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聿点了点头。

云却桡顿了一下,随后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武将,但是他作为一个真真正正的大渊人,此刻却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将军迟暮的悲伤和难过。

沈承聿的意思,是让云却桡安排后事,云却桡自然也知道,只能忍着眼泪便去了。

屋子里头的哭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林双游在衍城去世了。

按了林双游的意思,后事没有安排得多么华丽。除了林试锋之外,林双游的老部下们也自觉地换上了素服,算是送林双游最后一程。

没有人奏起哀乐,只有门前飞舞的招灵幡,和天上的飞雪融为一体。

林双游并不想要多么大的场面,但是这些衍城军和百姓们都挤在了府衙门口,将里外围得水泄不通。

将士们的悲伤总是十分沉重的。

他们无声无言,他们的眼泪流进了心中。

楚胜跪在最前头,头上绑着一条白绫。他伸手扶着旁边的老大哥,生怕这大哥哭晕了过去。

事实上,他这老大哥已经哭晕过去两次了。

“林帅啊!!”

这老人伏在地上,双手抠着泥土,这冻土将他的指尖都割出了鲜血,但是他并不自觉。

林试锋没有哭,只是站在棺椁旁边,双手交握,静静地凝视着。

纸钱像是蝴蝶一样,在天上到处飞舞,火盆里头的灰烬碰到了冷冷的风,就不知被刮到了哪里。

跪在棺椁前头的将士们,每一个人,都头戴白绫。远远望去,就是千堆的雪。

“我不相信!!”

众人一愣,却听门口传开了一道倔强的声音。

元小飞被人拦在门口,眼睛肿胀得像是两颗核桃。他梗着脖子,额头上爆出了青筋,咬着牙就是要往院子里头闯。

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所以好几个将士一起,都只能堪堪地拦住他。

“我不信,让我进去!”

“大将军他没死!”

“没死!没死!”

元小飞挣扎了几下,把两个将士甩到了一边,这下更是没人拦住他了。他大步向里头走,道:“我不信,让我亲眼看看!”

“小飞!”

“小飞,不要冒犯林帅!”

元小飞怒吼道:“我不信!”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看着元小飞甩手挣扎了几下,而后他便跪在了地上,捂着脸痛哭。

几个将士们看他这无措的样子,眼睛也跟着红了。

“小飞……”

元小飞站起身来,来到了棺椁前头,磕了几个头。

林试锋不忍见他这样,便和旁边的人道:“起灵吧。”

“是。”

站在最前头的将士们大声道:“起——灵——”

随着他们话音落下,便有几个人上前,抬起了这沉重的棺椁。元小飞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和鼻涕,上前道:“我来,让我来!”

他低下头,主动接过了挑梁。

“起——”

此时,所有的将士们跟着元小飞一道站了起来,随着众人的口号响起,棺椁缓缓被抬起。

众人跟着最前头的棺椁,缓缓地向外走。没有人声张,没有人去号召,但是所有的百姓和将士们,都自发地跟着棺椁,慢慢地行进。

绕衍城一周。

这是对林双游的缅怀。

有将士在最前头,吹响了悲而沉的埙。

而没人看见的是,有人就站在远处的凉亭,静静地俯瞰着城中的景象。

沈承聿没有披戴铠甲,只是穿着他那件厚重的大氅,手中还拿着一壶酒。酒香浓而醇美,就算是在这么冷的天里头,都没能掩盖住它的气息。

埙声渺远,似乎在天边。

沈承聿回到了石桌前头,面前放着两只酒杯。酒杯是空的,他便用酒壶中的琼浆将杯子给填满了。

雪花落进了杯子里头,随后融化。像是一个活在世上的人,终究会和这雪花一样,魂归故里,消亡殆尽。

沈承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今日整个衍城,空洞寂静,有人以为它死了,而实则,它只为某个人而存活。

没人知道,沈承聿在这凉亭中静坐了多久。只是有人知道,当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林双游的棺椁整整绕了衍城十圈,到最后,抬着棺椁的将士们都累到吐血了,才堪堪停下。而照例,林试锋还要为父亲守灵三天。

所以,衍城中的大小事务,依然交给云却桡处理。

林双游的逝去,对于整个大渊都是大事,但是此时,正处在战时,所以每个人都不能松懈,因为谁也不知道阴险的公孙鸣到底还能想出什么招数。

林双游的死,被整个衍城都严严实实地瞒住了。

云却桡命令谁也不许把林双游的死说出去,违抗者格杀勿论。虽然严苛,但是却有作用。

第二天,沈承聿便召集手下的将领,临时密议了一番。

他作为这个挑大梁的人,必须最快地振作起来。

待到密议结束,半天也已经过去了。

而后,所有骠骑营也都恢复了日常操练。

一切都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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