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临雍州,沈赫军营
沈赫此刻双手拿着一份布帛,正不可抑制的抖动着,他越是仔细的验看,越是心中欢喜,向来威仪严肃的脸上不可控制的露出狂喜之色。
真是太好了,有了这份名单,就可一举将东夷安插在雍州边关的暗桩,细作连根拨起,少了这些人和机构间传递消息,北临和东夷的战事将会有一个跨越性的大反转。
“两位将军此次暗访相思门辛苦了,有如此大的收获,实在可喜可贺,我定会奏明王君为两位将军请功!”沈赫欣喜道。
“长歌不敢居功,此次能截获细作名单,全是叶将军一个人的功劳!”沈长歌双手抱拳,诚恳说道。
“哦,是叶将军独自截获的名单?”
沈赫好奇,这两个人心性本领他十分清楚,叶护尚武,长歌尚谋,两人合作起来亲密无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说到叶护独自一人深入敌方,截获名单,他多少有些不信,但观长歌和叶护的行貌又不似有假。
叶护闻言没有说话,他想起那日云霜亲自将这份名单拿给他,并明确告知他,这是东夷太子楚玉衡安插在北临边关的暗桩和细作,此次是苏长风想借他们的手除剪掉楚玉衡的羽翼。
叶护心中明白不管是东夷太子楚玉衡的人,还是陈王楚玉瑾的人,他们都是北临的敌人,所以即便知道是苏长风的计策,他也会照样递上名单让沈赫抓人。
苏长风啊苏长风,我且让你如愿几日吧,此后才是你我真正交锋的开始!
当夜,沈赫一声令下,叶护和沈长歌亲自带队,兵分四路向雍州城内进发,黑压压的军队犹如一声惊雷,在整个雍州城内炸开,很多人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带上了囚车,一时间,整个雍州城内哭嚎遍地,冤枉之声此起彼伏!
直到寅时将至,整个街道才终于恢复平静,此次他们共计抓获东夷细作一百二十七人。
他们之中有潜伏数十年之久的花甲老人,也有刚刚才被送来的弱冠少年,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在北临已然落地成根,成婚生子,如果没接到召令,他们就如同普通的百姓一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们中所有人都是从小学习各种细作技艺,百里挑一才得已能被送到北临潜伏,出师未捷就已身陷囹圄,他们也曾怀抱着对东夷的满腔热血,以为可以干一番大事,却不曾想到,不过是一份名单而已,就绝了他们多年计划!
这些突然被抓的细作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怎么就突然被发现了?
王权之争,从来都是流血之争,太子与陈王之间的较量,他们成了第一批被牺牲的人。
远处有寒鸦声呀呀响起,声声叫的人心底发寒。
翌日,有黄榜张贴于菜市口,对昨晚抓捕的所有细作身份进行了公示,并已将他们全部押在菜市口中,斩立决!
随着监斩官一声令下,一百二十七人全部命丧刽子手的鬼头刀下,一时之间殷红的血液和无数人头在菜市口翻滚,百姓们都唏嘘不已,日日在身边打转的人,竟然是敌国细作,如今还成了刀下鬼。
不知是谁先叫了“杀的好”,紧接着几乎所有的百姓们都连连叫好,整个菜市口充斥着一股狂热的气氛。
叶护第一次觉得,权利是这么的重要,只有拥有权利,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站在最高处,定世间秩序,掌他人生死!
消息传回东夷,已经是第三日,太子楚玉衡大发雷霆。
“查,给孤彻查!到底是谁泄露了名单?孤要证据!”
沈长歌发现叶护变了,以前那个说孙子阴险狡诈,孙膑虚伪至极,姜尚自相矛盾的叶护,近来竟然开始苦读兵法,并且似乎读的极为认真,已有他独到的见解。
他原本应该为好友突然的开化和进步而欣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叶护,已不是他初识的叶兄!
或许是丧妻之痛,太过痛彻心扉,才会让他突然性情大变吧!沈长歌心中如是想。
云霜近来做事极为小心谨慎,自从上次献计后,苏长风已有一月未再对她委以重任,甚至昨日还因她手下犯的一件小错,就对她大发雷霆,严令她回云霜殿反省。
苏长风让他反省什么她心里清楚,不就是上次的事,伤了他心爱女人的心吗?云霜心中冷哼,苏长风阿苏长风,为了一个女人,你真是连大局也不顾了!
东夷国王宫,太极殿
太子楚玉衡正在向他的父王楚天阔哭诉。
“五弟向来做事狠辣,仗着相思门的势力和父王的宠爱,对儿臣多番打压,儿臣一忍再忍,可五弟此次竟然不顾我东夷安危,将父王和儿臣在北临边关的细作名单泄露给了北临将领,直接导致父王和儿臣的多年筹谋,一朝尽毁!儿臣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东夷王闻言一双阴鸷般的双眼顿时迸射出可怕的寒光,他望着他最心爱的长子玉衡,内心却百感交集。
楚玉瑾,朕宠爱他吗?不,朕从未宠爱过他,在朕眼里,只有嫡出的衡儿,才是朕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对楚玉瑾多加封赏,不过是为了将他推在高处来替衡儿分担他人的暗算而已。
高处不胜寒啊,衡儿心性单纯,为人忠厚,身居太子之位,早令他腹背受敌,处处掣肘,从七年前他掌管兵部开始,各种弹劾他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他心中清楚,是有人容不下衡儿,可是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时候他也不是能事事压制。
这时候楚玉瑾出现了,不过才十五岁的少年,却如同老谋深算的狐狸一般,一环扣一环的让他不得已承认了他这个儿子的身份,并将他留在了身边。
他不论是智谋才干还是心机能力,都远远胜过从小锦衣玉食的玉衡,可他毕竟出身低微,而且从小并未长自己在身边,所谓的父子亲情有限,如果他安心只做个陈王,愿意日后辅佐玉衡,那他绝不会动他。
可问题是,他野心太大,不仅跟江湖中人交往甚密,还在朝中遍结党羽,如今甚至将手伸到边关,这样不可控儿子越是能干,越是危险!
玉衡说的对,“是可忍,孰不可忍!”
“来人,速召陈王回宫!”
东夷王的召令连夜发出,等到达秋水关的时已是三日后,秋水关中苏长风安插的将领再将召令传到相思门苏长风手中时已是下半夜。
当夜,苏长风就星夜出发向王城方向而去。
回宫路上,苏长风将目前形势做了仔细分析,此次之后太子必然会元气大伤,如今东夷与北临战事一触即发,而边关现下东夷王能用的人都是他苏长风的人,所以此事即使东夷王对他不满,也不能拿他如何!
只要他表面上继续恭顺,让他挑不出错来,他就是安全的。
只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他还要再多加筹谋,徐徐图之!
其实他一直很羡慕楚玉衡,他们同为东夷王的儿子,待遇却是天差地别,楚玉衡从小长在父王母后身边,受尽疼爱,八岁就被立为太子,此后所有的事都有人替他筹划,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他呢?一出生母亲就过世了,而他又身中奇毒,受尽病痛折磨,父王却对他不闻不问,任由王后将他送到佛寺,美其名曰:出宫避疾,其实就是任他自身自灭。
他不甘心,于是,他从小就学会了争,躲,抢,示弱,讨好,计谋……
东夷王说他心机太重不如大哥玉衡忠厚,他只能暗自苦笑。
忠厚吗?心机吗?倘若所有的事都唾手可得,谁还愿意费劲心机?整个天下的人都以为东夷王最看中他这个儿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初为了走到这个父王身边,他又付出了多少代价?
十五岁那年,东夷王愿意将他留在身边,后来还封他为仅次于太子的陈王,只不过是因为东夷王知道了他和苏覃的关系,以及想要用他来替他忠厚的玉衡太子挡下这宫里宫外的重重杀机而已!
这些年他替楚玉衡挡下了多少明枪暗箭,东夷王历历在目,这些年他又替东夷王暗地里诛杀了多少影响他王权集中的挡道者,东夷王更是一清二楚,可他仍然默许纵容楚玉衡对明里暗地对他打压和陷害。
所以当他知道东夷王的身体已然大不如前,有意让太子楚玉衡尽快继位时,他决定不再继续装孝子贤孙,兄友弟恭,他开始让义父动用相思门的势力,剪除太子在朝中和军队中安插的羽翼。
可事情比想象中复杂,这个一向貌似忠厚老实的太子殿下,其实并不好对付,几番交涉,他并未占到多少便宜,如今义父也死了,剩下他独立面对太子和他的势力,他并没有多大的胜算,更何况还有一个偏心的东夷王在,他势必更占不到便宜,可不管以后如何,如今他也已没有退路。
此次他借沈赫的手一举除掉了太子安插在北临的所有暗桩和细作,他已想过楚玉衡会去向东夷王告状,他也想过即使东夷王知道后怒火冲天,如今的局势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与他之间从来没有父子亲情,从一个开始有的就只有互相利用,既然如此,那就继续互相利用吧!看看最终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