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捷之后北周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传来,整个周府如同一具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般高速运作起来。
之前随着男主人长驻边关的几位主子一直没有过,这下,各处都要补足下人、修葺房舍、增添器皿。加之又是临近年节,各处庄子送年货的,铺子对账送红利的,把个周府弄得热闹极了。
三位之中,最忙的当属林氏。这将军府里她是掌管全局的人,又有的嫁妆需要打理,每日忙得天昏地暗,请示下的婆子丫头鱼贯进出院子。怕搅了小小的生活,她干脆将回事的地方移到了垂花门边的花厅,这样既方便了外头的管事进来回话,也不会打搅到小小。
倒是小小不好意思起来,非要赖着给林氏帮忙。想到周伟也该开始帮着小小想看人家了,这管家也是主妇的能力之一,林氏点了头,这才将小小带在身边。
黄氏跟林氏的状况差不多,不过她早早就将荷姐儿带在了身边。可怜荷姐儿对这些事情半点兴趣也没有,每日里只觉得聊透顶,想要跑去找小小玩,却被告知小小也在跟着林氏学管家理帐,暗叹一声同病相怜,再跟在黄氏身边,觉得心情竟然好了些。
家中唯一不高兴的只有韦氏。她望着奶娘忿忿不平地说道他们立了功,自然有圣上奖赏,可咱们家三爷,也为这个家操持着,谁曾奖赏过他一分?外头还都说咱们三爷不务正业,却不晓得这将军府的庶务都是咱们爷操持着。真不晓得他瞎忙,那铺子田庄都是将军府的,就是日后分府单过,跟咱们又有关系?”
奶娘只能苦笑安慰她一番。这些日子以来,三爷连正房的门都没有踏进过一步,夫妻俩话也不说,可见三爷真的恼了。偏偏自家依旧一副闺阁女儿作态,跟三爷拧起了小性子,也不肯服软,真不晓得这样的情况时候才能改善。
林氏跟小小商量了一下,叫她先搬进了给她预备好的那个小院儿,就挨着大房的正屋,花木蜿蜒隔开了小院儿与正屋院子,却又隐约可见。那小院儿像是个花园,可是正房、倒座一应俱全,显然为了给她预备的这个小院子林氏花了不少心思。
没弄懂林氏到底是意思,小小还是很高兴地答应了,当天便带着璎珞和西兰将搬进了小院儿。这小院儿自成一统,一条小路通向外头,与正房院子相隔的花木间也留有一道空隙可供一人通过。院子的正屋是一座两层砖石小楼。楼上楼下都是三明两暗的格局,下头还带了一个小隔间,晚间要茶水宵夜也不用通过大厨房,很是方便。
小小的闺房安置在楼上,林氏还给她配备了书房、琴房。看到里头摆放的古琴,小小便想起了林氏说过年后请女授艺的事情,微微有些沮丧,也不在这些方面有没有天赋,只希望莫要辜负了林氏的苦心才是。两间暗间,一间是丫头值夜的起居之所,另一间则直接做了库房。看着里头堆放得满满的,小小不由有些惊诧,时候竟然有这么多了?而且,还全是的?
抽空陪她去看房间的林氏见她一副惊讶的表情,不以为然地笑道都是些日常取用的小玩意儿,放得近些,你也好方便取用。母亲的库房里头还有不少好,待会儿你去挑来装饰房间,看上了只管拿走就是,反正早晚都是你的。”她这意思,就是的好都攒着准备给小小做嫁妆。
小小闻言笑道母亲还是留着给孙子吧,我哪儿用得着那么多?再者我年纪还小,用的太好也是浪费,只要合手也就是了。”
尽管她推辞了,林氏还是拉着她去了的库房,帮她又挑了许多好方才罢手。看着丫头们将铺笼帐盖、各式摆设放进小楼里头,林氏才对小道你那庶姐、庶弟要,只怕身边伺候的人不够,你将清源、清溪、清沐几个先借给母亲,我另赔你几个小丫头可好?”
这意思,是要在那两个身边安插的人手了,小小赶紧点头笑道本就是母亲安排她们来伺候我的,我跟母亲一块儿住着,倒叫她们闲了下来,母亲看需要分派她们去哪里,直管分派就是,问我做?”
林氏却觉得为了盯着庶子庶女抢了女儿的丫头,还是在前几日买来的小丫头里挑了四个齐整些,年岁跟小小不相上下的送了。这几个小丫头都是在人牙子那里培训好了的,不过刚刚进府,只能从三等丫头做起,因此小小身边两个大丫头便被璎珞和西兰占了,二等丫头便暂时空着,四个小丫头则重起了名字叫黄鹂、翠柳、白鹭、青烟。这只不过是小小的恶趣味罢了,她取名能,偏这几个丫头一见面就跪下说没有名字,请主子赐名,小小思索了片刻,信手摘了一句唐诗用了,心里还窃喜若是往后再需要给丫头起名,就叫“西岭”“秋雪”“碧泊”“小船”罢了,正好凑成一首唐诗。
送小丫头的周妈妈见了,一阵好笑,回头当笑话讲给了林氏听,惹得林氏也笑了一天,干脆给小小住的小院儿取了名儿叫“雅韵院”,取笑她附庸风雅,乱用唐诗。
郑妈妈也从乡下了,她年岁与周妈妈相仿,都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干练精明的模样。一见小小就红了眼圈,到底忍住了没有当面失态,背地里狠狠哭了一场,惹得林氏又跟着心酸了一回。
小小的雅韵院里头刚刚归置好,边听见门房上通报,大房的陈姨娘和二房的孙姨娘了。
两个姨娘和几个庶子庶女归来,自然不会大开正门,不会有人迎接。林氏和黄氏得了消息,吩咐丫头领他们去各自安排好的地方歇息,旅途劳顿,今日就免了请安,明日再说。
二房那边如何不晓得,小小陪着林氏,陈姨娘领着两个孩子要来给林氏请安,却被外头周妈妈拦了,在院子里给林氏叩了头,算是请了安才下去。就算当着小小的面儿,周妈妈也忍不住说了句“狐媚子”,转头又掩了小小的耳朵哄她奴婢乱说呢,没听见啊,别脏了您的耳朵。”
小小装聋作哑,晚些时候瞅着没人,悄悄叫了璎珞来问,璎珞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天,说得不清不楚,不过这狗血的剧情小小前世电视都看得多了,自动脑补之后,隐约猜测到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位陈姨娘也是林氏的陪嫁丫头,只不过是个二等的,名唤坠儿。当年趁着林氏怀着艾哥儿,跟大爷周伟闹别扭,周伟在外征战,好不容易回一次家,却又碰上娇气闹脾气,心里也是不,借酒浇愁难免就喝多了些。这坠儿趁着老爷醉酒,不知廉耻地爬了床,气得林氏见了红,差点没有保住艾哥儿。周伟也是心生愧疚,要把坠儿远远地赶到庄子上去。岂料林氏冷冷道爷何必撵她,她有过?就是爬了爷的床,若是爷没那意思,如何就能要了她的身子?如今这事儿已经出了,难道把人送走就能当没有发生么?爷先是欺负了我的丫头,这般行事,是叫我掩耳盗铃装糊涂,连我也要欺负了么?正好爷驻守边关,身边少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如就带了她去罢了。”
说罢便抬举坠儿做了姨娘,按着坠儿的本姓阖府上下都称作陈姨娘,打发她去了边关。
过程虽然说得含糊,但是林氏当时说的那话,璎珞倒是复述得清楚,一边说,一边脸上发出光来,完全是一副林氏狂热崇拜者的模样。别说是璎珞,就是小小听着这话,都可以想象得出林氏当年是多么威风霸气地说出这番话来。一边心疼林氏的不易,暗骂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一边对父亲周伟的印象减了几分。虽然她也,别说是这个三妻四妾完全合法化的社会里男人会这样,就是前世那个法制世界,全球各地都少不了这样的男人。可是作为,对于这样的男人实在难得有好感。
说起来林氏的处置已经是最好的方法,既顾全了周家的脸面,也维护了作为正室的尊严,逼迫周伟低头,利用周伟的愧疚之心掌握了安排通房妾侍的主动权,同时也兼顾了朝廷的惯例,除此之外,别他法可想。但是说到底,林氏心里始终是有一个疙瘩,对于陈姨娘的不满并没有因为近十年的分离而变淡,而是在心中慢慢沉淀发酵。只不过林氏一直大度隐忍,努力说服视这一切。反正远在天边,眼不见心不烦的。
可是如今陈姨娘了,还带着素未谋面的庶子庶女。尤其是庶子,出生在小小失踪之后,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林氏对周伟的爱意就会消磨一分。当她为女儿的下落忧心忡忡魂不守舍之际,女儿的父亲还有心思七搞八搞的,任凭是谁,想起这个都会伤心绝望。
若是可能,她真想一辈子见不到陈姨娘和她的儿女,但是,这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