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只是一起吃个饭,蕙姐儿并没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这让陈姨娘和林氏都松了口气。她折腾倒是没什么,只是这种场合下若是出了丑,丢的可是大房的面子。
吃罢饭,周二爷便拉着周老三去了书房,对于小小的身份,他还是心存疑虑,必须向当事人询问清楚才行。也怪在大门口黄氏那句话让他有些多心了,虽然周家一直对于嫡庶一般培养,但是血脉不容混淆。再者周家如今的声势差不多达到了顶峰,若是孩子的身世让人诟病,对于周家挤进北周上层贵族的圈子就有很大的妨碍。
想起这个,周二爷就有种力感。大哥一贯是个谨慎的人,大概是事关己身反而乱了分寸,自从知道找回了茹姐儿那个状态就一直比较奇怪。这些首尾细节什么的,倒不如他这个做弟弟的看得清楚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尽量帮大哥把事情弄个清楚,收拾一下一些遗留问题,倒也是应该的。
周大爷周伟确实没想到那么多,吃了饭,他还不肯放了小小,一直拉着她说话。可是作为执掌生杀的大将军久了,真不知道跟女儿从何说起。小小又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只对哥哥周艾特别好奇,对于父亲连称呼都没有称呼过。林氏看这样也不是个事,便说今日大家忙了一天,也都累了,不如早些安置了。
周伟亲自送女儿回了院子,回来略作洗漱,躺在床上冲林氏发着牢骚:“你说茹姐儿是怎么回事?话也不爱跟我说,连叫也不肯叫我一声。原来小的时候,甭管我出门多久,这孩子见了我就扑上来的···…”那语气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林氏叹了口气:“这些年孩子也吃了不少苦,那场变故且不说,离开的时候才三岁多,如今七八年过去了就连口音都变了,这心思哪里是一时能回来的?就是我,也是十几日之后才叫我一声母亲呢!”
这么一说周伟心里倒好受多了,顿时摩拳擦掌地有了斗志对林氏说道:“圣上准了我十五日的假,不若趁这个机会我带孩子们出门玩玩,你也一起。说起来咱们夫妻俩好久没有一同回过你娘家了,也带孩子去给外祖看看。”
提起娘家林氏却并不热络,淡然道:“临近年关,我这手里的事情多得忙不完,哪里有空跟你一块儿闲逛?你带着孩子们去也就罢了我还有事呢!”
周伟并没注意到林氏没有提起回娘家的事情,心思转到另一件事上,晓得林氏会不开心,咬了咬牙还是开口道:“说起孩子,开了年,给蕙姐儿找个礼仪嬷嬷管教一下,这孩子往常倒还是个好的,怎么大了反倒不懂事起来。”
林氏一听撑臂从床上坐了起来,神色间带了淡淡的讽刺:“爷,别怪妾身心眼儿小这蕙姐儿的脾气还不是您给惯出来的?他们母子几个在大宁守着,全了祖宗的规矩,妾身管不着,可谁家的女儿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是成天疯疯癫癫的?往日的妾身也就不说了,反正您也没瞧见。就是今日这事儿,她这么闹腾,凭的是什么?不就是您惯着她么?这事,妾身不管,您爱找谁找谁去!”说罢躺下来转身背对着周伟。
只要林氏用“爷”“妾身”这样的字眼,周伟就知道她是真动了怒气了,本想说她心眼儿小吧,人家自己都已经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伸手搂了林氏腆着脸小声哄她:“我不过就这么一提,你倒跟我置上气了。你要不乐意就罢了何必生气呢?这气坏了身子,茹姐儿得不理我了。蕙姐儿的事,你若是不爱理,不管了就是······”
话没说完,林氏腾地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地端正了脸色说道:“我可真不敢不管。眼看蕙姐儿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若是真没规矩,出去带坏的是我们茹姐儿的名声。你放心,我不过心里呕不过,这么一说罢了。早就托人打听好的女先生,打算开年了给茹姐儿上课,到时一并找了就是。”
周伟形喜于色,一把将林氏搂进了怀里,撅着嘴就凑了过去:“就知道我家夫人是个识大体的,来,让夫君我亲一个!”
林氏一边推他,一边说道:“先说好了,人我给找,学不学得出来可不关我的事······”话未说完,小嘴便被周伟吞了进去。
也不晓得这夫妻两个如何胡闹,次日小小去正屋请安的时候,周伟已经出了门,林氏却还在梳妆。她进了内室,眼尖地瞥见林氏未穿好的衣领下头一抹吻痕,低着头闷笑不已。
林氏心中羞愤,又不好对女儿摆脸色,只说早膳已经好了,叫小小出去先吃着,别饿坏了。
小小也不揭穿她,盯着林氏红彤彤的脸颊瞧了两眼,笑着出了内室。
因周伟等人回来了,陈姨娘也带着蕙姐儿芹哥儿过来请安,早膳便摆在了花厅。小小过去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芹哥儿和艾哥儿说话的声音,似乎都是心情很的样子。
“哥哥,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样去军营里头啊?”芹哥儿跃跃欲试的模样,看起来比刚回来的时候有生气多了。
艾哥儿似乎也挺喜欢这个弟弟,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什么时候拉得开我送你的那张弓,大概就差不多了。”
蕙姐儿在一旁看着满脸不悦,这个弟弟素来对父亲和哥哥特别仰慕,见了他们就忘了身在何处似的,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你能跟哥哥一样?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小小进门恰好就听见这句,顿时觉得不痛起来。这个蕙姐儿,一时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谁都应该捧着她一丝儿委屈都受不得似的,一时又不住提醒弟弟庶出的身份,这算是挑拨离间还是自卑过度以自满掩饰?
花厅里头就几个孩子,陈姨娘去林氏面前服侍了,墙根下站的小丫头哪里敢抬头,就是艾哥儿和芹哥儿,楹然听到这么一句也不晓得说什么得好。
小小笑吟吟地迈进了花厅,盯着蕙姐儿问道:“姐姐这话可糊涂了。芹哥儿什么身份?自然是周家的儿郎·你我的弟弟。也对,是跟哥哥不一样,他还小嘛,拉不开弓也是正常的。”说着转脸看满面通红的芹哥儿·端着姐姐的架子打趣道:“芹哥儿可得多吃些,待会儿我们比比谁吃得多,好吗?”
芹哥儿正是又羞又,听到小小给她解了围,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说来芹哥儿只是被陈姨娘娇惯了些纨绔习气,是非黑白观念还在形成当中,有点儿懵懂。可是他并不傻·自然感觉得到小小对他的示好。
蕙姐儿却不同,也许是女孩儿早慧一些,心里本又存着气,对小小递过来的梯子视而不见,横了一眼道:“你少在那里讨好卖乖,假惺惺的……”昨日回去她就是这么想的,反正她和嫡母、小小是处不好的,也就当着父亲做个面子·没有父亲在的时候,一定要争个上风才是。
艾哥儿有心维护,可女孩子之间的口舌之争他也不知如何插嘴得好·一时也就没开口。
倒是站在小小身边的璎珞年长沉稳,咳了一声道:“之前看见老爷回了房了,这么久也该过来了吧?”示意蕙姐儿适可而止,若是让老爷夫人听见,可没她的好果子吃。
小小趁机接话岔道:“你瞧见了?我都没有注意呢!”
艾哥儿也跟着这话往下说:“应当是从角门儿过来的吧?早上我跟父亲去松泛了一下身子,弟弟往后也早些起来,咱们一块儿。”
芹哥儿一听,眼睛放出光来:“我也可以吗?”
“自然可以。”艾哥儿点点头,表情很是温和:“你若是能来最好,用不了一年应当就能拉开那张弓了。”
哥哥接了话·小小自然不能冷场,拉了艾哥儿的袖子急切地问:“哥哥,哥哥,我也想去,带我一起吧!”
看着攀住自己胳膊的小手,艾哥儿有些恍惚·记忆里妹妹撒娇耍赖都会拉了他的胳膊不松手。那个记忆深处的身影,似乎在跟眼前这个小丫头重合起来,眉眼间就笑得加开怀:“你若是吃得了苦,一起来也就是了。”
他们三个一处说得热闹,被冷落在一旁的蕙姐儿却气炸了,手里的帕子搅成了麻花,听见小也想早上跟着父亲哥哥一处习武,忍不住讥讽道:“你能去干什么?只不过想要去父亲面前邀宠罢了,假惺惺的给谁人看呢!”
这是蕙姐儿第二次对小“假惺惺”了,小小深深地领悟了“推己及人”这个词的意思。大概是蕙姐儿自己常常带着面具过活,所以看谁都是一副“假惺惺”的模样。
虽说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理她,但是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小小真的很烦,而且是腻。就像吃菜的时候吃出一只鼻涕虫来,没什么害,但是恶心。
与其这样,倒不如一次解决了的好。
“蕙姐姐,你到底在争什么?到底想争什么?是父亲的宠爱吗?”盯着蕙姐儿的眼睛,小小很认真的问到。
但是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只觉得小小周身气势忽然变了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凌厉。
终于出手了!蕙姐儿有些兴奋,几次试探小小,出拳却像打在棉花上似的,叫她说不出的难受。小小这么一问,她有种终于找到对手的感觉,怎么能不兴奋?几乎是反射性地往后缩了缩身子,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惶恐地说道:“你说什么呢?茹姐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都想好了,稍微拖延一下,最好拖到父亲过来的时候,让他看看这个他辛苦寻找多年的宝贝女儿不过是个乡野村妇,粗言恶语逼迫长姐的模样,这样一来茹姐儿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陡降,她依然是周家最受宠爱的,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