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医坐到刚才胡太医坐的位置,给若谖把脉。

众人都屏息凝神盯着他。

华太医将手指扣在若谖的脉上,脸色忽地大变,一瞬间额头竟沁出了汗珠。

子辰见了,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华太医把脉的时间越长,神情就越震惊,到后来,手都在微微发颤,抬起头来问:“谁是小姐贴身的丫头?”

红香见琥珀绿玉皆不在,只得挺身而出应道:“奴婵虽只是个二等的丫头,却是小姐跟前服侍的人。”

华太医点头,道:“甚好,你只需把小姐今日的起居尽可能详尽地说与我听即可。”

红香闻言,道:“小姐一早起床,梳洗过后,去老夫人那里吃了早膳,而后回到自己房里,把些不穿的衣裳赏给绿玉,叫她送给她表妹,然后独自看书,不知怎的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因受了门风,得了伤风,自开了药方叫琥珀姐姐煎了药来,小姐吃过午膳服了治伤风的药,发了一身汗,病就好了大半。

琥珀姐姐怕湿衣服穿在身上于小姐身体不好,遂侍候她洗了澡,重新更换过衣裳。

小姐大抵觉得在家里闷,女扮男装带了琥珀和绿玉两个姐姐出府去玩,回来就吐了,琥珀姐姐倒了杯热茶给小姐喝了,原指望喝了热茶人会舒服些,没想到小姐不喝热茶还好,一喝完热茶竟昏死了过去。”

华大医听得相当专注,见红香说完了,方才问:“你家小姐有晨睡的习惯吗?”

红香摇头:“没有,小姐就连午睡都很少。”

华太医凝着脸点头,对老夫人道:“从这位姑娘讲述的来看,谖小姐应该是早晨的时候就已中了毒,不然不会刚起床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那应是中毒后,精神不济的症状,只可惜被谖小姐忽略了,又当伤风治疗,喝了滚药,泡了热水澡,催发毒药在身体里加速运行,游玩回来喝的那杯热茶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夫人虽年纪大了,可头脑仍旧好使,华太医说的每句话她都能懂,困惑道:“谖儿早上就中毒了?她早上与我吃的一样,我怎么没事?”

华太医道:“谖小姐不一定是通过食物中的毒。”

老夫人纠结道:“那是从何处中的毒?”

子辰插嘴道:“现在不是研究妹妹怎样中的毒。”

许夫人认同道:“子辰说的有理。”

子辰盯着华太医,满腔希翼地问:“妹妹体内的毒,华太医肯定能解吧。”

华太医听了,面有愧色,对老夫人道:“求老夫人赶紧张榜悬赏求能人异士吧!谖小姐身中两种奇毒,小人无能,竟然一种都解不了。”

燕倚梦本对他寄于厚望,听了此话,眼前有些发黑。

老夫人急命翠玉道:“派人在整个长安城贴榜文求医。”

许夫人叫住翠玉,期期艾艾道:“老爷下过令,不许因谖儿的事在长安闹得满城风雨。”

老夫人疑惑道:“老爷几时下的这个令?我怎么不知?”

许夫人嗫嚅道:“就是上次谖儿得了七日风,老夫人也是命人满长安贴悬赏榜文,被老爷知道,狠狠说了媳妇一顿,说我们妇道人家不懂市井流言的厉害,传到朝堂会掀起惊涛骇浪!”

老夫人听了,很是踌躇,一面担心自己唯一的儿子在朝堂的处境,他若在朝堂有个闪失,一家大小失去富贵只在朝夕之间。

那另一面,又担忧着若谖,如果没有奇人异士来帮她,她只怕要天折,天命为凰终成泡影。

老夫人思前想后,眼前抓得着的“实”,比那充满变数的“虚”更重要,只得收回成命。

燕倚梦心里哀痛,却只能忍泪含悲。

子辰锁眉问道:“华太医可能辩认谖儿身上中了哪两种毒?”

华太医赧然道:“在下只识得一种,另一种实在辩认不出。”

子辰紧着问:“太医识的那种是何毒药?”

华太医道:“川乌头。”

众人一听,皆震惊默然无语,中了这种毒,也就只有三天好活。

老夫人想起什么,对许夫人道:“听说媳妇娘家以前与墨门有过渊源,墨门据说最精通各种毒药和解药,媳妇可否向娘家求救,谖儿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夫人为难道:“那些只是曾经,墨门早就萧条,隐迹于江湖,与我们许家断了往来。”略一沉吟,又道:“媳妇这就回去问问,看能不能找到墨门传人。”

老夫人催促道:“有劳媳妇,快去,快去!”

许夫人强笑道:“老夫人这么说,叫媳妇如何担当?谖儿可是我唯一的女儿。”走到榻前,握住若谖冰凉的小手,抑制不住哽咽道:“谖儿,一定要等着娘亲!”一咬牙,狠心离去。

胡太医准备告辞,子辰忙挽留道:“二位神医且慢,您二位可能使妹妹暂时醒来。”

胡太医与华太医对视了一眼。

华太医踟蹰道:“办法是有的,只是醒来之后,毒素在身体里发作的更快、更猛,只怕……连三天都难熬过。”

老夫人听了忙道:“一动不如一静,子辰,你就别折腾了,让你妹妹平平静静地过完最后几天日子吧。”说罢,老泪纵横。

那些仆妇想起若谖平日怜贫惜老,一时忍不住,也陪着老夫人哭了起来。

子辰道:“孙儿想,谖妹妹自己精通医理,她若醒来,说不定有良方呢?我们已经没退路了,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

老夫人犹豫不决。

燕倚梦眼睛一亮,浑然忘了老夫人平日里是怎么看不惯她,道:“子辰说的可以一试,妾身那么重的肺痨都被谖儿治好了,焉知谖儿不能自救!”

老夫人思忖了片刻,总算点了头。

华太医这才敢动手,用针灸将若谖扎醒。

老夫人和燕倚梦忙扑到跟前。

老夫人怜爱地抚摸着若谖的额头,问:“小谖儿感觉怎样,想吃些什么,祖母这就叫人做去。”

子辰在低头心疼地注视着若谖,低沉着嗓音道:“谖儿,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切不可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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