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景江再去办公室,把那本集子摔在文启义面前,厉声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这也太幼稚了。”

文启义拿起来翻看了,说:“谁知道他们会这样认真呀。”

“就你知道认真,别人都毛躁,都好糊弄,都是傻子?”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

“是的,我授意你去干的,因为我要申评高级职称,我自己有没有能力去完成这项工作,所以才使用这种低劣的手段。”

“哪能让你这样呢?要是他们来问我,我就说,你根本不知道,是我一个人悄悄做的事,与你毫无关系。”

“偏偏我要说,与我就有关系。”

“这怎么可以?”

“你想让我的申评材料被质疑吗?想让我当南郭先生吗?”

“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才……”

“还能怎么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坚持到底,就说你亲自参与的,我布置给你的,我还给了你很多指导。”

“是,我明白了。”

“明白个卵,就以为没事啦?你还要去邢毅,你们一起打鸟,关系可以是吧。”

“也不咋地。”

“什么不咋地?需要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你和他协商,他也参加了,出版社限制名额,只能是两人,要刷下一个,因为你要申报职称,只好把他的名字刷下,他要领他这个人情,为了报答,你答应出面找领导帮他调整岗位。”

“明白了,我去找他。”

发过一通气,童景江转回正式话题:“现在通知你,到县里参加驻村帮扶。”

“什么驻村帮扶?”

“就是到边远山区村里面去,住在那里,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帮他们搞发展,推动他们早日脱贫奔富。”

“唔哟,不行,我去不了。”

“为啥去不了?”

“我有事,有急事,我家里,我母亲,她病了。”

“你母亲年纪不大嘛。”

“是不大,可是这病,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病,结果医生在走廊上给我们说,要做好思想准备,极有可能是……”

“是什么?”

“好像是绝症。”

“绝症?”

“也不知医生是不是搞清楚了,我们家里商量,半个月之内送去省医再做全面检查,我父亲没出过远门,不知道怎么找人办事,得要我亲自去。”

童景江说:“你母亲病得真不是时候。”

第二天,何睿接到县里电话,催要名单,即转告童景江:“赶紧报呀。”

童景江说:“文启义母亲患了绝症,要请长假。”

“哦,他去不了,换谁?”

“就邢毅吧。”

“那你得先找他谈一下?”

“我现在要忙出去,还是厂长你亲自谈吧。”

“嗯,那好,叫他来。”

邢毅来了,何睿告诉他:“现在有个工作要交给你。”

“服从厂长安排。”

“是到县里参加驻村帮扶呢。”

“是哪个村,明确了吗?”

何睿站起来,从笔筒里抽出一支圆珠笔,转身走向地图:“也不知道情况怎样,我们也不便多问,不过我想肯定是比较贫困落后,才要安排重点帮扶,都是一样的工作,没必要选择,是不是?”

圆珠笔指向地图西南角,在那里点了两下。邢毅身子不动,隔两米远,却看得清村名:桑家寨。

他知道这个村,是宏达公司人力资源部桑倩的老家。

桑倩父亲过世的时候,公司去了不少人,他也跟着去了,随了三十块钱,大家都一样,当时把钱凑在一起,附上一张纸,上面是名单。

还有一点,这个村附近,后来建了一座双曲拱桥,采用超薄混凝土工艺,那时就算是全省最先进的桥梁工程。

双曲拱桥建好后,引来一些外地人,桥上停车,下来观看风景,村子里有人动心思,在桥边搞个小摊,专卖本地特产荞凉粉,还出售矿泉水,赚了一些收入。

宏达公司没能参与这个项目,但是提供了一车浇筑用壳子板,钢筋班五个人被临时抽调跟去负责装卸,干完以后去桥头食堂领大馒头,一人一个。

邢毅没有多想,只觉得到哪里都一样干工作,再说了,多走几个地方,多接触一下农村基层,对自己将来的发展,只会有好处。

何睿站起来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还有话要说,扭脸看了看书架,咽下一口唾沫,说:“去吧,好好干。”

邢毅回家把工作安排告诉了倪淑贞。倪淑贞问:“要在村里面呆多久呢?”

邢毅说:“县里的安排是两年一轮换。”

“哦,这么长呀。”

“我争取每个月回来一次。”

低头望着床上的儿子。

倪淑贞说:“好好看一看吧,一个月就会变一个样。”

邢毅摇起头来:“不行不行,我要去找何厂长。”

“找何厂长说你不要去下乡啦,要留在家里陪老婆孩子?”

“我要求不下村,在厂里多干点什么都行。”

“不要被人家认为你畏惧困难,拈轻怕重,就必须得去,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我们都还年轻,不应该因为家庭的事,影响事业和前途。”

县里的正式通知来了,下村时间统一安排在礼拜五。

邢毅回到水塔小屋,把画架归拢打捆,准备合适的时间带去村里,那边的风光肯定别有一番风味,画框里需要的素材。

正埋头整理,门口站来了一个人,五十来岁,对襟衣里面套春秋衫,大概刚刮了脸,刀片使用不当,面颊上划了两道血痕。

邢毅见他一直站着,就问:“你找谁呀?”

他说:“我来找你,厂长呀。”

“哦,那你是搞错了,厂长,在那边,大楼里头呢。”

“我去过了,他们说厂长就喜欢在下面跑,给我指了这边,我来就看见你了。”

“我不是厂长呀,我看水塔的呢。”

“别诳了,我看你就像厂长。”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像厂长?”

“看你身体健康,人长得标准。”

“怎么会这样看呢?身体好,长得标准就是厂长?”

“是呀,厂长就是你这个样子。”

“你看我在干啥,收拾行李不是?厂长有这些东西么?”

“可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呀。”

“厂长比我矮一点,稍瘦一点,皮肤黑黑的,厂长姓何,我呢,我姓邢,所以你真的认错人啦。”

“你真的不是厂长?”

“真的不是。”

“那是厂长躲着我,让下面人说假话骗人?”

“厂长很好的一个人,他不会躲的,一定是有事出去了。你去那楼下多等一会吧。”

那人朝四面看看,叹一口大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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