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号上午,张铁军和小柳一起去了公司。

钢铁公司的总部办公楼就在市政府北侧,规模比市政府那边要大不少,也是日伪时代的老楼,本来是三层,后来又加了一层在上面。

手续到是不麻烦,就是还是有点折腾。

到钢铁公司宣传部拿通知和派遣单,然后去市宣传部盖章,再把回执交回钢铁公司宣传部。

好在两边离的不算远,也就是八百米,市委大院和钢铁公司党委大院也是挨着的,再边上就是平山区政府。都是同一时期的满铁建筑。

公司和市宣传部这边都不出人,只是记录备案出手续,去京城演出是省宣传部负责的工作,这边级别不够。

也就是说两个人还要拿着通知和派遣单再去省宣传部报到一次……一共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不是张铁军有车,又得好一顿赶才行。

这事儿用电话解决不行吗?就算不行,让这边派个工作人员送一下材料不行吗?就挺呵呵的。

程序走完该拿的都拿到了,张铁军顺路去市局咨询了一下办理护照的流程……然后拉着小柳就出来了,听的脑壳发麻。

这个时间办护照需要一堆部门前置审批,需要核查出身,家庭成份,海外关系,政治思想,要交待原因和目的,要有海外邀请函等等等等。

这么说吧,材料得准备起码两厘米那么厚,得反复跑七八个部门,要在本市和沈阳之间来回跑好几个来回。

要从街道开始盖章,单位,派出所,分局,区府,市局市府这么一路盖过来填无数张表格。

太难了。估计没有个两三个月想都别想。

“你要干什么呀打听这个?”小柳不知道张铁军要干什么。

“没事儿,就是问问。”张铁军上了车摇了摇头:“走吧,去沈阳报到,还不知道那边还要怎么折腾呢,早点去。”

他本来是打算给小柳和于家娟她们办个护照的,想着以后带她们去香港看看,开开眼界。结果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这个只能慢慢磨才行。

最关键是,办这个手续全程都是要求得本人亲到……都要赶上跑户口了。其实比跑户口更麻烦。

护照办理手序的改变是从九四年开始的,要比这会儿简化不少,不过也不是简单就能办得下来的就是了。反正得折腾。

走到自家地块这边,就看着里面不少人在挖沟,边上那个两层的小旧楼被粉刷了一下,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赶到沈阳,再次去宣传部报了到。

这回到是没说他们慢,部里派了一个处长带队。这次要去京城的有三个节目五个人,加上带队和张铁军就是七个,安排的是坐晚上的通宵火车,明天早晨到京城。

特么这趟车还是从本市过来的,从安东到京城的快车,早晨八点半左右到达京城火车站。二环里那个老京城站。

西站这会儿还没开工呢。

张铁军一看安排就感觉浑身都不好了,特么硬座,硬要坐到京城。这个年头出门绿皮硬座是一种大家都习惯了的习惯,和距离完全没有关系,就是硬熬。

原来坐卧铺是需要级别的嘛,至少正处级,其他人不管什么原因都没有资格。飞机就更不用说了。

到九零年这会儿,卧铺和飞机虽然都没有级别限制了,也不再需要介绍信,但是价格贵呀,远远的超出了一般单位的出差标准……这又和级别挂上钩了。

所以很多时候也就是一个汤和药的比例问题,不用妄想有什么变化。

这个时代的飞机票那真不是一般的贵,空姐之所以能成为时代亮点其实也是和这个票价有点关系,她们的工资太高了。

出差坐飞机那是十三级以上干部的事情。哦,原来的卧铺也是他们包场。

张铁军到不是说出不起这个钱,但是毕竟有七个人,他也不好就上去说你们不用管了,我包圆。图什么呢?而且卧铺一觉睡到地方也还是很不错的。

没错,张铁军喜欢绿皮卧铺,只要不是特别急的事或者必须,上辈子他出门都会选择绿皮卧铺,哪怕是到了机票打骨折高铁村村通的时候也是一样的。

那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乐趣。

“同处,这趟车要坐十几个小时,下车就要去报到,也实在太辛苦你了,这样,咱们把票全部换成卧铺吧,这个差价我找单位解决。”

“你……单位能同意?”

“这个你放心,我在单位人缘还行,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换票,这个我可就没有路子了,还得靠同处你。”

“车站还是有几个熟人的。就是这个……你确定?我们是七个人。”

“确定,那就麻烦同处你赶紧安排一下吧。都换,都换了好一些。省着有些人不理解。”

“那是那是,你这个小同志想的还是蛮周到的。那我联系一下。”

其实七张硬座票换成卧铺也没多少钱,这个年代的火车票价本身就低,七个人也就是需要补一百多块钱,一个人不到二十。

这钱都不够张铁军和小柳吃顿饭的,不过不能这么说就是了。

就这位宣传部的同处长,他这会儿的月工资夹七夹八的下来也就是三百多不到四百的样子,二十块钱对他来说不算是小数目了。

当然了,很多时候都不用他花钱。

事情定妥,六个演员被安排在招待所休息,等着晚上出发。还好,没让他们自己去找地方等着。

张铁军去买了两个行李箱,和小柳一起把车送到张冠军那边,又给两个人置办了些路上要用的东西,毛巾牙刷什么的。

换洗衣服拖鞋睡衣什么的,还有钱都是带好了的,直接拿出来装到箱子里就好。

“把钱放你箱子里。”

“为啥?”

“我害怕。”

“……放我箱子里,你就不和我一起啦?两个箱子不还是要放到一起吗?”

“那不一样。”

“行吧。”反正也是无所谓的事儿。

其实箱子里的钱是为了应急加办事,还有就是要给小柳买演出服,要不然张铁军身上带了三千足够他们用了。这个必须带现金的年代确实是麻烦。

所以这个年代很多人都是盯着火车的,小偷,拎包的,要饭的和抢劫的。拿着北大学生证满车厢要钱已经是一种流行。

都收拾好,张铁军又给张中校打了个电话:“张大哥,我去京城,能不能先给我派两个人?”

“什么情况?”

“我姐要去演出嘛,我正好也去办点事儿,带了些钱。”

张铁军打电话说身上带了钱需要人手保护一下,那就不可能是小钱儿,张中校也没问多少,当下就答应给派了两个人过来,还给了一个京城军区的联系电话。

其实再等等,等香港公司的执照拿到手就没有这么麻烦了。香港的公司执照到手,他香港的通行证,返乡证,护照就都有了,当然不会少了支票。

国内的支票这会儿还不对个人,你有钱也不行,只能走公司账户,就很不方便。

在香港注册有限公司虽然不验资不用保证金,但必须要在本地的银行开设国际帐户,公司的财务流动必须要体现在账户上。这也是方便查税。

账户开通以后,银行就会主动为公司所有人提供银行卡,信用卡,会计服务以及支票。支票分为现金和本票两种,随便选择。

现金支票和本票不是一回事儿,现金支票需要手工填写,可能会出现空头也可能发生退票。

本票都是打印好的固定额度,有银行背书,使用的时候只需要签字就可以,银行无条件保证兑付,没有空头和退票的可能。其实就是现金。

只不过银行本票不是那么好申请的,对财务资产等等方面查核的相当严格。

国内一直到九十年代末,对境外银行的支票和本票都是持相当欢迎的态度,各方面就很便利。最关键是不用背着一箱子钱可哪跑。

二、三十年以后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个时代,抱着钱出门真的就是把脑袋别到了裤腰带上,回不来和回来五五开,一点都不夸张。

杀人越货在这个时候是动词,不是形容词。

张中校那边的人很快就过来和张铁军小柳汇合。

两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一个叫高爱民,一个叫苗伟,穿着便装也难以掩饰身上那股子英气,后腰上鼓溜溜的,竟然还还了家伙。

这真是安全了。

张铁军给两个人拿了五百块钱让他们揣在身上,其他的就没管了。他们的车票什么的都不用管。

火车站也是有军代表的,协调军方、军人和车站的相关事务,而且他们也可以上车以后找列车长配合。当然,车票是要补的。

晚上就在招待所吃了饭,九个人提前半个小时来到火车站,同处长已经联系好了,直接找车站换了车票,从内部通道提前进了车站。

因为不是始发站,也不能提前上车,就站在站台上等着,虽然有点冷,但是不用在候车室挤也算是挺不错的了。

这个时候的候车室可不是那么舒服。

脏乱差冷是基本条件,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群孩子过来就抱大腿,不给钱你就别想走,还有挨个磕头的年轻人,举着盆子硬要的老年人。

没人管没人理。

那些孩子都是从哪里来的谁带着的?谁在意呢。

东北没有人贩子,这会儿消息又闭塞,这样的新闻也发不出来,所以也就是感觉讨厌,根本不会往其他方面琢磨。

好在也没等多久火车轰轰隆隆的就进了站,大家上车,高爱民和苗伟直接去找了列车长,很快回来,就睡在了张铁军和小柳旁边的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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