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去吧,这事回去之后再说。”
上香这种事,除了祈愿也有散心的意思,眼下出了这么档子事,谁也没心思继续待了。
让丫鬟去寻了两位长辈,一行人急忙回了城里。
在沈家众人的七嘴八舌下,程桑终于得知了沈洵安离开京城的原因。
原来,早些年的时候,沈洵安的性格根本不像现在这般稳重冷清,或许是因为他那个盲女病的缘故,极不喜人背后议论他。
偏偏京城这个地方,人言可畏,喜欢八卦,沈洵安的出身又太高,凡是自认有那么点身份的,都喜欢拿他说事,用来彰显自己的出身。
他本就是那么个瑕疵必报的性子,遇上这种事当然不会罢休,背后捣乱,当面动手皆有之,一来二去,就惹了许多人的不喜。
这不喜他的人中,就有候海。
候海的出身算不得高,但他爹的职位,在京中属于手握实权那一类,大多人颇为给他爹面子,所以候海来往的公子哥,都比他出身高。
那群公子哥中,有个叫关寻逸的,与武阳郡王府是世仇,候海一跟他搅和到一起,就想出了许多坏主意。
那段期间,沈洵安的名声很不好听,要么就是跟候海、关寻逸这些公子哥打架,要么就是与谁谁谁不和,认错了谁谁谁家的姑娘。
这些也算不得什么,勋贵世家出身,谁都有那么点缺点,外人也就是背后议论沈洵安和武阳郡王府几句,还不至于影响到武阳郡王府的地位,但事情渐渐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次宫宴上,沈洵安再一次被他们所设计,这一次不同以往,谁也没想到,关寻逸会大胆到如此程度。
在御花园附近的竹林里,沈洵安被关寻逸引至此,撞破了新入后宫的宠妃,与一位世家公子的好事,偏偏那位宠妃不知收了关家什么好处,竟说与她私会的是沈洵安。
事情闹大,皇上震怒,沈洵安百口莫辩。
他有盲女症,连那位宠妃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想说出个一二三四来都难,而宠妃早有准备,穿着普普通通的宫女装,说沈洵安模样俊美,她入宫前就心怡不已,这次也是情难自禁。
沈洵安据理力争,却依旧受了牵连,沈老爷子为了保他,只好将他送出了京城。
其实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沈洵安是冤枉的,毕竟他那个盲女症的缘故,连女子的美丑都分不清,怎会去轻薄一个宠妃?
可谁让武阳郡王府势大呢?
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借此打击武阳郡王府罢了。
之后沈洵安这个名字就渐渐从京城消失了,但他狂妄无知、作恶多端的名声却流传了下来,在候海等人的尽力宣传下,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
谈起往昔,沈洵安的神色并没有多难堪,他少年时期的确不够稳重,还有些浑,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人算计到此。
不过提起候海,他又想起了另外几人。
“我记得当年这件事,参与的除了候海和关寻逸之外,还有几个小子吧?”
沈询平声音冰冷,“那几个继你之后,就陆续被送出京城了,我武阳郡王府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这件事还是爷爷和爹亲自动的手,京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们会算计人!
闻言,沈洵安眼中多了抹暖意,当年的事,对那时的他来说是天大的打击,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直都没有再过问这些,没想到家里人已经帮他报仇了。
“也只有这个候海,他爹的职位很关键,皇上也颇为看重他,还有关旗山这个老东西护着,我们没机会下手。”
沈询平眯了眯眼,“这次他敢再搞些小动作,我就找机会一起收拾了他!”
一旁的沈询宁也直点头,“收拾他,不给他再欺负二哥的机会!”
沈洵安失笑,“放心吧,我又不是以前的我了,这一次他只要敢来,能不能完整回去那就不一定了。”
岁月,教会了他许多,也让他脱离了以前的稚嫩。
以前的他,只是太在乎他的病了,解开束缚后的他,可不是谁都欺负的起的。
……
跟沈询平兄妹分开后,沈洵安和程桑走在回院子的路上。
程桑脸上是难得的温柔与好奇,“在你眼里,女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沈询安想了想,“大概是模糊的一团?”
程桑幻想了一下他说的场面。
【一袭红裳,身段妖娆玲珑的女子,翩翩起舞,额间一抹金色眉心坠,斜插几支鸾凤金簪,起雾间,身上的配饰琳琅作响。
她娇娇俏俏抬头,入目间,是一团模糊的云雾,连五官都没有……】
程桑生生打了个寒颤,明明是个美艳的场景,直接变成了噩梦,吓死人好不好?
一看她这副表现,沈洵安就猜到她想岔了,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抬手敲了下她额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看其他女子时,是看的清楚脸的,只是记不住,一转头她们在我脑中就成了模糊的一团。”
“哦,这还差不多。”
在他眼里就是模糊一团什么的,实在像个鬼故事。
“那你那时候,是怎么想的?难过?失落?还是颓废不安?”
沈洵安抬头望了眼天,“也没怎么想,就是觉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吧。
我最初都不知道自己跟旁人是不同的,只是小孩子天生敏感,很快就从爹娘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不对劲,当时觉得天都塌了,可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小孩子的幼稚罢了。”
他嗓音浅淡,带着释然,的确是不在意以前那段岁月了。
程桑松了口气,悄悄将手伸到了他手心,抿唇笑了笑,将头偏开了。
察觉到手心柔软的一团,沈洵安眉梢微动,又见她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低低轻笑出声,无声的握紧了手中的小手。
将人送到院子后,沈洵安松开了她,又温柔的将她耳边的鬓发抚至耳后,拍了拍她的头。
“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程桑明亮的杏眸盯着他,“明天见。”
*
送走沈洵安,程桑回到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磨墨。
她要给晨曦写信!
分别前,两人早就约好,一有空就给对方写信,告诉对方的近况。
之前在路上,她也没什么好跟晨曦说的,现在不一样了。
她要向晨曦要点东西。
程桑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两页信纸就写满了,除去开头是在慰问晨曦和弟弟的近况之外,其他内容都是在问她,有没有什么教训人的好东西。
她还记得,晨曦是医毒兼修,并且有许多古灵精怪的法子,教训人什么的,晨曦法子绝对比她多。
当写好之后,她让玉萝连夜将信送了出去。
写完给晨曦的,程桑又开始写给钟师傅的,这一回,信的内容要正经多了。
拜年后,就开始问月下美人、雪里婵娟和五色赤丹茶花的习性,之后又说了刺美人的事,便收了笔。
完成这一切,程桑吃了个简便的晚膳,愉快的睡下了。
……
接下来几天,程桑彻底适应了京城的生活。
武阳郡王府很大,规矩也多,但对于她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姐却很友好。
她住的这一片是属于二房的宅院,但跟沈洵安和沈家夫妇的院子隔的距离都很远,稍近一点的沈询宁,来她这也要走上一会。
所以,她是不用去跟其他人一起用膳的,除非主院那边有吩咐,不然一日三餐都是在自己院子里。
这就给了她很多自由,每日早晨起来泡上一杯花茶,看会经商的书,摆弄一下花草,闲的无聊了,还可以去荷塘那边走一走,喂喂金子和银子,顺便去看看老爷子小花院里的花,日子好不快活。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程桑老是往荷塘那边跑的缘故,她和沈老爷子相处的格外不错。
“你说你有个爷爷,他那有许多外面买不到的花卉,给老头子我介绍介绍呗。”
沈老爷子看似严肃,其实性格有点老顽童,特别是遇上自己感兴趣的事。
关于钟师傅的事,老爷子已经跟程桑打听不下三次了。
程桑很是无奈,只好好声好气的将钟爷爷那里有名的花卉简单介绍了一遍。
“钟爷爷擅长的是培育、嫁接,他那儿的花卉,都是改良嫁接后的品种,所以才在外面买不到。
比较出名的有阴阳君子兰,也就是一株两色的君子兰,颜色还可以自选,钟爷爷那什么颜色的都有,这次庆氏皇商就挑选了好几盆,几乎每种颜色都有涉及,祖父要是感兴趣,年典的时候可以仔细看看。”
沈老爷子连连点头,“一株两色啊,比老万厉害多了。”
老万是给老爷子打理小花院的人,也是一个培育花卉的大师。
程桑觉得两人不好比较,因为擅长不同,但钟爷爷若是知道万爷爷的事,肯定会很感兴趣,他对这些同样喜欢花卉的人,总是报以万分期待。
“除了阴阳君子兰,钟爷爷那还有地生莲、粉面蔷薇、雪绒花、羽衣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