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一边带着沈浪往渔村走去,一边低声解说道:

“罗掌柜的心腹大虎头,就在这渔村里招募新人。不是吃咱们这口饭的,根本找不到这里来。误打误撞找来了,也见不到大虎头。

“瞧见那边补网的汉子没?他是个眼线,也不属于哪家海贼,就是这村里的渔民。但只要有海贼来此地修整、销赃、招人,他就会给海贼做眼线赚赏金。

“一旦看见生人,他就会假作警惕,过来盘问,他家那口子就会趁机去给海贼报信。若遇上海关巡检司的人,他就会假作兜售海货,过来稍作阻拦。

“当然海关巡检司里面,不少人都被掌柜们喂饱了,与这边早有默契,轻易不会过来巡查。就算有不吃贿赂的巡检要过来巡查,也会有人提前通风报信……”

正说时,那补网的汉子主动朝老许打了个招呼:

“老钩子,舍不得海上的风浪,又打算干回老本行啦?”

老许呵呵一笑:

“老子好不容易活到今天,可不想把这把老骨头喂了鱼。今儿个是带自家子侄过来,送他跟罗掌柜混口饭去的。”

那补网的汉子大笑:

“果然,老子就猜你带着個面生的黑厮过来,是要来找大虎头的。不过这趟罗掌柜可是要去参加大事的,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愿意招的,非得有两手过硬的本事不可。你身边这黑厮行不行啊?”

黑厮黑厮,老子哪里黑了?老子这是古铜肤色好不好?再说你特么自己都黑得跟个炭头似的,也好意思管老子叫黑厮?

沈浪心里嘀咕着,杀气腾腾瞪了那补网汉子一眼。

那补网汉子微微一怔,觉得这小子眼里的杀气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他与海盗打交道,自然早已见惯各种凶神恶煞,也没当回事,只打趣道:

“哟,这黑厮一双招子还挺狠的,莫不是见过血?”

老许笑道:

“要不是见了血,杀了人,在家乡呆不下去,谁乐意出海讨生活?不多说了,老子去找大虎头了。他还在老地方吧?”

“对,就在那儿。你径直过去便是。”

老许笑呵呵与那补网汉子挥手告别,径直带沈浪进了渔村,一路上又与好几个人招呼说笑,不出意外,与他招呼的,全是兼职给海贼做眼线的渔民。

穿过渔村,又前行一两里,走进一片树林。

沿杂草丛生的小道深入林中,来到一处林间空地,就看到一条敞胸露怀、满脸络腮胡子的赤脚大汉,正大马金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一口匕首剔着指甲,手边还搁着一口厚背大砍刀。

大石前边的空地上,则聚着好大一群人,正一个个上前自报本领:

“我叫莽骡子,会使地趟刀!砍断过好几条人腿,还杀过两个人!虽然没有出过海,但我不晕船!”

“我是老炮筒,跟着齐掌柜干过两年。上个月齐掌柜被人给火并了,我不想给齐掌柜的仇人卖命,就来投奔罗掌柜了。嗯,我是炮手,炮打得很准。”

“我叫海蝎子,会耍飞刀,十步之内……”

“我叫周二狗,就是村子里的渔民,从小跟我爹出海打鱼,虽然没杀过人,但我水性很好,还懂驾船、打鱼、分辨潮流、天气……”

这时老许带着沈浪来到了人群外,也不排队,就拉着沈浪往里边挤。

被他挤开的几人不乐意了,怒腾腾地瞪着他。

可老许两眼一翻,嘿嘿怪笑,露出一副混不吝的凶相,之前在慕清雪面前时的卑微敬畏,跟沈浪聊天扯淡时的爽朗和气,统统消失不见,代之以一种一言不合,就要抽刀子捅人的亡命徒气质。

就凭这股积年老匪的凶狠气质,就把那几个看着凶狠的壮小伙给吓缩了,纷纷避开他嗜血的眼神,任他带着沈浪挤到前头。

“都是群雏儿,手上或许有些本事,但杀人什么的,多半是吹嘘。”

老许不屑地对沈浪说着,甚至都没有压低声线。

说话间,已经挤出人群,来到那块大石前,对着那络腮胡大汉叫道:

“大虎头,我老钩子啊!这是我家表外甥,在家乡吃了人命官司,过来投奔我,我听说罗掌柜招人,特意送他来跟罗掌柜啦!”

大虎头抬眼一瞥老许,笑骂道:

“你这老海狗,自己不来给我家掌柜帮忙,送个小的过来能顶什么用?”

老许笑道:

“我年纪太大,身手不比从前了,宰掉三两个壮小伙,怕就要喘得直不起腰。我这表外甥就不一样了,猎户出身,鸟枪打得神准,五十步内,指哪打哪,给他一把好枪,要他杀谁,他就能给你杀了谁。”

络腮胡大汉大虎头眯起双眼,上下打量沈浪:

“这小子真有伱说的那么厉害?”

老许拍胸口保证:

“真这么厉害!”

大虎头点点头:

“行,看你老钩子面上,就收下他了。他叫什么?”

“叫他‘小马’就好。”

“这名号不错,好记。不过老子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小子坏了事,老子可不会手软。”

“没问题,海上的规矩我都跟小马说清楚了,坏了事,该罚认罚,该打认打。就算是该杀,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当然,我家表外甥懂事的很,肯定不会犯下该杀的大错。”

“那行,让你外甥一边儿等着。老钩子你帮我掌掌眼,瞧瞧这些小子行不行。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嘞!”

看在老许的面上,大虎头都没让沈浪现场展示一下号称“神准”的射术,就直接让他入伙了。

又过了半个钟头,大虎头挑出了满意的人手,给老许扔过去几块银元,又叫他把落选的那群人带走,然后便拎起大刀,挺身站在大石头上,对包括沈浪在内的十人吆喝道:

“从今儿个起,你们就是跟老子坐一条船的伙计了,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罗掌柜和老子,会带着你们一起发财,大把分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但你们也知道,咱们干的是玩儿命的买卖,上了船,就得守船上的规矩。尤其是跟人开火干仗时,必须听从号令,谁他妈敢畏缩不前,老子就砍掉谁的脑袋……”

吧啦吧啦讲了一通规矩,大虎头大刀一挥:

“出发!”

带着十几个新伙计,从另一条林间小道走出树林,又绕过一堵礁崖,来到一片海滩上,登上两艘小艇,朝着泊在远处海面上的大船驶去。

当沈浪成功入伙,登上那条名为“福源号”的大船,随船扬帆南下时。

瀛州府城北门外,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士,打着国公府的认旗,飞驰进府城之中。

半个时辰后,这队骑士又穿城而过,出南门,进港口,最终停在港口外,一座小山脚下。

为首一个相貌平平的骑士抹了一把脸上的浮尘,看一眼手中那枚通体漆黑的硕大珠子,见珠子表面的猩红手指,赫然指向南洋方向,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身边一个身形稍显单薄的骑士说道:

“凶手已经出海,看方向,应该是往南洋去了。”

稍微沉默一阵。

那身形单薄,满脸黑灰,看着其貌不扬的骑士,张口发出一道饱含恨意的沙哑女声:

“出海又怎样?继续追下去!不追到凶手,我誓不罢休!”

那骑士肃然道:

“不行,瀛国公那边……”

“哼,国公现在正忙大事,哪还顾得上理会我?再说我此行长生县之前,说好要为弟弟守灵四十九天。现在才过去五六天,还有的是时间!我还有一艘船,登记在我弟弟名下,可以不动用国公府的力量,乘我的船出海!”

“……但我不可能陪你出海。慕清雪追索甚急,我必须留下主持局面。”

“没关系,你借我几个人,再加上我自己的人手,足够用了!”

“好。我给你一个六品杀手,三个七品杀手。凶手虽然精于暗杀,剑术老辣,但境界不会超过七品。四个经验丰富的血影杀手,加上你自己的力量,已经足够应付所有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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