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吴蓓等人入住同一家酒店,只不过房型不同。团客们住的是海滨特色小木屋,出门就是柔软的人造沙滩,沿着小路走不到五分钟,就能到达温泉和鱼辽池,吴蓓和司机住的则是普通高层大床房。

晚上九点多钟,吴蓓准备洗漱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毛巾落在上一家宾馆忘了拿,这种亲肤物品,她一向不喜欢用酒店提供的,只好又换了衣服去楼下找便利店。

买完东西往回走,马上就要进大门的时候听见一声吆喝,“嘿!小姐姐!吴导游?”

循声看去,就见路边一家烧烤摊前横了几张长桌,其中一张长桌旁坐着她的几个团客,樊亮也在其中,江彬正兴致勃勃地冲着她挥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跟这些人打了个招呼,顺便叮嘱他们别睡得太晚,免得明天出去玩儿没有精神。

江彬笑呵呵地说:“嗨,放心吧,这才不到十点呢,只要明天是去玩,不是让我工作,两点睡我也能爬得起来。”

旁边几个年纪比他大不了两三岁的人纷纷开玩笑,感慨年轻人体力就是好,他们要是睡那么晚起那么早,脑袋得炸一整天。

江彬说:“反正时间还早,小姐姐跟我们一块吃烧烤呗,我来请客。”

为了避免事端,旅行社有明文规定,导游不能接受团客送礼,不能让他们请吃饭,以及不能在出团期间与团客存在任何形式的经济往来,所以吴蓓只是笑了笑,拒绝说:“晚上吃这些东西多长肉,我可还要减肥呢。”

“这么瘦了还要减肥啊!”江彬指了指她,又捏了捏自己一层软肉的胳膊,“我这样的是不是已经算虚胖了?以后可不敢跟人说我这种身材算正常体型了。”

“男生这样算正常体型,女生讲究一些,总觉得越瘦越好看,减肥无止境。”

“啧啧,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看了”江彬嘴上抹了蜜似的说,“那不吃东西,喝点饮料,一块玩会儿总行了吧?正好我们刚才想玩狼人杀,可惜人少不够数,你加进来就正好了。”

有同事眼里闪过暧昧的神色,看出江彬似乎对这位导游小姐姐很有好感,打算仗义帮他一把,于是也加入到劝说的行列中,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吴蓓也不好继续拒绝,只得同意,大家立刻很有眼色的腾出座位,让吴蓓坐到了江彬旁边。

除去睁眼的法官之外,场上总共还有七个人,两匹狼,三个平民,一个预言家,考虑到神职太多,对狼不公平,取消了女巫的角色,只留下一个猎人,好人全部死亡或者狼全部被投出来则游戏结束。

吴蓓抽到了狼卡,然后在夜晚睁眼的时候,不期然发现另外一张狼卡是樊亮,先前在机场突然见到他时那种大脑神经紊乱的状况再次出现,吴蓓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了。

她能看出樊亮也并不是毫不介怀,真的只把她当陌生人,因为他这个人的性格其实和江彬挺像,大大咧咧的,爱贫嘴,跟其他同事在一块的时候特别能闹能开玩笑,但今天一天下来,包括刚才很多人劝她一块坐下来玩,只要涉及到她,他就自觉装上消音器,一言不发做起了局外人。

好在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斜对面樊亮很快打了几个手势,传递作战策略。尴尬退散,吴蓓整个人一下放松下来,她甚至有点感谢樊亮愿意率先打破僵局,连忙也回了几个手势。

几轮投票和暗杀过后,场上只剩下了包括吴蓓和江彬在内的三个人。

吴蓓在游戏刚开始不久,就冒险先占了个猎人坑,幸运的是,直到最后一轮也始终没人和她对跳,她阴差阳错坐实了好人的身份,剩下江彬和另外一个平民反而为了取得她的信任互咬个不停。

最后狼人胜利,揭晓结果的时候,众人着实都震惊不已。

江彬夸张地瞪大眼睛,冲着吴蓓一抱拳,说:“原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大佬,失敬失敬。”

吴蓓笑得前仰后合,目光无意中和樊亮对上,对方立刻不着痕迹地迅速移开了。

吴蓓微微一顿。

如非工作需要,她一向睡得较早,又和众人玩了两把游戏,困得直打哈欠,就起身准备回去休息,这次没人再不识趣地强留,只有江彬专门招呼了一声,“小姐姐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啊!”

吴蓓笑着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吴蓓还是如往常一样带团,不过没再碰见玩项目被人插队这类糟心的事情,小事仍然不少,例如路上堵车啊,丢落东西啊,团客中总是有人不好好守时啊,当然这些鸡毛蒜皮她都已经处理成习惯了,算不上什么问题。

那晚之后,她和樊亮也依然没单独说过话,对方并不针对她,但似乎有意和她保持距离,吴蓓便也自然而然维持这种状态。

旅行的最后一天,团客们下午三点的飞机回北京,吴蓓要先等他们离开,然后乘五点的飞机回石家庄,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江彬找机会跟吴蓓独处,找她要了微信号。

吴蓓有点惊讶,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江彬只是性格开朗,有点自来熟罢了,但看他要微信时的神态,好像又不止于此,不过她并没拒绝,反正就这几天的接触来说,她并不讨厌这个人,至于以后会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顺其自然呗。

加完微信,江彬明显心情振奋,又蹭在吴蓓身边聊了会儿天,直到被丁志强夫妇的争吵打断。

起因是张丽莹想让丁志强帮她在候机厅里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可惜丁志强技术实在欠奉,各种迷之角度显得人惨不忍睹,张丽莹心有不满,一直碎碎念个不停,还把这几天在外面玩拍照的失败史都翻出来抱怨,丁志强觉得在下属面前挨训很没面子,辩驳了几句,两人就这么各执一词地争起来了。

按理说这种程度的争吵,既没严重到要分家,也没上升到大打出手的地步,旁人通常都只当看不见也听不见,但他们叽叽喳喳老半天还不停,那架势像极了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破事每天没完没了叫唤的吴广平和陈俊梅,吴蓓脑袋一热,蹭地起身,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站在了两个人中间。

张丽莹和丁志强均是一愣,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吴蓓:“……”

吴蓓连忙把已经蹿到喉咙口的那句“烦死了,大庭广众之下吵个jx啊吵?嘴巴不会好好使用可以考虑捐给有需要的人”咽回到肚子里,想象着居委会大妈调解矛盾时的神态和语气,热情又亲切地说:“嗨呀,别吵啦别吵啦,丁大哥这不也是好心办坏事吗?来来,张姐,我帮你重新拍几张好看的嘛!”

张丽莹心想人家一番好意,便也借坡下驴,收敛起脾气,笑着把手机交给吴蓓,说:“那行,那麻烦你了啊。”

吴蓓说了句“不麻烦”,正低头研究她的相机,只觉眼前一晃,耳边有人惊呼出声,她下意识抬头,就见三分钟之前还战斗力十足的张丽莹脱力般瘫倒在地,离得近的几个人赶紧围拢过去,合力把人架到了椅子上。

吴蓓一边按压张丽莹的人中一边说:“大家散开点,别都围在这,否则空气不流通,她更容易喘不上气。”

众人依言照做,吴蓓又单独看向丁志强,“您先别太担心,我估计多半只是刚才用劲过猛,低血糖犯了而已,她以前有过类似的状况发生吗?”

丁志强点点头,“我记得有过一次,早上打扫卫生的时候突然晕倒,后来就说是由于没吃东西导致的血糖跟不上。”

虽然出发前张丽莹在健康调查表格上填写的是无疾病史,但因为心存侥幸而隐瞒事实的人向来不在少数,保险起见,吴蓓还是多问了句,丁志强回答说她身体一向很好的。

说话间,张丽莹已经恢复过来些许,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吴蓓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让丁志强留在这里照看,自己去旁边的土特产超市买了两根棒棒糖和一瓶苏打水。

丁志强接过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吴蓓笑了笑,心想还是女孩子心细,自己媳妇这一晕,都是人家忙前忙后地照应,反倒衬得他这个当老公的不够体贴了。

他想把买糖和水的钱还给吴蓓,吴蓓觉得区区五块钱还再收回来,怪尴尬的,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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