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苏令宾黛眉轻蹙,橫了陆瑾一眼,笑道:“若是平日,令宾自然不会参加这等宴会,然而令宾向来心高气傲,想及与状元郎初见之时便被你欺骗,今天又遭到你的拒绝,气不过之下便忍不住来了。”
此言一出,正堂内立即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的惊叹之声。
苏令宾!这绿裙女子果然是苏令宾!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妓苏令宾!
苏令宾丝毫不理会带给进士们的惊讶,她轻轻一笑,伸出纤手摘下了蒙脸面纱,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立即展现在了众人眼前,那惊人的美态好似皎洁的明月当空而照,立即让正堂内原本姿色不俗的娼妓立即黯然失色,变作了承托明月的点点繁星,几乎微不可觉了。
众进士这才得知原来刚才柔娘前来,是代苏令宾请求见陆瑾一面,然而陆瑾却以赴宴为由,就这么毫不留恋地推辞了,这才惹来苏令宾的暗自不平,故而以这种方式前来相见。
想到陆瑾居然拒绝红颜进士的单独相邀,众进士又是震撼又是不解,真不知这状元郎长的是什么脑袋,连这样一亲芳泽的机会都不屑一顾,实在令人委实不明。
与进士们震撼无语想比,崔琳更是尴尬得脸膛涨红,无地自容之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豪执千金买一个歌伎可谓神话,然而若那歌女乃是苏令宾的话,立即就神话变作了笑话。
堂堂的天下第一名妓,只怕每年所用的胭脂水粉都不下千金,更别提还有其他开支用度,岂会将他那千金赎身之资放在眼里?
更何况苏令宾是出了名的唯好诗词不爱钱财,那些腰缠万贯的达官贵胄鲜少能得到她的邀请,反倒是许多一贫如洗的寒门士子经常成为她的座上宾客,实乃天下间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不仅如此,她还是天皇天后亲口御封的“红颜进士”,在文学才华方面比起在座进士们只高不低,这样的女子,千金赎身之价对她来说当真是一种侮辱。
心念及此,崔琳更是尴尬难受,只怕他千金为苏令宾赎身之事,明天便会传为洛阳城的笑话。
苏令宾见到进士们目瞪口呆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轻轻言道:“怎么,难道大家不欢迎令宾么?”
话音刚落,未然如被针扎的猛然站了起来,已被这番变故惊得酒都醒了大半,惊喜笑道:“在下未然,乃进士第一甲第三名,见过苏娘子,娘子能够前来这里,实乃吾等之幸,快快落座。”说罢,伸手作请。
话音落点,其余进士也都纷纷起身作请,延请苏令宾落座赴宴。
然而没想到苏令宾却是淡淡一笑,摇头道:“落座者皆为新科进士,令宾何德何能,当得这样盛情的待遇?还是毛遂自荐,为状元郎侍酒为妥。”说完之后,竟朝着陆瑾所在之案婀娜行来。
见此,众进士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天下第一名妓亲自侍酒作陪,这状元郎当真是颜面太大了,若是被那些仰慕苏令宾的男子知晓,岂不是要妒忌得双目发红?
陆瑾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言道:“苏娘子名满天下,陆瑾浅薄之人何能当得起娘子你亲自作陪?况且有楚楚娘子为我倒酒,就不劳烦苏娘子你的大驾了。”
话音刚落,众进士又忍不住为之绝倒,这人当真是一个木鱼脑袋,居然又出言拒绝苏令宾的美意?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苏令宾霍然止步,生平第一次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不由令她又是委屈又觉不解。
以往那些男儿见到她苏令宾,无疑不是面露痴迷之色,她说东便是东,说西便是西,听到的全是一片附和叫好之声,然而眼前这位陆瑾,却是避她如同蛇蝎,不仅从来不假以辞色,而且还当场出言拒绝,实在令她暗暗感到了些许难堪。
虽则如此,苏令宾依旧浅浅笑道:“令宾对于身负奇才之士,从来都敬重万分,当日状元郎为令宾所作一曲《明月几时有·金陵秦淮夜》,令宾无以为报,时才本准备了茶宴亲自致谢,奈何状元郎没有空闲,因此只得侍酒致谢了。”
陆瑾大感头痛,硬着头皮言道:“苏娘子,那首《明月几时有·金陵秦淮夜》乃是赵道生所作,与在下无涉。”
苏令宾美目怔怔地落在陆瑾的脸上,轻叹道:“陆郎君,令宾并非傻瓜,赵道生是什么人物,我可是非常清楚,他若能作出这样的曲词,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
陆瑾无言以对,笑容更是尴尬。
其实说起来,他对苏令宾这样既有容貌又有文采的女子也是非常具有好感,之所以三番两次出言拒绝,除了他本性低调不想引起太多关注之外,他的心内早就已经被上官婉儿填满。
上官婉儿虽比不上苏令宾这般绝色天成,然而文采肯定是只高不低,与上官婉儿相处的时间里,更令他感觉到了什么是如饮醪糟不觉自醉,因而面对苏令宾的时,他也没有那种惊艳至极的感觉。
不过现在骑虎难下,若是再行拒绝的话,只怕会令苏令宾非常难堪,说不定自己也会成为她那些仰慕者的众矢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衡一二,陆瑾勉力笑道:“娘子此话真令陆瑾汗颜,好,那就请苏娘子与在下同坐案前,不言侍酒,只言故人作陪。”
“好,就依状元郎此言。”苏令宾展颜一笑,行至陆瑾身旁优雅落座,却还是提起酒壶为陆瑾斟满了身前美酒。
陆瑾拒绝不急,只得拱手致谢。
看到一干进士又是惊叹又是佩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陆瑾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常言:最难消受美人恩。不用问苏令宾为新科状元侍酒的消息明日便会传满洛阳城的大街小巷,成为了人们热议的话题,这也必定会让他成为洛阳城男子们羡慕嫉妒的对象,说不定还会引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