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言曾说穆炎根骨绝佳,经过老夫人栽培更是难得的习武奇才,年纪轻轻除了剑术外更是对政事能有不少见解,可谓文韬武略一应俱全,之所以会沉匿在名利场中,皆是因为穆炎平时为人行事皆十分低调。
最至关紧要的一处是,传闻出来后从未有人见这位根骨绝佳的奇才碰过一次剑,后续世人也就默认前者道他是剑术奇才一事是谣传。
姜漓玥短暂离开后,穆炎先是执了一卷诗经翻阅半晌,觉着屋里有些闷了便思索着去廊道上散步,不曾想恰好见了端着红漆盘脚步匆匆往浴房赶的云杉,待她走近了,见穆炎立在原地,连忙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另只没端着漆盘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腹部,穆炎见状询问道:“何事这么着急?”
“郎君,是郡主让我给她送另一身衣裳,今日挑的那一身有些不合身,可不知我这腹部为何一直绞痛,含冬也寻不着人,我如今正是要赶去呢。”
云杉话音落下时腹部痛感更加强烈,连肩膀都微微抖了一下,穆炎瞧她状况不对,当即道:“你先下去处理一下,这干净衣裳我送去便是。”
云杉愣了一下,微微颤声道:“郎君若是要寻郡主,大可待郡主沐浴更衣出了浴房再”
“若是贸然进去会不会有些不妥?”斟酌了半晌措辞云杉可算将话说齐全了。
穆炎自是未曾思及如此深,当下只是担心姜漓玥在里头沐浴太久昏厥罢了,他兀自接过云杉手中的红漆盘:“耽搁不得,你既是身子不适便先下去,我同她是夫妻,自然无需避讳这些。”
到底是因为身子的原因思绪一瞬也凝滞住了,云杉反应过来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既是如此,便劳烦郎君了,婢先退下。”
浴桶里热气氤氲,姜漓玥正用指腹轻轻揉着右边雪白的膀子,上头如今现了一道尚有些丑陋的印记,虽大夫替她拯治时说涂抹些药膏便兴许不会留下疤痕,可如今伤口方才生出新肌,难免留了印记,她闭了闭眼。
虽说她义无反顾、不计后果赶去暨州救下穆炎,也不在乎身上所谓小伤,可每每盯着这片新肌她多少有些头疼的,她既是不在意,可往后穆炎不知会不会在意
思绪才至半程,外头便传来“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动作是一贯的轻柔,旋即一阵脚步声近,屏风后人影一晃,尚有一层低垂的帐幔隔开两处,立于角落的青铜烛台上的烛火微微摇晃几下,浴房内弥漫着姜漓玥身上一贯带着的香软味道,穆炎原想放下衣裳后便嘱咐远青寻含冬前来伺候。
对面坐在浴桶立的姜漓玥交相揉搓着雪白膀子,见屏风后头伺候的人半晌没动静,才说道:“过后替我上上药膏,云杉,有些地方我看不见不太方便。”
说来也奇怪,这一趟云杉只去取趟衣裳,居然去了大半晌,若不是含冬突然不适,她早已沐浴更衣完毕了,如今满心满眼都在思索穆炎那件事,更是没了心思泡在浴桶里,只想趁早上药以后换身衣裳便回房。
烛台上的烛火正静静燃着,泛出暖黄的光,有薄薄的白色雾气氤氲在两人之间,姜漓玥的脖颈被湿润的长发紧贴着,雪白手肘已然静静地放置在浴桶边缘,待身后的人走近后,她才微微阖上眼,十分放松地任由他在之前旧伤口上涂抹药膏。
“今日怎生这般安静?平日里不是一向聒噪的很吗?”
从前云杉伺候她沐浴的时候总得寻机将上几番话才肯罢休。
穆炎不同声色地移开了不经意瞥到她身前两瓣柔软上的视线,微咳了声,佯装镇定地道:“云杉肚子不舒坦,路上遇见了我,我便先将这衣裳送来了,原本想找含冬来伺候你的。”
后续不用他解释局势也已十分明了,毕竟方才上药膏是她亲自要求的,如今进退两难的也是因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
姜漓玥云淡风轻地应道:“原是这样,郎君来也是一样的。”
话虽是如此说,可她已不动声色地往下缩了些,将原先搭在浴桶边缘的手肘伸到水下,身子刚动了一下,穆炎便靠近了些,直视她的眼睛,强压下心中的悸动,一字一字道:“夫人似有些怕我?”
姜漓玥连忙摆摆头,心脏也跟着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该如何解释这不是害怕而是女子的羞涩。
虽早已坦诚相待过,可如今这样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对他开诚布公恐怕属第一次,他就这样俯身逼迫而下,两人距离骤然缩近,她甚至能清楚感受到迎面而来的独属他的气息。
她芙蓉面上因热气和心中的悸动绯红了一片,加上湿润的一层雾气,徒增几分朦胧的美感,往后靠到身后的桶壁上,仰脸望着他:“郎君不若等我换上衣裳再同你细说?我自是不怕你的,只不过未曾想郎君竟会与我如此之近。”
穆炎眼睛直盯了她半晌,接着视线沿着她微微泛着蒙蒙水雾的绯红面颊往下,极慢地扫过一眼她已缩到水面下的肩膀:“你的手方才才上了药,如今缩到水下不就前功尽弃?你将手重新伸出来,我替你上了药便出去。”
姜漓玥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琢磨半晌双手交错缠在水下,最后只露出一段脖颈,声音极弱地道:“这伤还未好全,我怕吓着郎君了,上药一事我大可自己来,不必吓着郎君,郎君且到屏风外等候片刻。”
穆炎顿着脚步没动,似还执着地要亲自为她上药,二人对峙半晌,姜漓玥渐占了下风,只好妥协似地将肩膀从水下伸了出来,同时带起一阵水波涟漪:“是郎君自己想看的,可莫要怪我未曾提前说过,还有,郎君看了不许嫌弃这伤丑陋。”
平日里穿着宽袖衣裳的时候到底能将这伤遮个完全,每日自个儿能见着的时段也就是沐浴的时候,其余时间就连自身也不会去注意,她原先是打着也许等到伤好了穆炎也不会窥见伤口的主意,哪知关键时刻竟出了意外。
穆炎取了干净帕子替她擦拭湿漉漉的手臂,待准备上药时才应道:“怎会嫌你,夫人可不许再妄自菲薄了,这伤是因为我,改日再请大夫来看看有没有法子能尽快消了这伤痕。”
姜漓玥迟疑了下,长长吐出一口气,凑到他耳畔:“无碍的,这点小伤我尚且能应付,何况过了这么些时日已经结痂生了新肌。”
穆炎肩膀微微动了动,手下力道却很轻,待替她左肩上了药后,又折身行至她右侧,拿着药的手一顿,俯身凑到她手肘上落下一吻,半晌离开后复又重新涂起药来:“谢谢夫人,王皇后我定会好好护着夫人,让夫人不再有这些后顾之忧。”
待双肘上的药上好了以后,姜漓玥原本想向往常一般起身换上干净衣裳,可她一见穆炎那双眼便不自觉会红了脸,此刻只要硬着头皮道:“炎郎可否闭上眼,待会我换好衣裳后再让你睁开。”
穆炎微微颔首,复又说道:“既然上好了药,不如我先去屏风后头等着?”
姜漓玥咬唇低头思索半晌,抬眸摇了摇头:“不必,炎郎先闭上眼便可,我还需炎郎协助我片刻。”
穆炎果真如她所愿阖上了眼,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定穆炎不会再睁开后,双手扶住桶壁,“哗啦”一声从水里站了起身,水珠顺着她凝脂般的肌肤纷纷滑落,温热的肌肤暴露在空气当中,她打了个哆嗦,攀着穆炎的肩出了浴桶,穆炎感到肩上的力以后也阖着眼顺着她的力道往外挪动几步。
姜漓玥取了条布巾擦拭身子,穿上衣裳后低头系着衣带,待系好衣带后,她检查了遍衣襟,见无异状后定了定神,走上前去,凑近穆炎后飞快在他紧阖的双眼上落下一吻:“可以睁开眼了,我换好衣裳了。”
穆炎长长松了一口气,听了她的话语才缓缓睁开眼,她眨了眨眼,指尖勾着穆炎的指尖,声音软糯地道:“我有事想问问炎郎,炎郎可得如实同我说。”
穆炎反手紧握住她的手往外走,待行至廊道上,睨了一眼有些清冷的月光,方才开口:“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他的声音如同染上月亮光晕的柔和,姜漓玥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半晌停在几步之外的一处柱子旁,望着他的眼睛,语调平和地说道:“炎郎,有些事你是不是未曾对我如实相告?例如其实你识得剑术。”
穆炎起先微微一怔,原先紧锁的眉头旋即舒展开来,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瞒不过夫人慧眼,只不过我起初并非刻意隐瞒你,只不过我确实久未舞剑,担心夫人起了兴致询问起来让你失望,所以才没提,何况就小小剑术,不至于坊间传闻当中如此传奇。”
他的语调不疾不缓,倒当真让姜漓玥从中多了解了她几分,她在前头引着人往前继续走了几步,十分坦然地道:“那让我猜一猜,这剑术可是祖母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