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两日之后,府城里头都传遍了,长茅土司的军队在百里开外,往府城方向而来。()
不过府城里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人们只是将这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拿来聊天而已。施州府的地位不同,是代表朝廷镇守一方的,一般如必要,土王们干仗,也是绕府城而行,并不会进城。
又过了两日,大家现不太对头。长茅土司的军队并没绕道,而是气势汹汹地直扑府城而来,待府城里头察觉的时候,已经离着府城不足二十里地了。
府城里得了消息,不用指挥使大人招呼,清江河里的渡船皆停了,长茅土司的军队到了河边,法渡河,隔河派了信使凫水过来,说是要往容米土司去,要赶路,还请指挥使大人行个方便,开了城门放他们过去。
指挥使大人顿时左右为难起来。放了长茅土司的军队入城,他怕得很。施州虽有屯守的军户,可多年劳作下来,更像是农民而不是军队,若是长茅土司有甚过分的举止,完全就没有抵抗之力。
不放他们进城,又怕得罪了长茅土司,这些土王个个都是凶悍的主,这天高皇帝远的,若是长茅土司一怒,做出大逆不道的事体来,就算京都里头知道了,再派军队过来镇压,可他这指挥使只怕坟头上都长了草。
再者长茅土司是往容米而去,为什么?虽没明说,可他心中有数,容米土司有个不安定的因素还在府城里头呢。这可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一咬牙,开了城门,命渡船接长茅土司的军队进来,让他们自东门入城。西门出城,一个时辰之内必须离城。
长茅土司那方爽快答应了。
午后刚吃过饭没多久,府城里头便有衙役敲锣打鼓地通知了。各家各户紧闭门户。整个府城里霎时陷入沉静。
小小极是好奇,她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土人是什么模样呢,更加好奇这个时代的土著军队是什么样子。可陈氏将他们几个孩子都拘在屋子里,还有天佑也自官塾接了回来,她自己亲自照管着,反锁了各个院门,躲在院子里头。
刚刚锁好。便听见甜水巷角门传来拍门的声音,小小一想,暗自叫糟。王之田每日都带着王贵在外头闲晃,准是他听说了,急急赶了回来。就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回了赵家小院。是福是祸。
陈氏搂着天赐跟天佑,叫小小去开门。小小深吸了一口气往门外走去,突然听见身后陈氏惊呼:“你要干啥?”
回头一看,原来天赐挣脱了陈氏的手追了过来,听见陈氏问话,他回身安抚地冲母亲和弟弟笑了一笑:“没事,我跟小小两个去开门。”说罢快步跟小小并肩走了出去。
外院东厢房里头,甜水巷的角门上传来极有节奏的拍门声,不急不缓。说明拍门的人极有礼貌。随着时间的推移,拍门声渐渐急促起来,待小小和天赐走进东厢房的时候,门板被拍得啪啪作响,显然门外的人已是着急了。
小小跟天赐对望了一眼,点点头赶紧开了门。闪身进来的正是王之田和王贵。王之田依旧是从容不迫,没什么表情的样子,道了声“多谢”抬腿便走了。王贵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终究还是跟在王之田的背后走了。
天赐目送他们离去,小小却还不放心,探头往门外左右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有人尾随,心下略定。目光扫过巷口,正好看见土人的军队走过。他们身材不高,皮肤黝黑,身上披挂着简陋的皮甲、腰刀、弓箭等物,赤脚踩在石板路上。正午的石板被日头晒得滚烫,若是鞋底薄的,踩上去都能感到一股子热气钻进脚心,可他们偏偏没有感觉似的,大踏步地往前走着。
小小没敢多看,只感到从他们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关紧了门一想,王贵刚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畏、凌厉的气质。
跟天赐回了后头院子里,陈氏问过是王之田,也没多想,只是说:“幸好赶回来了,若是冲撞了人家,少不得又生事端。到时可就不好跟王大人交代了。”
小小默默看了她一眼,心说,若是您知道这个王之田就是这长茅土司的对头,还不吓得昏死过去?
一个时辰不到,长茅土司的军队已经出了西门。衙役敲锣打鼓地喊了一遭,大家这才敢出门来。
土司军队突然进城的事情,可把大家都吓得不轻。官塾干脆也散了学,放孩子们早些归家。他们在府城里头念书,不知城外的家人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王之田也没再出门,跟随从王贵在屋里呆了一下午。小小送了些热水过去,王贵也没甚表情,王之田微微一笑道了谢。小小只做不知,行了礼自去操持饭食。
后院书房里,陈氏正训斥天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怎么突然这般莽撞,若是出了事,叫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
天赐待陈氏完了脾气,笑着对陈氏说:“母亲担心了。这不是没什么事吗?再说了,也是想着小小一个女孩子,若是害怕紧张,耽误了事情,让王公子冲撞了人家,王大人怪罪下来,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话是没错,可陈氏听了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堵得慌,不由说道:“你倒是心疼她!怎么就没想过母亲和幼弟也担心呢?”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微微了红了脸,假意咳嗽了一声,叫天赐往后小心些,赶紧躲进房里去了。
天赐听着,也红了脸。偏偏天佑这个不省心的,在旁转了转眼珠子笑道:“原来哥哥是紧张媳妇儿啊,我就说呢,一蹦就起来了,动作好快!”
天赐脸色更红,回头不自然地说:“你混说什么呢!”
天佑“咦”了一声奇道:“难道我说错了?你吼我做什么?”
这下天赐的脸都快红到脖子根儿了,觉得跟弟弟也说不清楚,转身抽了本书挡住脸,不去看他。
可惜挡得住脸,却塞不住耳朵,只听天佑犹自说道:“你脸红什么?母亲刚不也是说你心疼小小么?心疼媳妇儿又不是丑事,陈元声的爹可心疼他娘了,说是他娘一哭,他爹就得哄上好几天,我们学里都知道,也没人笑话什么呀!”
跟弟弟没啥好说的,天赐忿忿地丢了书,吼了他一句:“就你能说!”转身回了卧室。
可耳边一静,不由想起那日小小双目含泪的样子,敲了敲自己的头,往床上和衣一躺,迫着自己小睡片刻。
小小可不晓得后头这些事体,她好容易刷完了碗,又背起装满了脏衣裳的背篓下河去了。
刚弯腰刷了半天碗,背起背篓来觉得腰部酸疼不已,由不得暗暗咒骂天赐:“才洗了几日功夫,这就偷起懒来。今日也没啥事,没说帮我一下,再这么下去,要是把我压成个矮子可怎么办?”
那头天赐刚刚睡着,却突然打了个喷嚏,他还以为是没盖被子凉着了,起身拉了薄被过来,翻个身继续睡去。
长茅土司与容米土司终究没打起来。那日长茅土司的军队出了西门过去,自然经过了谭家坝。赵家老宅众人这才知道他们是打府城穿城而过,唬了一跳,第二日小李氏便和赵老三两口儿进城来,看看陈氏并几个孩子可还安好。见他们恙,这才放下心来。推不过陈氏的挽留,两口儿吃了顿饭,这才转去。
那匹象牙色的棉布所剩不多,陈氏想着是好东西,又感念往日小李氏对她的照顾,拿剩下的棉布给大妞和五郎各裁了一件衣裳,虽没有小李氏的针线功夫好,可毕竟是个心意。悄悄塞给了小李氏,两口儿又是一阵感谢不提。
长茅土司的军队过去了,天赐放了一大半的心,可小小总是觉得不安,一直悄悄盯着王之田两人,见他们如同往常一样,早出晚归的,只是回来的时间比往常略早些,其他并没有什么不同,这才稍稍心安。
没想到眼看到了月底,长茅土司的军队居然自原路返回,西城的护城河上本就有小桥,兼之他们度又快,还没等府城里头反应过来,长茅土司的军队便入了城,团团将府城的知府衙门围了起来,众人大惊失色,各自掩门闭户不提。
不过唯一好些的只有一点,这些由土人组成的军队并没有入民宅滋扰普通百姓,只是搜寻什么似的,将知府衙门,指挥使司衙门,还有东门外的客栈,甚至是北城外的妓寮都大肆搜索了一通。府城里头鸡飞狗跳地喧哗了三、四天,终于长茅土司的军队还是自东门走了。
好笑的是搜索北城外妓寮的时候,抓了不少留宿的嫖客出来,其中有个还是赵家认识的熟人,甜水巷卖水的蔡家大婶当家的。当他灰溜溜地回了甜水巷,立时便成了整个甜水巷的笑料。(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