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隽煌心下懊恼,伸手抚上女人眼角,尽量放柔声音,“对不起,我……”

夜辜星别过头,不看他。

轻声一叹,将她沁凉的小手一拢,团在掌心,顺势坐在床沿,索性又将她冻僵的脚夹在腿间,一并捂热。

夜辜星扭着头,不去看他,眼眶却又酸又涩,鼻头通红。

男人沉默,没有开口。

“你不是走了吗?还管我干嘛?”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惊讶了。

撒娇?赌气?耍赖?

“我不管,谁管?”一抹浅笑跃然唇角,安隽煌满眼无奈。

夜辜星哼哼,“有的是人想管。”

“除了我,还有谁管得住?”霸道又狂妄。

夜辜星挑眉,反呛:“你也不一定能管住。”

“是吗?”笑弧渐深,男人黑眸沉沉。

夜辜星暗道不好,却还是晚了一步,被男人钳住腰,就势一翻,啪啪啪——

手起掌落,不多不少,刚好三下。

夜辜星全身一僵,嘴唇哆嗦,“你……你居然打我屁股?!”

男人紧抿薄唇,全无愧疚之色,只是温热的掌心下意识揉着女人挨打的地方,好像这样就能减轻疼痛。

其实,三个巴掌而已,屁股肉厚,能有多疼?不过是面子问题,夜辜星炸毛了,从男人腿上翻坐起来,伸手就去掐男人脖子,目光凶恶至极。

安隽煌凉飕飕看了她一眼,“想谋杀亲夫?”

“别忘了,我们还没登记。”她胜券在握,果然,男人的脸黑了。

“没有那张纸,你还是我女人。”

“谁是你女人?!”她吼。

“孩子都生了,不是你,还有谁?孩子他妈……”

夜辜星气极反笑,“你家暴!”

男人伸手摸摸她的脸,“乖,这叫情趣。”

情趣你妹!

夜辜星抬脚就是一踢,气急之下,哪里还想着要控制力道,男人当即闷哼,面色一白。

“煌,你没事吧?”她面色一紧,“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长臂一捞,将人扣进怀里,紧紧抱住,夜辜星瞪眼,“你丫的骗我!”

挣扎着,偏不让他抱。

男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临了,还不忘拉着她一起,两人一前一后摔进被窝。

夜辜星刚想翻身坐起,男人眼疾手快,霎时黑影袭来,不过眨眼瞬间,她便被人牢牢困于身下。

屈膝上顶,像只炸毛的小狮,却被男人钳住脚踝,挣脱不开。

“小东西,你真狠!”安隽煌咬牙切齿。

“是你先动手的。”她反驳,委屈上涌,眼角滑落一抹晶莹,“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泪滴滑落,恰好砸在男人手背上,灼热逼人,连带着心也跟着炽痛。

“别哭……”他慌了。

夜辜星吸吸鼻子,红着眼眶,“你说,你到底几个意思?整整三天没跟我讲话,莫名其妙甩脸色不说,还打我……”

细数安隽煌十宗罪,越说越伤心,越数越委屈,最后哽咽出声,泪珠子也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将女人脸上泪水一一吻去,安隽煌只觉又苦又涩,近乎耳语般低喃出声,“我只是担心你啊……”

半夜醒来,发现本该睡在身旁的女人不见了,不及细想,爆破声接踵而至,赶到现场的时候,黑烟弥漫,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堆人,是生是死,尚未可知,他竟失去了探究的勇气,连看一眼都极其艰难。

他怕了。

怕结果是他无法承受的,怕就此失去她,失去此生唯一。

在所有人眼里,安隽煌是不可战胜的,钢锤铁铸,无坚不摧,可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这个世上,如果没了夜辜星,安隽煌什么都不是!

发现她安好无虞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他兴奋得几欲落泪——幸好,她还在;幸好,他还能抓住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爱之深,痛之切!

恐惧过去,后怕袭来,险些将他溺毙其中。

如果,没有及时发现,赶往现场;如果,那不是普通的焰火弹,而是真正的炸药……

他不敢想。

她,是他的命啊!

读懂男人眼底那抹沉重的悲痛,夜辜星鼻头发酸。

为什么把纱布拆了?

别闹。

我为什么冷脸你不知道?

你坐了多久?

你就不能照顾好自己?!

我只是担心你啊……

耳边回响起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忆中他愤怒至极却又万般无奈的表情愈渐清晰,像一个筛子,漏掉了繁杂琐碎,最终独独留下男人孤绝远去的背影,就此定格,仿佛这一去,就不再回头。

冲进男人怀里,双臂紧紧圈住他的脖颈,夜辜星泪盈于睫,“煌,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

她终于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生气;也终于知道,自己有多过分!

将她紧扣在怀,安隽煌浅浅笑开,没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哄着,“乖……没事了……”

一刻钟后,两人平躺在大床上,十指相扣。

夜辜星看着从屋顶垂坠而下的水晶吊灯,清风入窗,纱帘轻扬。

窗外,夕阳正红,暮色正浓。

“其实,”她轻轻开口,近乎低喃,带着柔意,不复先前跋扈

着柔意,不复先前跋扈,“我有分寸的。”

安隽煌没有开口,双眸微阖,尽是疲惫之色,颤动的睫毛让夜辜星知道,他在听。

“一开始,我以为King就在直升机里,所以,没有怀疑被活捉的三人,况且一个被擒,两个不省人事,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三个人都不构成威胁。可是,当飞机坠毁,掉进海里的时候,我开始怀疑……”

“为什么?”安隽煌猛然睁眼,看向她,目光灼灼,“你觉得King不会死?”

“他当然不会死,就算死,也不会死得这么容易。”

男人黑眸微沉,“你倒是看得起他。”有点儿酸。

夜辜星抿唇一笑,“当然……”

安隽煌冷哼。

“能跟你齐名黑道的人物,我能小看?”

言下之意,我是高看的是你,所以连带着让他也沾沾光。

男人面色稍缓,“就因为这个?”

“除此之外,你觉得还有什么?”

“没有。”

“否认得真快。”夜辜星瞋了他一眼,目露揶揄。

男人别开眼,尴尬轻咳。

拧着他耳朵,示意把头转过来,夜辜星鼻翼轻动,“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儿,你闻到了吗?”

男人耳尖泛红,就是不知道是捏红的,还是羞红的。

“傻!”夜辜星笑骂。

安隽煌长臂一伸,直接把人给挟裹进怀里,翻身而上,重重压下,二话不说直接堵上了女人那张樱红润泽的小嘴。

吮吸,翻搅,辗转研磨,男人的大掌也顺着女子腰腹曲线一路向上,温情摩挲。

半晌,才依依不舍分开。

夜辜星双颊绯红,清亮的瞳孔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汽,氤氲流光,绚烂溢彩。

衔住女子下唇,轻轻一咬,牙印跃然其上。

“嘶——”夜辜星倒抽一口凉气,推他,“跟小狗一样,还咬人……”

含嗔带怒,加上人面桃花,当真相映成趣,分外妖娆。

如此美景,看得男人眼窝一热,瞬间化身为狼,发起新一轮进攻。

迷蒙中,夜辜星听男人含糊道——

“不是咬,是吃……”最好,拆吞入腹,连渣都不剩。

冷战结束,整件事,就此揭过。

夜辜星却无法平静。

她知道,是自己任性了。

她把安隽煌给予的包容,当成了“胆大妄为”的资本,却忘了,有时候,这种包容也会间接伤害他。

上岛第一天,他就给了她调动暗卫的权力,夜辜星还记得,当时,他说——

“谁欺负你,就狠狠还回去,打不过,记得带人。”

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做出了承诺,而如今,她却用这种权利,瞒着他,以身犯险。

没出事还好,一旦出事,让他情何以堪?

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以前那个铜皮铁骨的叶紫,能近身肉搏,赤手格斗,甚至还能跟拳王单挑。

为了赢,可以随时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她不是,或者说,不再是。

如今的她,是夜辜星——为人妻,为人母。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安隽煌和两个孩子,也该惜命保重!

他生气,不是因为她瞒着他,私自遣人对付King;也不是遭敌戏耍,令安家颜面尽失;而是,他担心她!

怕她遭遇不测。

一连修养了三天,顿顿都是大骨汤,夜辜星现在一闻到那东西,就想吐。

偏偏安隽煌每天还非得亲眼看她喝完才算,夜辜星一个头两个大。

“儿子,给你一勺汤,喝了高又壮。”夜辜星挪了一勺到绝小爷碗里。

安绝看了自个儿麻麻一眼,面无表情,“哦。”然后,乖乖把碗伸过去,接着。

“好儿子!”夜辜星笑赞。

绝小爷还挺受用。

小姑娘见状,嫌弃地看了奶白花花的大骨汤一眼,其实,她觉得不好喝,一股怪味。

原因无他,只因小姑娘什么都吃,玉米除外,偏偏今天厨房煲的是玉米大骨汤,难怪她避之不及。

权衡再三,她怯生生把碗挪过去,“麻麻,我也要!一点点!”

“咦?”夜辜星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喜欢玉米的味道吗?”

“一点点……一点点……”小丫头比着胖爪,一脸勉强。

夜辜星猜不透那小脑瓜子在想些什么,就当她想尝尝鲜,从自己的汤碗里挖了一小勺,装进她面前的小碗。

一抬头,就看见俩大眼珠子可劲儿瞅着她,小丫头一脸企盼。

夜辜星没懂。

“麻麻!我喝……”

夜辜星点头,“你喝呗。”

小姑娘舔了舔汤勺,整张脸都皱起来,还直打摆子,一看就是难受得不行。

夜辜星夺过她手里的勺子,给换了个新的,又把汤碗放远,“不喜欢喝,就别喝了。”

小旭儿笑着点头,“不喝了,不喝了……”紧接着,不忘强调,“我喝了!”

然后用一种特殷切的目光看着麻麻。

夜辜星被自家闺女那眼神儿看得浑身不自在,像她欠了什么似的。

这时,安隽煌踏进饭厅,往桌上扫了眼。

夜辜星替他把椅子拉开,“坐。”

“有没有好好喝汤?”

夜辜星

夜辜星满眼实诚,指着面前汤碗,“喝了大半,还剩一点,实在喝不下了,不如……你替我喝完?”

安隽煌见碗里空了大半,确实剩得不多,“给我吧。”

夜辜星笑容自然,把汤碗推到他面前。

让安隽煌喝残羹,估计也只有夜辜星敢。

“哇呜——骗人——”

小姑娘莫名其妙爆发了,汤匙一扔就朝粑粑告状——

“麻麻骗人!只喜欢锅锅!”

夜辜星觉得冤枉,一脸无辜,她什么时候喜欢儿子,冷落女儿了?

反正,她不知道。

安隽煌起身,把小东西抱在怀里,哄了几句,好歹止住了哭声,“怎么了?好好说。”

小丫头鼻子眼睛都是红的,抽抽搭搭,“锅锅喝……麻麻夸他……嗝……我喝,麻麻没夸我……”

微一挑眉,男人眸色暗沉,“乖女儿,告诉粑粑,锅锅喝了什么?”

“汤……”小姑娘咂吧着小嘴,鼻子眼睛都皱一块儿了,显然是被刚才那一口“怪味汤”给熏的。

“什么汤?”

小胖手往桌上一指。

男人的脸黑了,夜辜星蔫了。

……

不知道是大骨汤起了作用,还是夜辜星复原能力强悍,右手好得很快,终于可以摆脱绷带。

养伤期间,各路婶婶不忘上门探病,补药、保健品堆了一屋子,夜辜星大手一挥,全部充入库房。

前脚刚送走郑萍和汪敏睫,后脚郁凯伦和宋亚秋就接着上门,夜辜星怀疑这一大票便宜婶婶是不是约好了,说不定还挨个儿排了号。

“六婶、八婶来了,请坐。”

邓雪麻利上茶。

“辜星还好吧,我看着气色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宋亚秋一开口就笑,声音爽脆,又穿了件黑红格子的短袖衬衫,整个人看上去格外讨喜。

“水灵灵的,气色确实不错。”郁凯伦婉转温柔,不如宋亚秋的浮夸和张扬,静水流深,气韵自成。

“劳烦六婶和八婶来看我,实在过意不去,这是今年第一批明前龙井,刚从华夏空运过来,知道你们是爱茶人,特地沏给你们尝尝。”

“难为辜星你一片孝心。”郁凯伦笑意和蔼。

“应该的。”

一番寒暄,两方闲话家常,聊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夜辜星倒是一派闲适,其间呵欠懒腰不断,宋亚秋的性子开始急躁起来,就连郁凯伦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问,又不知从何说起。

“可惜了……茶是好茶,我却不敢多喝。”宋亚秋揉按着太阳穴,满脸无奈。

“八婶这是怎么了?”夜辜星目露关切。

“唉,说起来,还不都是那晚爆炸惹的祸。”

夜辜星笑容淡了淡。

郁凯伦连忙接口,“这喝茶跟爆炸扯上什么关系了?”

“自从那晚被爆破声惊醒之后,我连续失眠了一个星期,眼看刚要睡着了吧,一个冷颤,又给吓醒了,耳边老是嘤嘤嗡嗡,睡不踏实。你说,我这种情况哪里还敢多喝茶?要是贪嘴多饮,今儿晚上就不用睡了。”

“让中医部派个人过来把把脉,再开几贴凝神静气的药,保管药到病除。”郁凯伦热心建议。

夜辜星没有插嘴,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唱双簧的两人。

不就是想打听那天发生了什么吗?至于绕这么大圈儿,做这么多准备工作?

果然——

“对了辜星,不如你跟八婶说说,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我这颗心老是七上八下的,不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吗?”宋亚秋舌灿莲花。

“八婶真想知道?”夜辜星有些为难,“刚才二婶来问,我都没说呢!”

宋亚秋眼前一亮,轻咳两声,收回眼底精光,疲色骤显,“辜星呐,八婶这病就靠你了。”

郁凯伦也下意识伸长脖颈。

“其实,也没什么,艾维斯家族想摸黑救人,被拦下了,恼羞成怒,就演了这么一出。小事情而已,八婶不用大惊小怪。”

“那你这手是怎么伤的?”宋亚秋脱口而出。

“咳咳……”郁凯伦轻咳两声,以示提醒。

“哦,正好那天我也在场,就过了几招,可惜,”夜辜星轻叹,紧接着,无奈摇头,“技不如人。”

“你跟那些人动手了?!”

“侄媳妇会拳脚功夫?”

异口同声,齐齐发问。

夜辜星瞥了两人一眼,面色淡淡,“三脚猫而已。”

郁凯伦和宋亚秋走的时候,面色青黄,跟蔫了的油菜花一样。

第二天,夜辜星是个“练家子”的消息传遍了庶宅。听说,她以一敌三,只受了点轻伤;听说,她带着几十个暗卫,轰掉了艾维斯家族的直升机;听说,她把King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只有逃命的份儿;听说King走的时候,还放出狠话,誓要报仇……

最后,“听说”成了“传说”,而夜辜星自然而然,成了“传说”中的“神人”,一改往日弱质纤纤的形象,瞬间高大威武起来,左手一枪,右手一刀,皮夹克,紧身衣,外加无敌黑超,简直酷毙了,帅爆了……

女中豪杰,巾帼枭雄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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