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败了!”
看起来只是而立之年的年轻武夫垂头丧气,他千里迢迢,沿路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居无定所,四处游历的风二公子,想要与武神甲一战。
传闻每一位与武神甲交战的武夫,虽然结果注定,都会落败,但只要能够与之一战,都能够获得不少感悟,不少有此机缘的武者随后都出现了大小不同的突破。
他也是来寻此机缘的,可是让他感到懊恼的是,明明机缘近在咫尺,可是他却没能通过考验,败在这位风公子的一名随从手下,没有获得与武神甲交战的资格。
虽然这规矩是在后来立下的,可是他已经成了人家的手下败将,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只能憋在心里,没什么好说的。
“等一下,你是南邵府人士?”
正当这名已经落败的武夫带着满心的遗憾,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喊住了他。
“不错,我是南邵府平武县人!”
武夫扭头,有些困惑不解地看着喊住他的老者,在比试之前,不就已经互报姓名来历了,何必多此一问?
“那请过来一叙,我家公子有些话想问你!”
“什么话?”
武夫一脸懵逼,但还是顺势走过去,毕竟他早就已经听说了,这位风二公子手中可是收集了不少武道典籍,他立的规矩,寻上来的武夫谁人不知?
但最可气的是他连与明龙甲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就连将自己一生所学之武经上交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也正因如此,他心中满怀,期待这位公子寻他问话,若是他答上来的,让他满意了,是不是也有什么赏赐?
“面见公子时,问什么就答什么,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要胡编乱造,你要是答得让公子满意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看到这武夫如此识趣的过来,赵管家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是不忘记一番叮嘱。
“不知你家公子想问些什么?”
“我想问一问你家乡的农事!”
风清安从车厢中走出,黑白二狼也随着他的身影从车厢里面窜了出来,不论是黑山还是白瑶,哪怕只是并无敌意的轻轻一瞥,也让这武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
“农事?”
武夫一脸懵逼,他的心中刚刚转了好几种想法,可是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一看就知道贵不可言的二公子问农事。
这位公子一看就知道是不事劳作之人,关心农事做什么,无官无职,跟他怎么都搭不上边啊!
“昨日我在津陵府宴请鬼神,有鬼神与我诉苦,言称南邵府几年来粮食一直减产,相比于往常丰收之年,少了近两成之多,你是南邵府人士,我想向你求证,是否有此事?”
“宴请鬼神?”
听到眼前白衣公子开口说出的话,被喊过来问话的武夫顿时吓了一跳,他见过巡游的鬼神,但一向敬而远之。
“这点你无需在意,我只想知道,南邵府的粮产是否出了问题!”
风轻安语气严肃,他不可能只听鬼神一面之词,就跑去与一位执掌千里江流的水君对线,具体情况如何,他会实地考察一番,如果真的对两岸百姓生产影响严重,那他就可以顺势斩龙了。
“公子您找我问这个,说实话,有些找错人了,我对家乡农事并不怎么关心!”
这武夫颇为耿直,直接说不了解,但他也不傻,补充一句,
“不过我觉得粮食减产应该不止两成,那群鬼神与你诉苦,肯定是说少了,实际情况比这更严重!”
“何以见得?”
风清安追问道。
“我家这几年多了不少生面孔,都是些还没长大的半大孩子,男女都有,都是我家附近十里八乡的农户没法养活的孩子,卖到我家来的!”
面容看起来颇为年轻的武夫发出富家大少的言语。
这番话听得风清安的眉头直皱,粮食减产不到两成,就逼得农户卖儿卖女?
“公子!?”
只是风清安眉头轻轻一皱,无法言语的恐怖压力就降临在看似年轻的富家大少身上,让他的身体抖如筛糠,差点没趴在地上。
“退下,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风清安瞪了一眼左右两边给这富家大少施加压力的家伙。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哪家父母会混账到将自己的儿女当做货物一样卖出去?除非实在寻不到生路,万般无奈下,做出这等选择。
在粮食短缺的灾荒之年,愿意买下他人的儿女,给口饭吃,让他们活下来,在某种意义上,甚至称得上是一种善行。
“公子,这些鬼神或许并没有说谎,他们也不敢欺瞒公子您!”
赵管家看了一眼这位被叫来问话,明显就是从小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大少,看向风清安,开口道。
“只要粮食减产一到两成,就足以逼农户卖儿卖女卖田地了!”
“赋税!”
风清安眉头一皱,随后舒展,他小时候好歹也在地里打滚的泥娃,也知道寻常的农户最愁的是什么。
“正是,如果官府不减赋税,这少产的粮食,全都落在百姓头上,农户一家用来过活的口粮会因此减半,甚至是更多,被逼得卖儿卖女,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官府的赋税有这么高吗?”
地主家的傻大儿挠了挠后脑勺,神情略微迷茫,这本来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今日如果不是被问话,他也不会注意到这方面。
“田赋,口赋,还有各级各地官府自己私加的苛捐杂税,若是丰收年,百姓还能够勉强过活,可一旦粮食减产而赋税不减,自然只能卖儿卖女!”
寻常出身的赵管家轻声解释道,正因为他出身普通,所以他知道寻常百姓的生活有多么凄苦。
其他被风清安收下的武夫则是面面相觑,脸上是大写的懵逼,习武出身的他们哪里知道底层百姓的凄苦。
穷文富武不是说说而已,能够从小练武的武夫,跟贫寒二字就不搭边,很少有出生贫寒的武夫,除非有极为逆天的机缘,不然练武就是在玩命,还没有什么成就,就先把自己给活活练死。
“你是南邵府平武县人士,对吧?”
风清安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可是他的眼中深处却有寒芒在闪烁
他总算是知道,他大哥赶考的路上,为什么会走一路杀一路了,刀剑在手,伟力加身,很难不对这些怪力乱神起杀心,他现在还没有亲眼见到,都已经有砍人的冲动了。
“正是!”
地主家的傻大儿此刻察觉到了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想开溜,但是看着这位公子身旁的两只黑白二狼,他极为明智地没有挪动脚步。
“介意带我等去你家瞧瞧吗?”
风清安笑问道。
“这……”
傻大儿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这都扯到了鬼神水君,他是真不想掺和进去,这都明摆着有人要遭殃的样子,那些被收拾的家伙报复不了眼前这公子,还报复不了他?
“不愿意就算了,喏,这是给你答话的奖励。”
风清安见对方不愿意,也不强人所难,甩手就扔出了一本小册子,傻大儿接住一看,只见封面上书《云岚密策》,再打开一看,轻轻一翻,发现这居然是一本能够修炼到混元境的武经。
傻大儿顿时喜出望外,可是等他翻阅到后面,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再一翻封面,却是注意到在云岚密策一侧,有一极小的“上”字。
“下册呢?”
傻大儿忍不住追问道,这只给一半也太缺德了吧。
“你不过是回答了几句模棱两可,就能得到半部武经,还不知足?”
风清安有些诧异的看这贪心不知足的家伙。这才问了几句话,他就这么大方地赏了半部武经出去。
“可是,这……”
傻大儿五官扭曲,愣是说不出什么,毕竟确实很大方,但是这对他来说屁用都没有,就这一半武道秘籍,纯粹就是让他难受。
“公子,小的刚刚记错了,家父已经备下薄酒,正要请公子光临寒舍!”
光明前途近在眼前,刚刚的顾忌转眼就被傻大儿丢在脑后,富贵险中求。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
看着眼前这一位光速变脸的年轻后生,赵管家颇为欣慰,随后面对一侧吩咐道,
“去给咱们的向导领一匹马来,让他带路!”
“是!”
捉到了倒霉蛋带路的风清安一行,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所以也没有在半路上耽搁,不挑地形,遇山翻山,遇水过河,挑地图上最断的路线走。
因此,不过三日,风清安就带领一行人进入平武县,只是这才从山林中刚刚走出,见到人烟,风清安的眉头就皱起来。
春耕都已经开始近两月,可是两旁田地间长出来的麦苗却是青黄之色,哪怕是他这基本上都没怎么下过田的门外汉都能够看出来,这麦苗的成活率极为堪忧,别说能不能等到收成的季节,能不能活到下个月都是问题。
“周大!”
见到田地里的这幅光景,风清安已经没什么好脸色了,顿时张口喊了一声,
“诶,我来了,公子。”
一名满脸谄媚之色的年轻武夫凑到风清安的马前,因为要抄近道,所以他们这一行,只有公子骑马,其余人都是弃马步行,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你还记得你们平武县自春耕开始,下了几场雨吗?”
“这我倒是记不得了!”
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狗腿的傻大儿绞尽脑汁地回想,说真的,让他回想这些着实是难为他了,还让他回忆一下县城青楼勾栏里面的花魁有哪些,叫什么名字,他倒是记得,
“大概七八场?”
“雨势如何?”
风清安也知道找不事农桑的人问这种问题,有些为难人,所以换了一种问法,大雨小雨总该记得吧。
“那几场雨都很小,落在土里还没我撒泡尿湿呢!”
“嗯!”
风清安心中有数了,就这点雨水,难怪田里的麦苗是这副焉了吧唧的样子。
“领我去你家看看吧!”
“是!”
周一阳顿时来了精神,将这位贵人领到自家地盘后,他决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讨好对方,不知道这位公子好不好女色,要是有需求的话,他可以将他爹纳的几房年轻小妾都给送过去。
有地头蛇带路,一行人熟门熟路,行走很是顺利,不过还没到半路上,就出了事,大概是因为领路的周大公子在本地实在是太过有名的缘故,刚一露面,让人给认了出来。
一群可以说是衣衫褴褛的农夫,朴妇,甚至是头发花白的老人拦截在半道上,而在他们身边,则是一群年龄不等的娃娃,男女都有。
“周公子!”
可以生撕虎豹的罡煞武夫被一名耄耋老者抓住手臂,也是满眼无奈,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今天可是从外地带了贵客回来!”
傻大儿搀扶面前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打量身后风清安的脸色,眼见这位公子面无表情,心中也有些忐忑。
“原来是周公子的贵客,老朽在这里向您赔個不是了,可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想给孩子们讨个活路!”
看到一群人中唯一骑马的风清安,老人的眼中带着希冀与讨好之色,作揖也就罢了,甚至还打算下跪。
“您老这把年纪可就别跪了,有什么事情站着跟我说就好!”
风清安一闪身,便从森淼身上下来,扶住老人,看了一眼这位老人身后男女老少,特别是那群眼中带着懵懂与好奇之色的孩子,什么情况,一目了然。
“贵人,我看您身边都是些汉子,还缺些侍奉的丫头,你看她们怎么样?”
老人回身,抓过一名还不到风清安胸膛高的女娃娃,推到风清安的面前,刚打算说什么,就被眉头紧皱的周一阳打断了,
“莪记得你们庄子前些时日不是就送了十来个孩子进我家,这才隔了多久?我爹给的钱,难道你们这就都花光了?”
“哪敢花呀,那些娃娃换来的钱,当天就让官差收走了一半,说是叫贩子税,剩下的钱也不过是勉强过活而已,但是县令大人这些天,又加了不少税,那些卖娃娃的钱也不够了!”
老人面露凄苦之色,周家是习武家族,县令不敢招惹,每年纳税只需要交一些正常的赋税就行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加不到他们头上。
只要进了周家,哪怕是当奴仆当个丫鬟,能吃口饭,活下来,都比跟爹娘挨饿强。
“老人家,您先别着急,先与我说说,你们这的县令加了哪些税,或许我能解决,让他免了这些税!”
风清安露出温和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