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和魏楹出了百日,算是终于恢复了已婚青年该有的生活。只是小包子不依,他跟着沈寄睡了有两个多月了,早习惯了。平素就是无事他也爱腻在沈寄怀里的,要让他从正房搬走可是不容易。那晚是早先就睡着了,被乳母抱了回去。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大吵大闹的。当时魏楹已经起身上衙了,沈寄被他吵了起来。
“小包子,这是你爹的床位。”沈寄拍着床铺说道。
“我的我的。”
“是你爹的,你有自己的房间,娘只是暂时让你睡这里而已。现在爹爹搬回来了,你就回自己的屋去。”沈寄后悔,当时小包子身手敏捷爬到床上的时候就该制止他。现在可好,习惯成自然了。
小包子站在脚踏板上想了想,然后道:“睡得下”!
沈寄看看床铺,废话,把你姐姐一起算上也睡得下。
“姐姐都是自己睡呢。”当然不是自己睡,有采蓝并其他值夜的丫头陪着,否则沈寄*
m.35zww.*也不能放心。这里说的是没有挨着父母睡。
“我小。”小包子理所当然的说。
沈寄颇有点无言以对,小包子见状便笑了起来。当晚,就爬上床挤进魏楹和沈寄中间,别提多美了。
魏楹本倚在外侧翻书,见状将书塞进床头的小柜子,还落了锁。转头就看到小包子已经滚到沈寄怀里去了。沈寄只得笑笑,替他除了衣裳,把人塞进自己被子里,“你也早些睡吧,我们先睡了。”
本来应该沈寄睡外头,大户人家就是这样的规矩,睡外头的是地位低的人,夜半好端茶递水。夫妻之间,自然是丈夫的地位比较高。可魏楹平日要早起,也没要沈寄依足规矩起来服侍他穿衣吃饭,送他出门。这睡的位置自然也就不那么讲究了,不然他早起还容易吵醒她。于是这么多年都是他睡外头,负责吹灭烛火。
魏楹昨夜尽心,今天这会儿翻看的也不是什么圣贤书,否则也不至于要锁了。只是包着书皮,沈寄也不知dào
是什么而已。不过看他那动作就知dào
是少儿不宜的。
睡在父母中间的小包子很高兴,笑盈盈的。
魏楹问他,“你不是想当哥哥么?”
“嗯。”小包子脑袋点了点。
“你睡这儿可就当不了哥哥了。”
小包子眼里浮现疑惑,然后看沈寄,沈寄只得配合的点点头。小包子挠挠下巴,半日道:“不当了。”当了哥哥他就不是最小的了,不能跟娘睡了,要让位置,就像姐姐一样。
魏楹气结,沈寄看他跟自己一样吃瘪,不由好笑。想起胡胖子那个十四就让丫鬟怀孕的儿子,她轻声道:“我可不想太早做祖母。”她还没满二十三,就是小包子十四的时候,她也才三十五,那个年纪离老太太还早着呢。
魏楹窝进她怀里的小包子一眼,“我绝不会让着小子小小年纪就干出那种事来。”顿了一下又道:“他这样,我们……”
沈寄手里拍着小包子,只是笑也不说话。过了一阵,魏楹讲小包子睡熟了便想用小被子包着把他抱出去。
“这么冷的天,看着凉了。”
魏楹只得闷闷的睡下,心头寻思要怎么让小包子断了这个爱好才行。
其后,他们一家子又在休沐时去了一趟温泉庄子。之后便紧跟着是封印放假了,前前后后大概有二来天的假。二十五的时候,魏楹去了一趟客院,让那些埋头读书的举子都歇歇,好生过年才是。又说山上的梅花开得好,让他们明日都一道去看梅花,别一个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这些举子这一个多月都被沈寄的好饭菜作养得气色甚好,魏家人口少,庄子上每日里送来新鲜菜熟鸡蛋鸡肉等,倒是一多半都进了他们的肚子。
其实那二十日假期并不是实打实的,尤其对魏楹不是。他是鸿胪寺卿,宴会的事归他管。过年期间,一场接一场的宫宴家宴大宴小宴,因此他其实比平时在衙门里混时辰忙多了。不过,既然各处衙门都封印了,这个气氛在那里,而且那些事情于他来说不算什么。对他来说,有的忙才好呢。
翌日登上,沈寄也带了小芝麻和小包子同行,她戴了帽子将面容遮住,在半山牵着小芝麻和小包子慢慢的走台阶。至于魏楹欧阳先生还有那些举子,却是从山脚开始的。一路谈天说地,天文掌故无所不说。其实欧阳先生也是举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和魏柏一起下场。只是他最后一场不顺,如今暂时歇了这个心想多读些书再说而已。
小芝麻他们没走多远,便被一群人赶上了,是时小包子正抬手擦汗,小芝麻一张脸也红扑扑的。他们日常被沈寄带着,每天都有一定的活动量,所以走一走倒还无碍。反正旁边有暖轿跟着,实在走不动了随时可以上去。
那八个举子都过来给沈寄见礼,然后再跟着魏楹继xù
往山上走。沈寄见有两三个气已经闯得不匀了,知dào
是成天窝书房看书的,而且家中富裕也不用做什么活计的。看那寒门出身的董玥便不至如此。至于魏楹,从当年他听了沈寄的劝每天练五禽戏并游学两年,又精于骑射,便不再是文弱书生了。而且一个个裹得跟熊一样,不过也是因为沈寄想着他们要看书,让人把客院的炕好好烧着省得冻了人的缘故。这一出来,可不就冷了。
眼前这群人走远了,沈寄看看自己一手一个弯腰牵着的小姐弟,忍不住一阵好笑。为着小包子喜欢睡在娘怀里的事,魏楹最后竟想出了个以小制小的法子。也不知许了小芝麻什么好处,小芝麻便卖力的替他把这件事办好了。一开始是小芝麻取笑小包子这么大了还老爱黏着娘,离不了娘怀。她平常也说的,所以小包子混不在意,一句‘我小’就堵了她的嘴。小芝麻再接再厉,硬是找出了府里比他还小已经自己睡一间房的例子,然后带了小冬瓜等人来羞他。小冬瓜等人都得了小芝麻的好处,或是糖果或是好玩的玩具,而且年纪小也还不太懂尊卑,果然一个个都来取笑小包子,还围着他拿手指在脸上划,“羞羞羞,离不了娘怀!”
小包子这下便伤自尊了,沈寄留他他都不肯挨着一起睡了,回去和乳母睡去了。却没想到跟着母亲睡和跟着乳母睡是一回事,终是让魏楹得偿所愿。
这会儿小包子首先走不动了,然后看小芝麻也有些勉强,沈寄便让他们姐弟上暖轿去。她自己还是慢慢走,不用弯腰牵两个小家伙,她轻身多了。
小芝麻和小包子便趴在轿子窗户看沈寄,沈对他们挥挥手,“一人坐一边,这个虽不是船不至于翻了,可这么着轿夫受累,快坐好了。”
“哦。”小芝麻小包子便赶紧坐好。轿夫见了这一家子的做派嘴上不说,心头都觉得是仁善人家。魏楹当京兆尹的时候,京城治安好,这个不但魏柏那批低级官员在议论,就是老百姓心头都有一杆称。只说怎么不让魏大人继xù
做这个京兆尹了,后来又听说魏大人是高升了,便道这也是没法了。只是接任的这位京兆尹确实不如魏大人多矣。
两拨人各玩各的,沈寄只带着儿女去半山寺拜佛上香,末了去看梅花,中午吃了久违的素面。魏楹欧阳和那一帮举子则是去了山顶的大庙。不过,魏家的人手可都是跟着沈寄这边儿的。他备下这些人手,可不就是为了此时用的。即便众人不知底细,略疏懒些,但出了事定然是会全力保护。而且半山寺有大背景,庙里和尚和沈寄这些年居然因为吃而有了几分交情,虽然以他的职位尚不知晓到底是什么背景,但想来在那里总是不会出事。他们也不能就躲在家里不出门了。至少,人家来传召就不能不去。
这一天魏楹带着人登顶,他日日锻炼的人不算什么,欧阳身怀武艺更加没有负担,八个举子除了董玥却是一个个脸都发青。到了山顶,魏楹看着几个曾经在族学里读书的子弟道:“考举人也不容易,你们书读得好才有今日,可是为国效力却也需一副好身体。昔年我曾在族学推行练习五禽戏,每日并不费多少时辰,一两刻钟足以。你等若是坚持下来,今日哪里会如此。”说得那几个人低下头去。
“自明儿起,给我每天定时练一次五禽戏。”
“是。”
魏楹皱眉,“族学里有坚持下来的人么?”
有个魏氏子弟小声道:“只有小权儿。”
魏楹笑了一声,居然是小弟弟坚持下来了!不过想起他说要当大将军,心头不免浮起隐忧。如今看着天下承平,可谁知边荒四起呢。如果真的有那一日,过得几年,小权儿岂不是年纪正合适。他和沈寄都觉得担心,就更不要说十五叔十五婶了。
回家说起这事,沈寄顿时就动了思念,她好久都没见过小权儿了。
小芝麻和小包子生辰和四时八节淮阳都有不少礼物送来,玩具居多,尤其小权儿送的格外花心思。所以姐弟俩对小叔叔都挺有好感。
小芝麻说道:“我还没见过小叔叔。”
沈寄笑道:“见过的,只是那时你还不知事,还没弟弟现在大呢。”继而想起小权儿堆雪人,在小雪人肚子上写魏芝麻的事儿来,不由得好笑。
小芝麻见了就知dào
母亲非常的喜欢这位小叔叔,于是拉着她的手说:“叫小叔叔来我们家玩嘛。”
“好,年后我给你叔公叔婆去信,让他们带你们小叔叔一道上京来。”
宫里的宫宴,因为魏楹位列三品,沈寄倒也有份去了两次,只是位次比较靠后。她很注意,不肯落单,倒也没什么事儿发生。
倒是魏楹,因为接连的宴会都安排布置的极好,没有出什么不能描补过去的差错,倒是显出了能干的名声。就连太皇太后也在席上赞了他几句。
沈寄回来问他,不是很不乐意当这个鸿胪寺卿么。
“在其位谋其政,总不能让人说我尸位素餐。”
沈寄很高兴,和当初刚到蜀中为县丞时比,魏楹的确是成熟多了。
“元宵我们带孩子出去看灯吧。”
“好!”
小芝麻知dào
后便很期盼,她期盼小包子便跟着期盼,两人巴不得早些到元宵才好。因着之前魏楹和座师还有不少同年都交恶了,这个年相互送年礼的人便少了很多,沈寄甚至有几日轮空没有人请她赴宴。放在以前,这是绝不可能的。过去十来年,魏楹大多数时候是外放,两人一直很小心的维护着和京城清流圈子的关系。去年刚进京,过年的时候一天得收到几张帖子,正月间有时候竟然跟赶场一样的。而魏楹的圈子也就是这个清流圈子,勋贵和武将和他是没有什么瓜葛的。
倒是裴钰,接着年前安排往这一科进士的东风,又有魏楹帮他往凌先生出打点,终于如愿放了一个知县,只是地方不是太富庶。裴先生照旧留在京城书院教书,让他们小夫妻年后赴任。沈寄和魏楹知dào
消息后便去送了程仪,又和裴家人一起吃了饭。席间魏楹听他对新帝感恩戴德的,心头特别不是滋味儿,只是当着裴家父子不好表露罢了。
这天不用出去应酬,沈寄兴致来了,便带着丫鬟包饺子,说多包些做好了给客院的举人也送去。他们在京城待了一两月了,也该习惯北方的口味了才是。人不是说么,好吃不过轿子。
小芝麻见了便跑来跟着学,小包子是个姐姐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也跟到了小厨房。只是,小芝麻由沈寄手把手教后,虽然包了几个大肚汉,又包了几个瘪瘪的,到后来稍好些。小包子就只好拿着擀好的面皮捣乱。沈寄看他对擀面皮感兴趣,就让人给他找了更细小一些的圆棍子,由得他坐在一边学擀面皮。
小包子觉得这个好玩儿,便老老实实在一边擀面皮儿不再捣乱。沈寄这才松口气,真怕这混小子抓起一把白面冲着人头脸撒了。在自己跟前还好,万一自己走开,说不准就真这么干了。末了他在下人指导下擀出一张过来找沈寄献宝,沈寄看着那厚厚实实的一张皮,这得煮多久才好啊?却也不好太过打击小包子,便将就用了,让他再去擀。
等到魏楹回来,就吃到了一碗奇形怪状的饺子,沈寄笑盈盈的,“吃吧,你闺女亲手包的呢。”
魏楹低头,有些都煮爆开了,弄得一片浑浊,“这、这也太难看了吧。”说完还转头瞅瞅,确定一下小芝麻不在跟前。
“我还没给你吃小包子擀出来的面疙瘩呢。”
看魏楹一脸的为难,沈寄笑着让人端出另一碗,“这些是小芝麻一开始包的,吃这碗吧,这碗是后来包的。”
其实也不是太规整,依然大的大,小的小,不过好在没有胖到破皮的,也没有憋得不像样的。要是没有先前那碗打底,被沈寄养刁了胃口的魏楹依然会嫌弃得不得了。如果小芝麻在跟前,他肯定全吃下去,吃个干净。可小芝麻不在啊。现如今有了垫底的,便能吃得下去了。
“吃吧,我亲手调的馅。你要想想你闺女才多大,就能包饺子给你这个老子吃了。说不得等会儿就过来看你吃没吃了。”
“吃吃吃,我这就吃。小包子不会也惦记着让我吃他的面疙瘩吧?”
“没有,他就是擀着好玩儿。”
“那就好。”
信送去淮阳,十五叔一家三口拾掇拾掇便启程上京了。就是沈寄的信不来,他们也由此打算的。只是日子因此提前了而已。路上,碰到大批载着外地进京待选的秀女的马车。
许多人都在巴盼着这批秀女进京,能让皇帝改了主意,皇后便是其中之一。皇帝关心的是恩科春闱,此事就由她全权负责,太皇太后没过问,太后倒是和她推荐了几个人选。自然是她娘家的亲眷。
皇后早知这一生自己会与许多女人共夫,而且她从前管理内宅也好,如今打理后宫也罢,都极有手段。娘家得力,儿子又成才,所以并不惧妃嫔庶子。她心头担忧的只有沈寄一个人。如今冷眼旁观了几个月,皇帝登基后,一心都是扑在政事上,没有什么举动。现如今又要选秀了,不知能不能放下。
正想得入神,宫人来报,说是太皇太后宫中传来消息,玉太嫔那里发作起来了。皇后赶紧起身,那是先帝的遗腹子,太皇太后看得很重。即便不是如此,一个没有威胁的弟弟或者妹妹,皇后自然乐意照管。路上遇到太后,婆媳俩算是有志一同,对视一眼都让宫人加快抬轿的脚步。
沈寄则是第二天得到消息,玉太嫔剩下一个五斤四两重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