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这座三进三出的大院里,已有早起的仆人婢女开始忙活,打扫庭院、劈柴烧水、准备早餐。

慕清雪仗着三品境界的强大感知,带着沈浪在院中一路绕行。

有时还直接带着他飞跃院墙,一路避开了所有仆役婢女,显然对这里的仆婢们也并不信任。

这栋大院和院中仆婢,都是府衙安排的。

而除了府尊、府丞等少数流官,府衙中诸多小官、吏员,包括府衙刑堂的捕头、捕快们,多是由当地人担任,怕是早被国公府渗透成了筛子。

因此在慕清雪看来,这大院里府衙安排来的仆婢,必然也多有国公府眼线,欲秘密行动,必须避开他们的视线。

慕清雪带沈浪出了大院,又一路穿街过巷,轻易避过街道上早起谋生活的各色人等,最后来到一条偏僻小巷深处,进了一栋独门小院当中。

院子里,有个看着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腰背略显佝偻的老者,正坐在一只木桶上啃着烙饼。

见到慕清雪带沈浪翻墙进来,那老者慌忙咽下嘴里的烙饼,又拿水壶灌水漱了漱嘴,这才小步快走过来抱拳一礼:

“拜见慕大人。”

慕清雪俏脸清冷,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对沈浪说道:

“他就是你入伙的担保人,老许,许大山,外号老钩子。”

又给老许介绍道:

“他叫沈浪,是你的表外甥,年十七,家住长生县莲山乡,自幼随你表姐夫狩猎为生,练得一手好枪法。因与乡中大户子弟为猎物起了争执,不慎鸟枪走火,失手杀人,一路潜逃离乡,前来投奔于你。但你已打算归隐,不能再带他出海,遂为他担保,将他介绍给那家海贼掌柜。可记住了?”

老许连连点头:

“记住了,他是我表外甥……”

将沈浪的人设复述一番,虽没有一字不落,但也大差不差。

而沈浪对自己这个人设,也算是能够接受。

倘若是刚穿越来那会儿,叫他扮猎户肯定是不行的。

皮肤太白皙,体型看着也不够剽悍,手上也没有老茧,完全就是一副读书人模样,不可能扮演猎户。

但是现在,整个最热的七月,他每天都顶着大太阳修炼,早就由白古晒成了黑古——一阶的皮肤强化,可没有防晒功能。

手足的筋络关节,也变得粗壮结实,体型也练得剽悍矫健,又练过剑术、火枪,还练了“虎爪手”,指掌之间已经迅速磨起了厚厚的茧子,已可以满足猎户人设了。

又叮嘱了沈浪一番细节,慕清雪又对老许说道:

“此事若成,你前罪一笔勾销,我准伱带着积蓄,回乡归隐。今后再不会有任何人,拿你前事寻你麻烦。”

老许感激拜下:

“多谢慕大人!”

慕清雪点点头,又对沈浪说道: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这便随老许去吧,一路保重。祝你马到功成。”

沈浪对着慕清雪抱拳一礼:

“承慕大人吉言,此去必不负大人信重!”

之后沈浪也不犹豫,跟着老许出了院门,又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一家车马行前,雇了辆马车,往城南行去。

马车悠悠行进之时,老许小声叮嘱沈浪:

“沈少你这次要加入的,是一伙亦商亦匪的单帮海贼,上次出海时折了不少伙计,及需补充新血,如此你才有机会混进去。

“当然他们也不是随便招人,要么招揽熟识的老海贼,要么就得有我这样的积年老贼作担保……

“上船之后,不要四处晃荡,少说少问,老水手叫你做啥,你就做啥,别跟他们顶撞。

“我已经老了,又已不在海上讨生活,仅剩的面子,也就够担保你上船。上船之后,怕是就没人会看我的面子,给你多少关照了……”

沈浪连连点头,用心记下老许的叮嘱,还时不时问上一句:

“路上会打劫么?要是海贼要我杀人交投名状怎么办?”

“亦商亦匪的单帮海贼,平日多是做海贸走私,不遇到绝佳时机,轻易不会出手打劫。再者此行是前往千星群岛参与海盗会盟,大事为重,应该不会节外生枝。”

“那我到时候是报真名,还是想個外号?”

“当然要用外号,海贼们很少透露真名的。我的真名,也就几个当年跟我一起下海讨生活的同乡老伙计知道。老伙计们陆续死后,已经没人知道我真名了,都只叫我老钩子。”

“那我叫‘浪里白条’如何?又或‘立地太岁’?”

“……沈少你说笑了,海贼都是大老粗,你这匪号听起来威风,可叫起来并不顺口……还是取个俗一点的匪号为好。”

“唔,这你可难倒我了……要不老许你帮我想一个?”

“要不就叫‘黑面鬼’?”

“老许你什么意思?我长得很难看么?”

“呃,沈少你长相自是俊朗。海上男儿风吹日晒,吃海风喝海浪的,很少有你这么俊俏的少年。可你这一身皮,确实忒黑了些……”

“黑什么黑呀,我这叫古铜色!不行,我不要叫黑面鬼,老许你再帮我想一个。”

“呃……”老许皱着老脸想了好一阵,方才小声说道:“沈少你号称擅使鸟枪,百发百中,不如匪号就叫‘鸟枪’?”

“鸟枪?就那小细管儿?我特么……算了,我匪号就叫‘小马’。愤怒的小马。”

“愤怒的小马?这也太长……好的我知道了,就叫小马。”

于是沈浪的海贼匪号,就这么定了下来。

马车足足行了小半个钟头,才终于出了南大门。

南门城外依旧是楼宇林立,街巷纵横。而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商铺纷纷开门营业,小摊小贩们也纷纷支起摊子叫卖起来。

沈浪挑开车帘,看着外面的街市。

瀛州府内港码头,就在南大门外三里处。因此南门外的街市,有着大量海货商铺,满大街飘荡着干鲜海货的咸腥味。

许多大户家仆,在此挑选刚刚到港的新鲜海货。亦有不少小户人家的主妇,挎着竹篮,在一些海货小摊前,挑拣着小鱼小虾,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的讨价还价。

有或光头或寸发,穿着对襟短打,敞胸露怀的力工,三五成群坐在街边小食摊上,就着海菜虾米汤,大口吃着各种海鲜馅儿包子烙饼,吃饱喝足把嘴一抹,扔下几个铜子,就大声说笑着各种粗俗笑话直奔码头,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偶尔可见一只野猫突地从巷角蹿出,叨起摊边海鱼撒腿就跑,气得摊主大声叫骂,引得路人阵阵轰笑;也常看见一两条野狗眼巴巴守在某个肉食摊前,摇着尾巴等着摊主赏些边角料。

南门外的街市,虽然不比前几日进城时,北门那边的街市高大上,但明显更具鲜活的市井气息。

沈浪一路贪看,不知不觉,马车已然抵达港口街。

老许支付了车钱,带沈浪出了港口街,却不往那千帆似云、桅樯如林的港口方向走,而是踏上一条港口街外的林荫小道,沿那崎岖曲折的小道步行十几里,翻过港口左侧的小山,来到了一座小渔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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