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一场暴雨过后,白山屯中一片清爽,被洗涤的又何止是树叶?就连原本灰突突的房顶都显得透亮许多。只是在这样祥和欢快的气氛里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焦急。男人们聚在村中的小路上商量着什么,间或有人疾奔着走开,人堆里一个身着素色衣裳的女人和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格外引人注意。

女人们也都抱了孩子、捧着笸箩一个个的站在自家院中,引颈张望,时不时的隔着稀疏的篱笆同邻居说上几句。

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白小怜有些诧异的问着院中一个捣药的女人:“张婶,这是怎么了?”

“是小怜啊,这么早就完事了?”在围裙上抹了把手,被称为张婶的中年妇人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昨儿个晚上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今儿个她一早下山,就是想早些把药材卖了,也好早点回山上去采药。下过雨,草药也长得比一般时候快,手脚不利落些,搞不好就抢不上了。

谁成想一进屯里就看到乱哄哄的一片,连收药材的王老伯都被拉了出去,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让屯里的男人都忙了起来。

“听说死了个人呢。”张婶生怕被别人抢了功劳似得,急忙忙凑到白小怜耳边说道:“瞧见那俩外人没有,昨个暴雨冲垮了山路,他们的主子被山洪卷走了。啧啧,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那银子一把把的往外抓。”

怪不得村里的男人都跑去帮忙了,白山屯民风还算淳朴,但为了个生死不明的外人举村出动还是不大可能的,毕竟靠着山中草药过活的他们,太明白这场雨的重yào。哪怕只要晚上一两个时辰,便会错过那些只会在夏日雨后冒头生长的草药的最佳采撷时机,进而丧失掉很大一部分银钱,看样子那些人的确出手阔绰。

也好,他们都在忙,自己就可以安心的采她的草药,而不用担心会有人跟她抢了。一想到这,白小怜对那位一不小心客死的异乡人的同情心转瞬间就消失殆尽,与其在这里替他哀叹,还不如早些进山,还能多采些草药。

见白小怜转身欲走,张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略拔高了声音问道:“小怜啊,婶子那天跟你提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临近几家的女人听到她的话也都若有似无的靠过来了些,时而瞟上白小怜一眼,带着些调侃和同情。

张婶一伸手,她就知dào

要坏菜。只支支吾吾的推搡道:“婶子,人家看着呢。”

“哎呦!这有什么害臊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初师太走的时候可是把你托付给我,乡里乡亲的,总不能放着你不管。你看我家大牛高高壮壮的,给你做男人正合适……”

周围有几个吃吃的笑了,白小怜俏脸微红,一个劲的想把自己的胳膊拽出来,“婶子,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可不管她说什么,张大婶就是不放手,仿佛一松手她儿子的便宜媳妇就要跑了。

屋子里的张大牛听到外面有人在说他,兴奋的跑了出来,手里举着一个瓢,朝白小怜咧嘴一笑,道:“小怜,喝水。”

趁着张婶一顿的功夫,白小怜赶忙抽出手,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只隔壁几个中年妇人带着不屑的笑容嗤笑道:“张婶子打的真是好算盘,硬是让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嫁你家大牛,这买卖做的,真是一本万利。”

“瞧这话说得,”冷哼一声,张大婶转身说道:“她白小怜无依无靠,我这是在帮她。再说了,谁不为自己儿子打算?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来,就瞧着人家的眼热。”

妇人被噎的一怔,继而啐了一口:“生不出来,也比生个傻子强。”

严格说起来,张大牛并不是傻子,他不过是反映比别人慢一点、呆了点,长得又比人壮了些罢了。刨去张大婶的逼婚,大牛跟小怜其实算的上是朋友。小时候,他没少为小怜打跑那些欺负她的坏小子。

但朋友是一码事,夫妻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收养她的师太,以前也曾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被情所伤才遁入空门。白小怜自小就被灌输着‘情之一字,伤人伤己,与其所嫁非人,不如一生孤老’的思想。但她知dào

,如果自己的拒绝让张大婶恼羞成怒,搬出师太的遗言来压她,白山屯中绝不会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只因为,她白小怜不过是个被捡回来的孤儿罢了。

扛了扛肩上的背篓,药锄里面晃咣着出响声。面前是熟悉的青山绿水,但那曾经存zài

的、被称为家的感觉却已经随着那位慈祥的长一同逝去。

也许,是时候离开了。

七转八转的离开大路,白小怜拨开草丛,翻过一个小山崖,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浅谷。每个采药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花园,撇开那些常见的药材不说,山林中自会孕育一些珍惜的草木。这一处,便是白小怜的产金窝。

一条小溪划过这个小小山谷,草丛中横七竖八的躺倒了许多松木。经过雨水的滋润与阳光的抚照枯干上生出许许多多棕黄色的块菌。一个个轻轻的拔下,力求保证块菌的完整,晒干后研磨成粉就是上好的麻药。

越踩越来劲,白小怜几乎看到那一个个蘑菇变成一串串铜钱飞进自己的背篓。割下蘑菇时带出的些许汁液让她的手自指尖渐渐开始有些麻,到最后连药锄都握不住了这才作罢,走到一旁的小溪边去洗手。

阳光、鸟鸣,还有满篓的‘铜钱’,都让白小怜高兴的想要歌唱,正想着,水中忽然有个白花花的东西晃了她的眼。顾不得手还没洗干净,白小怜用力的揉了揉,她没看错吧,那是……银子?白花花、闪着光的银子?

哦!老天爷一定是看在她孤苦无依的份上决定帮她一把。几下脱掉布鞋趟入水中,挽高的裙摆在行走间落了下来,浸满了水,有些沉。小心翼翼的捡起那锭银子,小巧的元宝精致的好像艺术品,大概有一两重。脚下一咯,她低头一看,沙土掩映间竟然又是一只银元宝。

二两银子啊!这下她很快就能攒够离开的钱了。目光急切的在溪水中搜寻,还有没有?再多两个,她今天就能走了。

波光淋漓的水面上浮动着一片青蓝色,随着溪水的流动缓缓摇曳,好奇的走了过去,想要弯腰捡起那块布,手腕猛地被人抓住。冰凉僵硬的触感,几乎要捏断她骨头一般的力qì

,让白小怜马上想到狩猎用的猎夹。

长大了嘴,惊叫声卡在胸口,觉抓住自己手腕的俨然是只人手时,才破口而出,急促而高亢。但当她对上那双眼睛,却又戛然而止。

男人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毫无焦距的眼睛就这样直直的望向她,仿佛映在彼此眼中的对方便是这世间的唯一,仿佛只有彼此才是对方唯一的依靠。

一种诡异的感觉慢慢自心底爬了出来,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对视了一辈子,而且还要永远的对视下去。好像只要这样对视着,其它的一切便都不重yào

了。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嘶哑不成语调:“不许走……”

然后,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那双如潭深眸不见了,幻境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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