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廷希生来高傲,除了本职,一向不插手其他事物以及朝纲争斗。他为人处世刚正不阿,官居大司徒,是芳姬沐新瑶的亲弟,是三殿下流暽的舅舅。他进入内殿,心底有些不宁,他不知道即将会面临什么。他跪在龙榻前拱手一礼,“臣拜见王上、王后!”
“沐卿一向绝顶聪明,望今悉后好好看着三殿下。三殿下尚武,沐卿虽是文职但还是得在背后看好他,别让人有机可趁了去!沐卿身为他的亲舅舅,如果他犯错,沐卿有替寡人以及你姐姐的管教之责。但前提是不许有第三人。这是你们甥舅俩彼此的空间。这空间里,只有甥舅没有君臣!还有,如果雷相跟你发生冲突,只要不过,你别跟他计较。”卞旻桓忽然转头示意了一下阴念薇。
阴念薇会意后,立刻取出一个锦盒递给沐廷希。
沐廷希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立刻震惊地望着卞旻桓。那是一块免死金牌。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三个人拥有这个免死金牌,分别是王后阴念薇、边境大将傅苏谦、太医院最高医官苏伦远,而他是第四个。
“这是免死金牌,是寡人最后能为你姐姐做的事,那便是保住你。”伴君如伴虎,卞旻桓明白沐廷希虽然是流暽的亲舅舅,但如果让他做谏臣,也难免会让他两产生隔阂。但这个坏人只能是他这个舅舅,其他人没有这个资格,包括雷昂。而这块免死金牌就是他的保命符。
“谢王上!”沐廷希叩头谢恩。晟王这是要让自己做这背后的谏臣,以自己身后的家族势力来制约权倾朝野雷相。虽然自己并不喜欢这样,但为了已故的姐姐,他还是接受了。
“退下吧。”卞旻桓勉强挥手示意。
“是。”
沐廷希退下后,卞旻桓又叫出一个名字,“宣阴景墨。”
平姬城中有一座铁枭营,虽然只有两千人左右,却是平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是守卫平姬城的关键。而阴景墨就是统领平姬城铁枭营的将军。他不仅武艺高强,还有强大的军事才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是王后阴念薇唯一的弟弟。若非有哥舒堰一直以资历在上头压着,他早也该是统领万数兵马的大将。
阴景墨踏入内殿,首先望了望阴念薇,才至卞旻桓的龙榻前跪下,“臣拜见王上、王后。”
“景墨,以后可就只剩你保护你姐姐了。”相较于前三次,卞旻桓对阴景墨是最温柔的了。
阴景墨没想到晟王喊自己进来,讲得第一句竟是这个。他有些诧异地望了望阴念薇,又是愣愣地望向卞旻桓,心头一酸,“是。”
人道帝王是最无情的,可眼前的这位君王却是爱了自己的姐姐整整一辈子。如果卞旻桓不是晟王,阴景墨觉得他姐姐一定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的军事才能很高,区区铁枭营根本不能让你大展身手。所以今日寡人送你一件礼物,但你必须答应寡人,一定要用这件礼物好好护着你姐姐。”卞旻桓说着扯了扯阴念薇的手,示意她把东西交给阴景墨。
“王上!”但阴念薇似是有些迟疑。
“相信我的决定,乖。”卞旻桓见阴念薇迟疑,便又轻轻拍了拍阴念薇的手背。
阴念薇咬了咬嘴唇,她真的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于他们阴家来说是福还是祸?但由于卞旻桓的坚持,她还是把刚从哥舒堰那里得来的虎符交给了阴景墨。..
“这是……”阴景墨接到虎符,简直震惊。他没想到晟王所说的礼物竟然是虎符。这可是把几乎晟国三分之一的兵力交到了他手里。
“寡人知道你一定不会让寡人失望的。”卞旻桓忽然微微一笑,“你姐姐寡人交给你了,这晟国的天下寡人也交给你了!至于朝堂,你不必理会,你守着你姐姐和铁枭营就好。而你姐姐手里的免死金牌便是用来保护你的。”
“臣遵旨!”阴景墨叩头谢恩。
“恩,退下吧。”卞旻桓点头示意。
阴景墨离开后,就轮到最后了,“宣三殿下、四殿下觐见。”
流暽、流晅互相看了眼,便一起踏入宣室殿。
两人一起来到卞旻桓的龙榻前跪拜,“儿臣拜见父王、母后!”
卞旻桓望了望最后的两个儿子,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停留在流晅身上,才开口道,“晅儿。”
“儿臣在。”流晅拱手一礼。
“寡人知道你并非像你所表现的那般平庸,但你又跟你五弟不一样。因为你有你三哥护着你,所以你不像你五弟那般过激。而现在轮到你了,到你护着你三哥了。”卞旻桓一直盯着流晅有些惶恐的眼神。
“父王……”流晅有些不明白,又往流暽那边看了看。自己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如何护得了流暽?
“你可明白?寡人的意思是你可以脱下你的外衣,展露你的能力,辅佐你三哥继位!”卞旻桓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了重音。
流晅一愣,连流暽也是一怔。父王这是直接宣布遗诏了吗?
流晅又看了一眼流暽,转而对着卞旻桓正式地叩头一礼,“儿臣遵旨。”
流暽此刻有些不敢相信,父王这是真的选了自己吗?
“暽儿,寡人只说一遍,你听好了。”卞旻桓打算对流暽作最后的嘱托,“你若想稳固帝位。第一,少不了雷相替你开路;第二,多琢磨琢磨你舅舅的话,尤其是只有你们两个时他所说的话;第三,若有战事,阴景墨可用,无事时,便不必理会;第四,不管发生任何事,哥舒堰可贬不可杀;第五,阴王后永远都是你的母后;第六,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能杀你弟弟!”
流暽还是愣住了,前五点确实是关乎帝位的嘱托,可这最后一点,还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意思?是说要放过流晔吗?这不可能!原本他是考虑过这点,但自他见过苏伦远后,他便不再考虑。因为这是私怨!
见流暽愣在那里,卞旻桓便知道他还未消化,但是不要紧,只要按照他说的做,一切就不会有问题,“你可记住了?”
听到卞旻桓的问话,流暽才回过神来,“是——儿臣记住了。”
“好,很好——”卞旻桓满意地点点头,可忽然又“噗——”一下喷出一口黑血。
“王上!”
“父王!”
“宣苏伦远!”看到此状阴念薇终于不顾卞旻桓的阻挠传了苏伦远过来。
苏伦远进入宣室殿,微微向卞旻桓欠了欠身,便立刻把上卞旻桓的腕部。但摸上卞旻桓的脉时,苏伦远便皱起了眉头,抬头对着卞旻桓和阴念薇摇了摇头。
“不会的!苏太医,你一定可以的!你再想想办法!本宫求你了!”阴念薇不肯放弃,哪怕早知道答案。
“回王后,王上本就已经……已经……”苏伦远实在说不出那个词,对着阴念薇拱手一礼,“又服了毒,虽然事先服过解药,但是王上的身体实在是过于孱弱,怕是熬不过了。”
“可……可……”阴念薇又开始哭了。
“好啦——念儿,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嘛!我本就时日无多,至少这样我不会留遗憾,至少这样我还敢去见咱们的昭儿。”卞旻桓到此刻还在安慰着阴念薇,看着哭泣的阴念薇,他真的好心疼,“不要哭,最后一刻能跟你在一起,我已经别无他求了。”卞旻桓微笑着,伸手要去抚阴念薇的面庞,可还未曾触碰到,半空中的手便垂了下去。
当看着手臂滑下去的那一刻,阴念薇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苏伦远急忙上前查看,又立刻退了回来,向卞旻桓的龙榻叩头。
“王上!”
“父王!”
宣室殿内一阵悲恸。
接着便有舍人高声哀呼,“王上驾崩了!”
哀呼过后,所有人都跪地悲戚。
“当——当——当——”
宣告帝王驾崩的丧钟被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