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蓁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哟,你胆子这么小啊,那以后千万别走夜路了,免得被吓破胆子,那可就补不回来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又没做亏心事,我干嘛不敢走夜路啊?”
岑瑶说这个话到时候,眼神是四处飘的,明显的心虚。
比起她爹娘,岑瑶的掩饰功夫明显的低了一个档次不止。
岑蓁要是这还看不出来岑瑶心里藏着事,她也就白当一回穿越人士。
“这么说,你和二叔二婶今天真的是回来给奶奶贺寿的?”
“当然是的,不然我们还能回来干嘛。我才不想回来呢,这里有什么好。茅房臭死了,哪里有城里好。”
“城里是好,可城里开销多大,你们的日子过的肯定很拮据吧?”岑蓁凑到岑瑶旁边,用手指了指她的鞋子,“你看你的鞋子都要破了还穿,让人看到了笑话。”
“要你管,我们很快就有银子了。”
岑瑶说着跑开,不理岑蓁了。
岑蓁摸着下巴回味着岑瑶的话,“很快就有银子了?这个很快是什么意思?”
饭桌上,岑瑶不敢看岑蓁,一直低着头吃饭。
今天饭桌上的菜还是很丰富的,有鱼有肉,还有鸡。
平时这样的菜,岑瑶肯定大快朵颐,今天却很反常,一直低着头默默的吃。
从岑大江和钱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一顿饭也吃的相安无事。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已经是未时了,岑大海打算带着妻儿离开。
“大哥,请留步。”
当了几天私塾的先生,岑大江说起话来都文绉绉的。
要是以前,肯定会说,大哥,你等等,现在还整个请留步出来了。
“老二,有事?”
“大哥,是这么回事,前些天我夜不能寐,你弟妹就去道观给我求了道符,按照道长吩咐的,我把那符烧了喝了水就好了。”岑大江到底没说什么大仙,打心里认为道长比大仙靠谱点。
“好了就好,老二,你自己注意身体。天色不早了,我们今天就要搬进城里,时间晚了,怕是要到天黑才能进城。”
岑大海根本不明白岑大江跟他说这些干什么,他急着走。
家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也没什么东西可带走,反正人先进城,东西啥的,实在不行明天再回来一趟。
昨夜的大雨让本来就破败不堪的房子更是千疮百孔,他担心再有一次这样的大雨,房子真的会塌。
早点搬走才安心。
“大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不着急进城,我们也要进城,时间来得及。”
岑大江拉住岑大海的胳膊,岑蓁的视线在岑大江的手上略过。
她这个二叔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二,你想说什么?”
岑大海也觉察出岑大江的不对来。
“大哥,道长说我沾染了邪气。”
“邪气?有这么严重?老二,你没事吧?”
岑大海打量着岑大江,岑大江赶忙说:“大哥,我没事了,我身上的邪气已经驱除了,我是担心你啊。”
“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今天的岑大江实在是奇怪。
“老二,你刚刚说的啥邪气呢?”
张氏从屋里跑出来,她这个岁数的人,对这些鬼神之说最相信了。
“娘,这事儿不好说啊,说了我怕伤我们兄弟的感情。”
岑大江一脸为难,可是就是不松开手让岑大海走。
“这说的什么话,自家兄弟有啥不好说的,快说,啥邪气?”
张氏催促道。
“大哥,你看你印堂这里发黑,那是因为你离这个邪气的根源比较近的关系。本来我还不信,道长给我卜了一挂,说这股邪气来自北方,而且是个女娃。跟我还有血缘关系,我一想,张家村不就是北方,而你家不正是张家村的北方,而大哥你的额头上又明显的泛黑……”
“你想说什么?”
岑大海蹙眉,他根本不相信岑大江说的这些。
“老二,你的意思是小蓁就是那个邪气的根源?”张氏不蠢,岑大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怎么会还想不到是岑蓁。
看岑蓁的眼神充满了嫌恶,好像岑蓁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纪氏挡在岑蓁面前,“娘,小蓁不是什么邪气的根源。”
“长本事了是不是,敢这么跟我说话?”
一向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低眉顺目的人,现在站出来反驳她?
张氏气的用手指快戳到纪氏的额头上了。
“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呢,不是我们说小蓁是邪气的根源,是道长卜卦算出来的。我觉得吧,这事儿咱们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小蓁真是那邪气的根源,是要连累我们大家的,你看我孩子她爹不就被连累了。前段时间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啊。再看大哥,印堂发黑,别再出什么事儿才好。”
钱氏在一边阴阳怪气的。
张氏的脸色很差,对钱氏的话深信不疑,“老二媳妇,那道长有没有说用什么办法能驱除这邪气的根源?”
“娘……”岑大海焦急的喊了一声,他不能让别人伤害他的女儿。
上一次岑蓁差点被卖,那是他的心结,这一次说什么他也不能让别人伤害岑蓁。
“你闭嘴。”
“娘,不管小蓁是什么,她都是我的女儿,今天谁要是敢对小蓁做什么,我就跟他拼了。”
岑大海挡在纪氏和岑蓁面前,岑枫紧紧的拽着他姐的胳膊。
一家四口如临大敌般。
其实岑蓁的表情还算淡定,她只是很想冷笑,岑大江这对夫妻真是为了钱什么歪招都想得出来。
“老大,你这是做什么,没有人会伤害小蓁。你这么说,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我们岑家都在欺负小蓁?”
岑铁柱本来对岑大海就不满了,现在看到岑大海如此强硬的维护妻儿,更是怒不可遏。
在他看来,他才是岑家的权威,他说什么就该是什么,而不该有人站出来反对。
这次他特别支持岑大江,岑大海的改变,都源于岑蓁。若是能把这个丫头制服了,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于什么邪气的根源,岑铁柱是不信的,但是不妨碍他通过这次整治岑蓁。
“爹,我不能让他们伤害小蓁。”
岑大海一步不让,此时岑蓁挺欣慰的,除了自己的家人,包括岑铁柱张氏岑大江这些人又算什么,跟她有关系吗?只要她的家人站在她一边就好。
纪氏紧紧的保住岑蓁,岑大海站在妻儿的前面犹如一座大山般替他们遮风挡雨。
“大哥,我们不会伤害小蓁的,只要小蓁能配合一下,让我把这张符贴到她的额头,她身体里的污秽之物就会彻底被清除。”
钱氏小心翼翼的把大仙给的符交到岑大江的手里,这可是五两银子买来的,弄坏了,再没有银子去买第二张。
“不行,如果今天真这么做了,我的小蓁以后还怎么见人?大家会以为小蓁真的是什么鬼怪附体,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家小蓁。今天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做。”
从未在公婆面前高声过的纪氏,今天突然爆发了。
她像一头护着幼崽的母豹子一样,怒视着岑大江和钱氏。
岑大江的表情有点僵硬,他没想到这么棘手,平时那么懦弱的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很厉害了。
这都是岑蓁那个死丫头的过错,如果不是她,这对包子夫妻还不是每天任劳任怨的干活,怎么敢这样。
他现在有些相信大仙的话了,这丫头真是被鬼怪附体了,要不咋这么邪乎呢。
那么没用的两个人如今也这么厉害了。
这时候岑蓁说道:“爹,娘,这事儿我来解决。”
她从岑大海和纪氏的身后走出来,岑大海和纪氏担心的看着岑蓁,然而可能是岑蓁的镇定感染了他们。
“她娘,我们要相信小蓁。”
岑大海扶着摇摇欲坠的纪氏,眼睛紧紧盯着岑蓁的后背,似乎谁要是敢对岑蓁不利,他会第一时间冲过去。
岑枫的小脸崩的紧紧的,他的眼睛藏着一抹看不清的情绪,今天的一幕对他的冲击很大。
以前爹娘的忍让,让他也学会了忍让,今天他爹娘的反抗,让他知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该忍让。
如果今天继续忍让,那么她姐肯定会被人说成是妖怪。
岑蓁朝着岑大江走过来。
“二叔,你真相信那道士说的话?”
“小蓁,不是二叔相信,而是二叔不得不相信。”
岑大江看着岑蓁,脸上没什么表情。
倒是钱氏,有点发怵,岑蓁连岑大河都打,不会打他们吧?
“二叔,把那道符给我吧。”
岑蓁的表现太过镇定,以至于岑大江不知道岑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要做什么?”
“当然不可能是贴自己额头上。”
岑蓁冷笑。
她眼睛闪过凌厉的光芒,左脚踏前一步,右手一个擒拿,把岑大江用手压着跪在地上,从他手里把符抢过来。
岑大江的手臂和膝盖都疼,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岑蓁,“你怎么敢对我动手?”
“有什么不敢的,岑大河不也是我三叔,我照打不误,你比岑大河难道特殊?”
钱氏坐到地上,又是哭又是闹,“这日子没法过了,侄女打叔叔。”
岑蓁把那道符在钱氏面前晃了晃,她立马住口,想要抢回那道符。
可她怎么是岑蓁的对手,岑蓁耍猴一样把符又从她的面前拿过。
“想要?我偏不给。”
岑蓁拿着符,在她和岑大江还有岑家所有人面前撕了个粉碎。
“以后,只要有我岑蓁在,看谁敢欺负我们。”
岑蓁说这个话的时候,还顺便看了眼张氏和岑铁柱。
也是怪了,平时特别嚣张的张氏,今天看到岑大江被打,都没出声。
岑大江和钱氏完全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连岑铁柱和张氏都不帮他们说话了,他们还能有什么能耐去横。
岑蓁走回家人身边,她的嘴唇紧抿,眉头微蹙。
她已经做好面对岑大海和纪氏责怪的准备,打岑大河是一回事,那是因为岑大河太混。可打岑大江,就有点没有尊卑的意思了。但是今天她不觉得自己有错,不管她爹娘是否怪罪她,她都要收拾岑大江。
“姐,你好棒。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岑枫咧开嘴笑了,紧绷的小脸终于放松下来。
岑大海摸了摸岑蓁的头,语气温和,“我们走吧,还有好多东西要搬,希望天黑之前能进城。”
岑家人都不说话,其实也是在等着岑大海说话,他们以为岑大海会训斥岑蓁,可是他们错了。
岑蓁笑了,“嗯。”
刚刚她真的有点紧张,虽然做好了准备,可还是担心会因为这件事让她和家人之间有了隔阂。
看来是她想多了,她已经融入了这个家,身边的都是她的亲人。
纪氏也高兴的笑了,她同样担心岑大海会怪罪岑蓁,作为母亲,不管岑蓁做了什么,她都不会真的怪她。
但是岑大海对岑家的感情太深,她怕他会大义灭亲,怪岑蓁。
因为岑大海的一句话,一家人更加亲密了。
就在一家人转身要走的时候,岑蓁又转回身来:“爷爷奶奶,我跟你们说件事,你们千万保重身体。就是你们的这个儿子,把你们的寿材给卖了。如果不相信,你们现在就可以去那个屋看看寿材还在不在,如果还不相信,你们可以去问村里的二赖子。另外,这盆脏水,如果二叔还要往我们身上泼,别怪我不客气。”
岑蓁转回身,“爹,娘,小枫,我们走吧。”
“岑蓁,你这个怪物,你根本不是我姐。”
岑瑶哭着大喊,可是没人理她。
岑铁柱愤怒的看着岑大江,然后转头就去放寿材的屋里。
他的背影在颤抖,抄起旁边一个锄头就朝着岑大江打过来,追的岑大江满村子跑。
岑蓁自家一辆驴车,还雇了一辆,伍家三人坐在另一辆驴车上,跟着岑蓁一起进了城。
张二铸暂时要管理鱼塘的事情,所以还留在张家村。
凤凰镇,将军府。
廖大夫给石墨寒把了脉,欣慰道:“将军,你的身体寒毒在驱除,旧伤也在恢复,这是好现象。最重要的是,你肯听老夫的,不在军营里耗。你的身体需要静养,而不是整天在军营里餐风露宿。”
石墨寒把衣服袖子放下来,点头,“都听廖大夫你的。”
“老夫老了还能为将军做点事情,也是等于为大齐的百姓做点事情。只有将军的身体好了,才能保证我大齐子民的安稳日子。所以将军,为了大齐的百姓也请你保重身体,切莫要再一意孤行。”
石墨寒搬来城里已经有几天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廖大夫了。
他是从皇宫来的,比别人更知道石墨寒对大齐的贡献。
没有石墨寒就没有大齐今天的繁荣,整日征战百姓民不聊生,哪里有安稳日子过,又哪里来的繁荣。
如今突厥,吐蕃,楼兰,都因为大齐有石墨寒,而望而生畏,不敢前进半步。
他虽学医,可救的只是个人,而石墨寒救的是苍生。
为这样的人劳心劳力,他愿意。
将军府侍卫来报,“将军,门外庆春堂的伙计说要找廖大夫。”
“让他进来。”
“是。”
“是不是有危急的病人?我警告过他们,没有特别的事情不要来找我。”
廖大夫蹙眉。
他虽然在庆春堂坐堂,但是他不是个喜欢被拘束的人,平时并不太管庆春堂的事情。
他看病讲究一个缘字,若是有缘让他看的,他就会看,若是无缘的,他便不看。
什么叫有缘呢,就是他正好在庆春堂的时候,哪怕病人是个乞丐他也会看。
什么叫无缘呢,就是比如现在,他在将军府给石墨寒看病,然而庆春堂等待的人并不是大病,却因为听到他的名气,非要他去的。要是哪个伙计不懂事真的来找他回去,那他就会给伙计和掌柜的一顿臭骂,并且病也不看拂袖而去。
一般情况下,庆春堂的伙计和掌柜是不会来讨骂的。
所以,廖大夫想到的是,是不是真的是什么危急的病人,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救的人庆春堂还是不会放弃的。
伙计来了后,跪下给石墨寒行礼,“小民拜见将军。”
“你是来找廖大夫的?”
“是。”
“是有危急的病人?”
“是。”
廖大夫听到有危急的病人,脸色稍微好点,不然他可能会拿脚踹这个伙计。
“那还等什么,走吧。”
廖大夫背着药箱就跟着伙计走了。
方大金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廖大夫,欢喜不已。
然而廖大夫看到是方大金的时候,转身就走。
“廖大夫,廖神医,您这是为何啊?”
方大金在廖大夫面前哪里敢摆架子,眼前的人别看穿的这么随意,那可是给皇上太后看病的人。再说他的儿子正躺在床上用人参吊着命呢,再得不到救治,就真的完了,他方家要绝后了。
“为何,你少做点坏事,你家人都健康了,何必来找我。我是救不了你家人的。”廖大夫就是这脾气,这叫连带。
他看不顺眼方大金,连带着只要是跟方大金有关系的,他都不救。
“廖大夫,就算您对我有意见,可我的儿子是无辜的,他快要死了,我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你儿子还无辜?我看比你还混蛋。这凤凰镇谁不知道你儿子是谁,那就是个街霸。欺男霸女什么坏事没干过?他就算要病死了也是活该。”
在凤凰镇敢这么毒舌方大金儿子的,恐怕不出五个人,廖大夫就是这其中之一。
方大金的眼里闪过阴霾,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撇开廖大夫御医的身份不说,就说他这一身的医术,他就不敢得罪,得罪了谁来救他儿子啊。
方大金一把抓住廖大夫的手腕,“廖大夫,您要怎么样才肯救我儿子?”
本来廖大夫要一口回绝的,突然看到了街上的一个乞丐,他突发奇想道:“城西那里有个贫民窟,天气渐渐转凉了,他们住的地方太简陋,衣服也太单薄。你知道该怎么做了?明天这个时候我过去看,要是让我满意了,你儿子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这些我能做到,可是廖大夫,您能不能现在跟着我去看看我儿子,他现在用人参吊着命,真的快不行了。”
“你儿子撑到明天这个时候肯定可以。”
廖大夫说完就要走,方大金没明白廖神医的意思,“廖神医,你能跟我说明白点吗,我儿子真的很危险。”
“你别给我演戏了,给你儿子看病的大夫怎么说的,肯定说他最少还能撑三天吧?你这种人,会等到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来求我吗?我告诉你,事情办好了,明天我就跟你去救你儿子,要是让我不满意了。你儿子就真的没救了。”
廖大夫拉开方大金的手,背着药箱潇洒的离开。
方大金只能看着廖大夫离开却没有一点办法。
“老爷,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快去准备棉衣棉被,还有立刻找凤凰镇最好的瓦匠木匠,去城西盖房子安置那些无家可归的贫民。”
方大金不缺银子,廖大夫吩咐的事情并不是办不到,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廖大夫说的办。
他来庆春堂已经好多次了,可是每次廖大夫都不在。
以他的人脉当然能查到廖大夫在哪里,可是那里是将军府,不是他这个地头蛇敢惹的地方。
大夫说他儿子就算人参吊着命也只能撑三天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找廖大夫。
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才找廖大夫,可是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廖大夫看穿了。
廖大夫背着药箱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一脸的不高兴。
“廖大夫,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侍卫问道。
廖大夫瞪了他一眼,“下回要是那个伙计来找我,你直接给他踹出去。”
这么大的火气,侍卫错愕的看着廖大夫的背影。
花厅里,石墨寒在喝茶赏花,廖大夫气呼呼的坐到椅子上。
“谁给你气受了?不是有危急的病人?”
石墨寒没什么面部表情,廖大夫已经习惯,被这么一问,憋在肚子里的火总算有了宣泄口。
“可不是,真是气死老夫了,这种人作恶多端,老天早该收了他。还要老夫去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