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漓玥惯来爱闻的熏香正袅袅从香炉中燃出,床幔只放下其中一半,另一半敞开任由着敞亮的天光照着,她面上的红晕在天光映照下更清晰了几分。
空气凝滞半晌,穆炎迟疑地用双手抚了抚有些滚烫的半边面颊,喉结不自觉滚动,连声音也沙哑起来:“既要歇着便好好歇着,若再不闭眼我就带你做做正事了。”
这显然是撩拨过度适得其反了,姜漓玥连忙将锦衾拉高盖到头顶,极低声说道:“我已经睡着了,炎郎自己做些正事解闷吧。”
刚拉起锦衾的下一瞬,面上遮挡的这层屏障又全由穆炎掀开,他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姜漓玥,轻松吐出一句:“发了高热还敢这么闷着自己,小命是不想要了么?”
无处可藏,姜漓玥索性平躺着任由他看,面上毫不心虚地阖上了双眼,兴许是前头受惊多时,不知不觉竟真睡过去了。
再醒转时已是云杉唤她起身服侍她用晚膳的时辰了,姜漓玥身上已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任由云杉搀扶着坐到圆凳上,她先是环顾四周后才收回视线定格在食盒上,云杉摆完晚膳后发觉她有些心不在焉:“郡主是在寻额驸么?”
“我这一觉睡了几个时辰?郎君可曾说是去哪了?”
穆炎趁着姜漓玥熟睡时出了趟府,毕竟秦应寒今日行为算是逾矩了,他绝不可能无所作为,出门时为掩人耳目,他只携了远青一人出门,对府里称外出办正事。
实际上则是驾马逾山涉水重返竹屋准备同秦应寒好生商谈。
云杉细细回想一番,才应道:“郡主这次受伤可大可小,大夫嘱咐你需好生休息,你今日大约睡了两个半时辰,额驸接近傍晚才出去的,还嘱咐小厨房及时备了海棠糕,可你如今这身子不可多食,只备了一小份。”
旋即云杉将摆着海棠糕的白玉小碟推至姜漓玥身前,她拿着白玉小勺舀了清粥一口一口缓缓喝着,待胃里添了丝暖意,玉手才捻起一块海棠糕。
果然是她素来喜爱的味道,自从搬入穆府后,穆炎更是事事紧着她的,比从前在丞相府时妥帖许多。
自然穆炎从前在丞相府的处境她也是了然的,且她二人搬迁新府邸后,她偶尔听含冬提起丞相府内的争端,据说高姨娘养好身子后复又开始惹起无数争端。
如今她已搬迁府邸,只要丞相府里那两位夫人同姨娘不将手伸至新府邸内,她自是不会对她们所做之事多加注意。
恰逢近日高姨娘因香萍失了一胎,养好身子后便联合穆兰三天两头找上白氏的麻烦,她的新府邸总算落了个清净。
其中至关重要的是,就算给高姨娘个胆儿她也不敢擅闯新府邸找事,毕竟郡主的身份地位是明明白白摆那儿的。
穆炎同远青驾马赶往竹屋途中耽搁了些时辰,重返竹屋时仆妇和侍从虽未醒转,秦应寒身上穴位却是已然解的差不多了,他三两步上前在人身上点了几下,秦应寒复又恢复自如行动。
原先门口的动静他本以为是侍从醒转,却未曾想穆炎居然以身犯险折返此地,他活动了几下手腕,有些玩味地直视穆炎:“穆公子怎么来了?原以为穆公子就是个文弱书生,在朝廷上有些贡献罢了,未曾想坊间传言竟是真的。”
坊间传闻穆家如今虽尚文,穆如枫以过人的聪慧攀上如今的丞相之位,可他尚年轻时有武力在身,只不过上了年岁以后倒未再舞刀弄枪。
至于穆憬同穆泽,自然对剑术之事了解颇浅,穆憬心系家国,每日为朝堂之事操劳,穆泽则一心攀上高位,心思从未摆在刀剑之上,倒是穆炎身世成谜。
众人皆知穆炎由穆家老夫人亲自抚养长大,可穆家老夫人也尚武,只不过后半生身子骨弱了些,便不再问世了,虽穆炎由她亲自抚养成人,可具体身世确实未有人知晓,明面上他确实同家中兄弟一致,一心只问政事。
私底下他却是曾习武无疑,只不过当时那套剑术特别,老夫人教会他以后便嘱咐他未至危及生命的时刻不可擅自用那套剑术,他不明缘由,却将老夫人的话谨记于心,这些年未曾随身携剑,自然也就被秦应寒当作了文弱书生。
之所以此次冒险挟持姜漓玥,一则让她尝尝欺骗自身的苦头,二则探一探这穆炎虚实,若剑术之事当真,他自该早提防着,若剑术之事有假,他自然无需再惧怕面前此人。
“坊间传闻?堂堂右相独子竟会听信坊间那番荒唐的言论?”
究竟荒唐与否,只要比试一番便知,秦应寒心切地从竹屋墙沿上取下一把剑,经手腕转头一番后,直直指向穆炎跟前,远青迅速从腰间拔出剑护在他身前,却被他拦着退后一步:“秦公子这是何意?今日劫我妻,现如今又要用刀剑直指我?”
“行了穆炎,现在也没外人在,你就别给我装出那副样子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有功夫在身的,我们彼此之间也别遮掩着了,你跟我比试一场,如果你当真不会剑术,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如此口出狂言之人远青自是闻所未闻,若非穆炎在身后拦着他,他早拔剑同人搏斗一番了,对于穆炎所习剑术之事,丞相府中除了老夫人同穆如枫,便只有身旁两个贴心心腹了。
远青自然知道秦应寒口中所提的剑术,只不过他面上佯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倒真顺着他的话头糊弄他一把:“秦公子明知我们公子不会剑术,却三番四次要求公子执剑与您比试,若公子当真除了任何不妥,秦公子可有想过到时秦丞相该如何替你收拾这篓子?”
秦应寒行事通常不计后果,可提及秦至时他多少有些怵他,只不过他打定了今日必须试探出一二的主意,当下利落地执起剑斜向直指穆炎脖颈处,见穆炎全然未有还手的打算,他才急急收手。
方才的状况若当真是佯装出来的,心思未免太过深沉,秦应寒沉吟半晌,才明白今日无论如何是试探不出任何功底了,索性先由他回头好好休整,往后再做盘算。
“秦公子有意试探,如今可试探出个所以然了?既你已试探完,那便听我同你讲讲正事。”
所谓正事自然是同姜漓玥相关的了,之前敬佛寺一次他已极力容忍,未曾想秦应寒会再找上门来。
秦应寒闻言将利剑收入剑鞘内,似笑非笑问道:“你既不会剑术,想用何筹码同我商讨?”
“此行我没带任何筹码,我只希望往后你离郡主远一些,若下次再出什么意外,我可就不会再轻易翻过这一章了,我穆炎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穆炎丢下警告后便率远青往外走,两人赶回穆府时已过了晚膳时分,穆炎嘱咐小厨房热了些膳食匆忙用下后,又匆匆行至主厢房。
姜漓玥不知正托着玉腮思考什么,见穆炎挑着帘子入屋,连忙将视线挪到他身上:“炎郎回了,正事可都办好了?”
穆炎褪去身上稍薄的披风,同姜漓玥面对面坐着,伸手抚了抚她的额间确定温度褪下后才如蒙大赦,她见他长舒了一口气,心口也跟着起伏好一会,半晌才咕哝道:“高热已经退下了,海棠糕我用过了,倒真同我所熟悉的味道一模一样。”
“如此便好,正事都处理好了,你方才在想什么?”穆炎记起方才他入内时小姑娘正托着腮。
姜漓玥笑盈盈地眨了眨眼,有些神秘地道:“方才我在送祖母一块玉石会不会显得太过草率,不过炎郎替我筹谋筹谋?祖母喜爱什么物件儿?”
“原是苦恼这个,祖母上了年岁,喜些纯粹的东西,只要是你送的她想必会喜欢,你无需记挂太多,按心里所思所想送上礼便是,礼尚是其次的,她对你这个孙媳很满意便是最大的肯定了,不过祖母过生辰的时候要回丞相府,高姨娘那边”
之所以府邸搬迁事宜提前,多少也有几分高姨娘滑胎的原因囊括在内,穆炎自是要提前同她说清楚,到时若是有突发状况也好尽早做出反应。
高氏对于姜漓玥来说倒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她心思不正氏表现在面上的,相反白氏居心叵测又处在暗处,才是她真该提防着,新府邸里虽是所有人皆为新人,除了从前跟在身侧的婢女侍从外,可保不齐新人里头里就有来自各方的眼线,眼下除信任之人,其他人都尚需提防着。
“无碍的,那次只不过是误会,我相信高姨娘虽刚经了丧子之痛,可也不敢归罪到我身上,至于旁的事,到时候随机应变便可。”
料她高氏明知她滑胎是白氏暗地里所为,自然不敢将她当靶子使的。
穆炎微微颔首,姜漓玥启唇还想同他商讨时,门外云杉唤了她一声:“郡主,热水已备好了,可是现在要沐浴?”
“既已备好了热水,你便先去,有何要紧事待会再说也行,身子要紧。”
姜漓玥点点头起身往外走,其实她原先氏想问问剑术和长乐阁里头那几把隐在角落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