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梗儿,身子可好些了?”
王艳瞳立在门外,双手笼在袖中,含笑问道。
寇梗坐在案桌旁,正聚精汇神的写着什么。抬头看见王艳瞳,原本蹙着的眉头立kè
展了开来,含笑说道:
“七哥,你来了!进来坐!”
一旁的女使躬身对王艳瞳行了礼,便缓步出了屋子。
王艳瞳在一边的圈椅上坐下,笑道:“梗儿写的什么,这般专注?”
寇梗道:“刚学着填了几句词,还请七哥指教,不过可不能笑话梗儿。”
王艳瞳笑道:“梗儿才思敏捷,七哥也甚是佩服,何需妄自菲薄?”
接过寇梗递过来的小词,见是《长相思》一首——雨一滴,泪一滴,滴尽三更到天明,窗前双燕行。/>
思默默,恋默默,恋到心殇君亦陌,独对斜阳寞。
“七哥。”见王艳瞳看了一会儿也未曾开口说话,寇梗心下有些忐忑,开口说道,“再过几日,梗儿就要和父亲离开了。”
“寇老鞠躬尽瘁,这一结果确是让人心寒,不过离了这是非之地,到一清静之处也是好的。”
王艳瞳抬起头来,见她声色凄然,便带了一丝安慰的口气劝慰道。
“可是就这般突然的离开。”寇梗停了一会,复又说道,“梗儿很是不舍七哥。”
“这有什么。”王艳瞳笑道,“七哥算过自己一生漂泊,也许什么时候也能去陕州看望寇老和梗儿了。”
“七哥。”寇梗幽幽说道,“这一首词,梗儿原是写给七哥的,本来想自己留着就好,可是怕来不及了。七哥你——看明白了吗?”
“梗儿。”王艳瞳的脸上带上了一丝不忍的怜惜,“你的心思,七哥一直明白,只是怕伤了你,故而一直不说。若是你哪一天有了不开心的想找七哥倾诉,或是有了事要用七哥使唤,无论山长水远,七哥也会去到你的身边。”
而这些——是一个哥哥该对妹妹做的。
寇梗明白,所以她只能任泪水滑过脸颊,“便只能是妹妹了吗?”
王艳瞳接过她手里浅紫色的手帕为她抹去泪水,叹道:
“七哥很是抱歉!”
寇府里的小厮女使能遣散的都遣散了,留下的几个都是跟了十几年的,谁也不愿离开,寇准感其忠心,便允了一起带去陕州。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收拾着家什,讨论着这一路上可能经过的地方。
寇梗立在院中,呆呆的看着不停忙进忙出的人,心下一片茫然。
明天就要走了吗?
自己这一生,就永远也见不着了吗?
见不着什么呢?自己这一刻,最怕见不着七哥的,是什么?是——笑吗?
寇梗突然间才想起,从来在王艳瞳的脸上,除了笑容,她便没见过其它的可以用来怀念的表情。
王艳瞳的脸上没有过伤心、厌恶,亦没有不舍,总是一成不变的笑意盈盈的模样。
突然间便是恍然大悟——她的七哥,脸上何时有过半分情谊?他所作的一切,从来都是理所当然,该与不该,而不是想与不想。
替自己去请大夫来是这样;
去牢里看望父亲亦是如此;
甚至一直以来叫自己一声“梗儿”,允许自己称呼一声“七哥”,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一再的在他面前出现之固。
可是心里还是不甘,也许在父亲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放qì
时便已经有所觉悟的,可是自己主动的忽略了。想着自己也许也有那么一些特别的——在李家三娘、王家二娘、严家五娘满脸绯色的在自己面前说起王丞相家的总是一身红衣笑意盈盈的七郎时,自己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因为只有自己可以当着那人的面叫他叫一声“七哥”,而他也总是笑意盈盈的回一声“梗儿”——这一笑,便笑进了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开成了花,满园的风华。
若是离开,便是离了土的枝,离了枝的花,怎么还能生活下去?
“梗儿,你这是做什么?”寇准看着突然间进来双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寇梗,诧异的问道.
“父亲。”寇梗以头触地,满面泪水,“女儿对不起你,今番怕是不能和父亲一起离开,以后再不能侍奉膝下。”
“梗儿。”寇准温言说道,“有事起来再说。”
寇梗扶着父亲伸过来的手,起身坐在一旁的靠椅上,两手轻扯住父亲的袍袖,低着头轻声啜泣,“父亲,姐夫要来提亲,女儿——已经允了。”
“这——”寇准愣了好一会儿,问道,“梗儿,你可想清楚了?”
“女儿想清楚了,这些年来姐夫一直对女儿很好,虽说有些姐姐的原因,可是这般几年如一日的又有几人呢?”
寇准想了想,还是很不放心:“当年你姐夫和你姐姐相敬如宾,既是旗儿临终托付,这般原也无可厚非。”
寇梗回道:“这一点姐夫已经和女儿说清楚了,一开始确实有姐姐的原因,可是后来,姐夫是真心对我好,况且舒尔那孩子女儿也实在疼爱。只是如此一来便要离开父亲,女儿心里实在不安。”
“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的,若是想念,以后多走动就是了。”寇准道,“毕连那孩子我自是放心的,只是这是你的终身大事,父亲不愿以父母之命束缚了你,你自己要想清楚了。”
“女儿知dào
,多谢父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