教皇阁下递一下消息,告知他我们目前的情况……”
对方却已经彻底失去耐心了:“教皇阁下身体不好,一直卧病在床,哪有空管你们这些闲事?”
闲事?信使呆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接着一口气说了下去。
“你以为你们的事情,上面的人真的一无所知吗?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们指望我们怎么帮?”
他冷笑起来:“给你们出钱赈灾?还是派水系魔法师帮你们运水?想多了!你们这种偏僻小城的平民,也配贵族魔法师浪费时间和精力帮你们运水?”
他将残忍的事实血淋淋地摊开,摆在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面前。
年轻的信使彻底愣在原地,他没有想过那么多,以他小城平民的出身,也想不到这些东西。
他只是想到家里口渴得话都说不出的父母,想到染上疫病奄奄一息的邻居家妹妹,想到一直为居民们奔波、整日愁眉不展的城主。
他是城中为数不多还站得起来的青壮年了,所以他才自告奋勇,跋山涉水来到王城。
他一心想着,等来到王城,把事情说给国王和教皇听,几位大人物就一定会想办法,城里的大家就都有救了。
这样想着,尽管来王城的路上风餐露宿,还要顶着酷热的烈日赶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累。
可信使没想到,等他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却只得到了一个令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王城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苦难,却根本不打算出手相助,原因仅仅是放不下自己贵族的身份。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听到他自告奋勇想去王城传递消息时,城主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呆地想着。
你们,贵族,教会,国王,接受着我们的供奉、享受着我们缴纳的赋税,难道不应该为我们也做一些事情吗?
……如果连你们也不帮助我们,我们还能依靠谁呢?
信使回想着临出发前,那一张张期盼的脸,只感到一阵窒息。
他回去要怎么跟大家交代呢?
*
听完信使的汇报,城主并不感到惊讶,他只是默默叹了口气,拍拍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辛苦你了,赶紧回家歇歇吧。你离开的这些日子……你父母也不是很好过,城里能喝的水越来越少了……”
信使得知父母近况不好,心里也不免焦急,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道:“城主,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城主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这次前往王城的经历改变了他很多,以前那个虽然整天无所事事、但总是神采奕奕的年轻人不见了,如今的他眼神黯淡,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只剩下忧愁。
城主沉吟了一会儿,下定决心说道:“我亲自去王城一趟吧。”
“城主?”年轻人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去王城的路那么远,您吃得消吗?而且……那些人不会帮我们的。”想到自己之前的经历,年轻人捏紧了拳头。
“无论如何,只能再试一试了,我们没有别的地方选择。”城主缓缓摇摇头。
“那我陪您一起去吧。”年轻人说道。
城主有些惊讶:“你也要去?不回家照看你的父母吗?”
“如果干旱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我就算一直待在家里照看他们,也没有用。”年轻人苦涩地笑了笑,“您放心,我弟弟会照顾的他们的。请让我跟您一起去吧,城主。”
*
等两人再次来到王城前,已经又过去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内,炎热的气候没有一丝好转,太阳依旧像一个烧红了的铁球一样悬挂在空中,毫不留情地炙烤地面上的生灵。
两个人顾不上好好休息,只是勉强找地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就匆匆向王宫内递交了面见国王的请求。M..
这一次,国王终于接见了他们。
大腹便便的国王高坐在王座之上,戴满了宝石戒指的粗手搭在膨胀起的肚皮上。看见两个人进来,只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了眼,接着就毫无兴趣地继续喝另一只手里端着的红酒。
王座旁边站着一个穿着不凡的中年男子。他的品味看起来比国王要好上不少,将琥珀色的短发梳得紧贴脑门,连一根翘起的头发丝都没有。只是他昂着头,倨傲地打量着下面的两个平民,那充满了不屑和轻蔑的眼神令人倍感不适。
两个平民下跪向国王行礼,过了好一会儿,国王才拖着长音缓缓开口:“起来吧——你们来拜见我,是有什么事?”
城主微微低着头,恭敬地不与国王对视,说道:“尊敬的陛下,我们前来,是为了伦拜城遭遇旱灾之事。请恕我无能,无法为城内居民排忧解难。请陛下您救救伦拜城吧!”
然而上首的国王用戴了宝石戒指的手指敲敲自己的肚皮,没有开口说话。
一旁一身贵气的中年男人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我还当是什么事情,居然要劳烦陛下亲自来接见你们。”
他说着,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来,缓缓接近伦拜城城主:“结果,原来只是因为你自己的施政不力,就要来为王城添麻烦?不知你究竟是怎么好意思开口,向王城求援的。”
两个中年男人面对面站着,年龄相仿,却截然不同。
王廷官员高抬着头,挺直着身板,浑身上下散发出高贵的气质。虽然人近中年,但因为平日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看上去依然精神饱满,只眼角不可避免地有一些细纹。
然而站在他对面的伦拜城城主,低着头,微微佝偻着腰,一副谨小慎微的姿态。他的头发已经灰白了,脸上也布满了刀割一般的深深的皱纹。
听了官员的话,他没有开口反驳,只是更深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