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广察觉到后,突然变守为攻,冲出营寨,攻宝资山的大军被一阵俯冲,当即溃败四散。宗季大惊,一面让正和社山叛军交战的大军稳住,尽快脱离战场,一面让属下竖旗鸣啰,聚集溃兵。
这些公卿封地内的兵,八成都是初上战场的农民,能打到现在,已经是宗季训练有素,指挥得当了,但要完成脱离正厮杀的敌军,刚溃散又能聚集的行动却是难如登天。
转眼间,正在脱离社山叛军的四万也败了,漫山遍野的人,争先恐后,丢盔弃甲往新津奔逃。
温广大军追杀至滩涂,正要一路杀过去,却见背后两山升起浓烟,温广大呼不好,定是营寨被焚毁了,里面大量的粮食辎重定也被毁了。
温广一阵心惊,属下皆脸色苍白,慌道:
“营寨被毁,不如退去。”
温广一咬牙:
“不!追击敌军,一鼓作气破了新津,里面还有粮草。”
众下属领命,于是温广大军继续追击败军。双方混乱的纠缠在滩涂地时,忽一支万人队渡正南水,从东面杀向温广军,温广军措不及防,竟转眼便败。宗季军这才撤回新津。
双方又重新聚拢兵力,粗步一数,宗季军十二万主力,伤亡五万,而温广也损失了三万人,更重要的是丢了营寨辎重,只得退回彭邑,来日再战。
宗季暗叹一声,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总计十五万人,宗季的战术是以十二万为主力攻宝资,然后等社山方向的叛军来攻,就佯装腹背受敌,撤退至北岸,待温广倾巢出动,早安排好的二万人至正南水东岸渡水焚营。一万人守城。
但战场情况瞬息万变,高估了本军的配合能力和战斗力,原本假败成了真败。但又一想如果假败有序撤退,眼尖的温广可能就看出端倪而有所防备了。
焚毁温广大军营寨后,那支偏军头领于山上眺望,发现了温广军因追击败军,自已阵势也乱了,而温广又犹豫了那么一会儿,就给了偏军头领可趁之机,从侧面击溃了温广军,扭转了局面,不然温广真就一路攻到新津城下了,一万守军被败军冲乱,到时就算烧了两山营寨,但丢了新津也是大败。
双方皆有损失,但都余力,朝廷也觉得宗季这一战虽末能彻底击败敌军主力,但也打得很是漂亮了,而温广一方也是惋惜如果不犹豫了一会儿,可能就是大胜了。
但是坝方与尚华公援军还是往畿内来了,温广得知消息,就劝弃帝(皇子合)与三川氏联姻,又说服中臣氏,如若弃帝击败交帝,可让中臣氏入朝,位例三公,弃帝同意。
坝侯领五万兵,尚华公家臣出氏领六万兵入朝,杨亘大怒,同朝中大臣共同指责二人是何居心,竟无诏私自带兵入天子畿内。坝侯与出氏又指责各大臣未能管束朝臣,竟出现二个皇帝的惊天奇闻。
二班人在承天殿吵得不可开交,竟争吵一月之久,杨亘最后还是默认了两路诸侯的援兵,但得以宗季为主。
于是共计二十万大军攻向彭邑,这畿内的这场动乱也渐渐波及到整个宗华,各路诸侯纷纷入朝打探情况,对这二十万大军的庞大的规模也是大惊失色,至启帝以降,近千年都没出现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活动了,虽然杨亘与温广都很有默契的要压制这场波动,并极力克制的不再使动乱规模扩大,但还是有很多人的心已经燥动起来。
这时宗季猛攻彭邑一月不下,尚华氏家臣出氏却接到三川,中臣二氏攻德阳的消息,尚华公急命出氏回去御敌,并请坝侯帮忙。出氏大惊,坝侯心想温广与宗季现在势均力敌,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就先击败三川,中臣二氏,再回来平乱也不迟。于是二人皆领兵往北赶。
但交帝却对这两家外戚看透,厌恶了,如今天下除自己外还有一伪帝,当务之急不尽快平乱,反而自顾自家。视天子如无物,在畿内竟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却说宗季眼见彭邑快撑不住了,援军却退走,无奈因兵力不够,强攻不下,只得退至新津。
这边温广又对弃帝道:
“眼下我等兵力不足,只有借助外援。”
弃帝疑惑道:
“再拉拢一大诸侯?”
温广立马摇头道:
“万万不可,如再扯进更多诸侯,必然导致全天下的动荡。”
“那司马的意思是?”
“我等只能借助已经拉拢的外援。”
弃帝不解道:
“可中臣,三川二氏不是被阻挡在德阳,不能南下吗?”
“所以得让中臣,三川击败尚华与坝方才行。”
“司马如何肯定中臣,三川能击败尚华与坝方?”
温广于是对弃帝密语一番。
交帝四年春正月,宗季在新津接到中臣,三川八万联军大破坝方与尚华氏的十二万联军,甚至年轻的尚华公也被流矢击中腹部,感染而死。
宗季在接到这则消息后,又接到一封密信,在灯光下,宗季已然猜到信中要说什么,但还是看了。宗季眼中闪着眼光,将信点燃,双肘抵在案上,双手捂住脸庞。不一会,唤来亲信,吩咐下去。
中臣,三川大军正气势汹汹的往畿内赶来,朝中已经慌作一团,这明摆着就是叛军的援兵。公卿们终于克制不住,一面请杨亘向全天下的诸侯发勤帝诏,一面翻修华都,将金银器物等贵重物品运到华都,并将家人也接进来,准备抵抗到底,当然,还有一些人觉得交帝大势已去,暗中通信与弃帝的也有。更聪明的是二项准备都作。
承天殿中已吵作一团,各大臣已顾不上礼仪,纷纷围在杨亘周围,或要求或威胁。
“冢宰大人啊!请尽快奏请陛下诏吧。”
“冢宰若还犹豫,就没时间了。”
“冢宰请快做出决断!”
“实在不行,请陛下西狩也行。”
杨亘闭住双眼,装听不见,但抖动的眉毛和在眼皮下滚动的眼球显示他也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活动。
“冢宰大人!”
一声尖叫仿佛要刺破众人耳膜,众人齐齐看向门外,就见一侍卫像跌了几跤,衣服上沾了灰,头发也散了,面带狂喜的捧着一个盒子到了杨亘面前,因为疾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咽了口气,憋出一段话:
“冢宰大人与诸位大人请看。”
说完又开始剧烈喘气,将盒子放地上,推到杨亘面前。
众人困惑的冷静了下来,等着冢宰打开盒子,揭开谜底。
杨亘终于睁开眼,扫这人一眼,知道这人是一大夫之子,入宫混资历,侍奉天子的,平时还算稳重,当下又是何事让他如此失态。杨亘抱着好奇揭开了盒子。
……
里面是一颗人头,杨亘将人头举起,仔细观看,眼角突然一抽。面部被人清洗过,头发也被扎得一丝不苟。这浓黑的眉毛,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唇上修剪整齐的短胡须,生前就随时在淡笑,死后还是一幅淡笑的出众样貌。
“温广?”
一人疑惑道。
“温广。”
一人确定道。
“这是死了?”
一人不解道。
整天诅咒无数遍的人,让殿中所有人寝食难安二年的人,竟以一颗头颅的形式出现在众人面前,殿中一片寂静。
杨亘确信这就是温广,于是收回目光,将头放回盒子里,目光投射到向送来盒子的已回过气的人身上。
这人向冢宰行了一礼,就出了殿门,众大臣冷静了下来,虽然脑中还是思绪万千,但已恢复了往常的贵族风范,很有默契的坐回该坐的位置,并同时将目光注视着门外。
不多时,捧盒人将一武将装扮的人领进了殿中,武将先向上首北方的空位叩首,接着向冢宰及众人一拱手,等待众人的问话。
虽然已经确定,但冢宰还是先问道:
“这个头颅是温广?”
“正是贼首温广。”
御史又问:
“如何做到的?”
“中臣,三川二氏击败坝方,尚华氏……”
司空打断道:
“这个我们知道。”
武将顿了一下,继续道:
“中臣,三川二氏击败坝方,尚华氏,宗氏大夫突发奇想,先是试探进攻了彭邑一次,发现彭邑防守严密,宗氏大夫又大胆装作轻敌,五万人不扎营寨,暴露旷地……”
“什么?宗季竟会如此荒唐大胆!”
所有人不满的瞪了一眼又打断武将的司空。
武将又道:
“结果彭邑还是无人来攻,宗氏大夫于是推测,如果温广在彭邑,依他性格,见我军如此懈怠,不管是不是计,都会派人试探一下。但彭邑连试探都没有,再加上三川,中臣以较弱兵势击败了坝方与尚华。双方皆是堂堂军阵,只有极其出色,有丰富战争经验的将领才能如臂使指,调动八万人击败击溃对方,而中臣,三川也是久不征战,如何能有如此将领?
二则相加,让宗氏大夫有了个极大胆的推测,那就是――温广不在彭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