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城以南不足四十里地,有一驿站。

驿站为草棚,门窗皆无,简陋无比,可常年却是人声鼎沸。

这日,驿站中一桌客人刚走,便来了两位公子,一位稍显冰冷,不苟言笑;另一位有些,敞胸露怀,有些粗野。

二人正是轩啸与卫南华。他二人日夜不息,终费时五天赶到了此处,竟是疲态全无,极为怡然。

二人刚坐下,老板便小跑而来,提了壶茶水,放下两个碗来。

轩啸见此,稍有意wài

,言道:“店家,我兄弟二人还没点膳食,为何你就将这茶水送来了?”

老板陪笑,当下言道:“公子定是外地人,我这小驿站在此处开了二十年,无论你在此歇脚或是用膳,我这茶水都不收取一分元钱。这过往商旅,探亲远行之人,对我这小站都熟悉得很。”

卫南华首先尝了一口,嘴中滚了一圈便入了喉,木然言道:“这不是茶,入口甘苦,入喉留香,却比普通茶叶更赶口!”

老板先是一愣,接着便拱手言道:“恕小老儿我眼拙,竟没看出公子你原来是本地人。公子明鉴,这是小老儿我每日于山野采摘的茴香草,稍加晾晒,便用来泡水,以供这过往之人解困驱乏。数年前有位先生途经此地,饮得此水,为其命名,回魂汤。”

“好一个回魂汤,果然有些门道,饮后让人神清气爽,精神为之一振啊!”轩啸饮掉一碗,再来一碗,壶中已是所剩不多了。

老板见状,极是客气,言道:“二位公子稍等,我再为你们添一壶!”

“店家请留步!”轩啸叫住老板,掏出一锭二两元钱放在桌上,言道:“劳烦店家给我们来些小菜,十个馒头。对了,再添个碗来!”

老板见那二两元锭,怯生生地说道:“公子,这二两元锭,小老儿可没法找补,你还是换点小钱吧。”

轩啸言道:“无妨,你老只管去,找不开便不找。”

老板大喜过望,小心取过元钱,便再拿一壶回魂汤,又添了个碗。走时心道,明明只得两人,何以要三只碗呢?

卫南华的心情可比他面色要艳阳得多,朝轩啸侃道:“师弟,难得见你如此大方,你那抠门的毛病去哪儿了?”

轩啸报以白眼言道:“师兄也有所长进,都学会跟人开玩笑了。我这不叫抠门,是节省,当花则花。这回魂汤能入得你口,就不止二两的价。再说你我现下也是个名人,皆道我等是一掷千金之辈,若我再像原先那般,岂不遭人笑话。”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听得卫南华暗自发笑。

轩啸所言非虚,他二人与那杨稀伯,大闹艳芳斋,击杀木阳,横穿绝命谷,又在星石几个老怪物手中连连脱身,这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灵云盟内早已炸锅,尤其是那卫南华更是以一人之力跟瘤仙君激战昆沙于野,且全身而退,为众人津津乐道。

一路行来,他二人没少听路人聊起此事,均是眉飞色舞,添油加醋,仿若那三人乃是天下无dí

,无所不能。如此吹嘘听得二人苦笑连连,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名声大起之时,麻烦也随之而来。不少修行中人妄图借他二人名声上位,挑zhàn

之人络绎不绝。

轩啸本是将无锋剑别于腰际,事后忽觉过于招摇,索性将无锋剑收入须弥芥子袋当中。二人身形体态皆是万中无一之辈,轩啸此举毫无意义可言。

此时驿站之中亦有人更高声谈论轩卫杨三人事迹,轩啸只得低头默默饮那碗中的回魂汤。

卫南华将那第三只空碗倒上茶汤,道路之上由远而近跑来一书生打扮的少年,东摇西晃,显是体力透支,不知从何赶来,欲到何处去。

只见少年一头钻进驿站当中,朝轩卫二人那桌走去,二话不说端起卫南华刚倒上的一碗水,狼吞虎咽地干掉,意犹未尽,卫南华再为他倒上一碗。

卫南华言道:“书生,这一行三千里跟得如此辛苦,你这是何必?”

书生喘了口大气,言道:“临行前,师父对我说过,灵云盟风云际会,俊才齐出,群雄并起,让我广结善缘,你三人便是我的善缘,我不跟着你们,跟着谁?”

书生言毕,突然想起什么,旋地看了一圈,单手伸出当着二人之面居然掐算起来。

这世间不乏骗吃骗喝的术士之流,皆以替人算命看相为生,算准那叫运气,算不准,你亦寻他不着。一算毁终身之事层出不穷,像这类骗子行径倒是随处可见。

只见那书生眉头紧锁,肃然之色让轩卫二人不禁莞尔。这书生一跟便是数日,卫南华几日前那点厌恶,早是烟消云散,随他跟着便是。

轩啸言道:“书生,不知我兄弟二人又有何灾劫啊?”

一路上,每当二人歇脚之时,书生总会如期而至,疑神疑鬼,不是叫轩啸这东西不能碰,就是让卫南华那处不能走,跟那神棍无差。二人当然一笑置之。

不知此次书生又算出些什么?

书生拍桌,唉声言道:“你二人为何偏选这处歇息”

“废话!”不待书生讲完,轩啸便不耐烦地打断,言道:“这方圆几十里,唯有此一家驿站,我兄弟二人不来这里,又该去哪儿。”

岂料轩啸话刚出口,便有刺耳人声传出,“世人皆道这天下出了两个不得了的小子,叫什么轩笑笑,卫北华,依我看来不过是两个小屁孩走了狗屎运罢了!”

放眼望去,四名彪形大汉围坐一桌,只见那说话之人胡子拉碴,手持肉腿啃得满嘴流油,那胡子上粘不拉叽,泛着油光,看来恶心至极。

另外三人不停附和,“堂主说得正是,特别是那轩笑笑,据那谣言所传,这小子生得虎背熊腰,甚是有型,依我看来,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再是有型能型得过堂主你。只听那小子姓名,就像个娘们儿,怕该是蜂腰翘臀才是。”言毕,众人哄堂大笑。

轩啸暗叹,人怕出名猪怕壮,自从出了绝命谷,这麻烦一波接一波,何时才是个头啊?

“轩笑笑”卫南华闻得此言反复念了两遍,突觉好笑,言道:“师弟,这名字倒也适合你,谁叫你连睡觉之时都合不拢嘴,不知你终日在乐些什么?”

轩啸听后,大感意wài

,言道:“师兄还知dào

我睡觉合不拢嘴?这两月怕是没少偷看我睡觉吧?”

卫南华被一语顶回,有些尴尬,只得闭口不言。

书生言道:“你们瞧瞧,我就说此地不祥,定有祸事缠身,你二人还不信我。”

轩啸暗道,现在人到哪儿,这麻烦便跟到哪儿,还需他算?我自己也能算得到,这算得什么本事,若是能算是那紫徽宫所在,那才叫厉害。

轩卫二人并不言语,只顾吃着老板送来的馒头与小菜,书生在旁不停相劝,让他二人赶快离开,却被二人当了耳旁风。

那几名粗野汉子见两人不为所动,秽语即来,不堪入耳,二人仍是无动于终。

直到一人突然言道,“听闻那姓花的风尘女子眼光极高,不知为何会看上那轩笑笑,当真是眼瞎!”

另一人接道,“就算眼瞎那亦是尤物,想做她入幕之宾的多不胜数,即便是我也不例外。”言罢搓手连连,故作垂涎。

四人淫笑不止,当真下流无耻。

人影一闪,众人眼花,卫南华离席,“啪!”一声响,半息之后便又坐回了先前的位子,连手中的茶碗亦没放下。

再看先前说话之人,声响同时便飞出驿站外,倒在大路之间,双目紧闭,脸颊肿得老高。

轩啸暗道,我这师兄今日怎么了,这数日之内我们听得闲言碎语不少?即便这话说得再是刺耳,生气的也该是我,他激动个什么劲?

忽然间轩啸想到什么,却又不敢肯定,只能闭口不谈。

三人见兄弟遭人暗算,拍案而起,大声叫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老子跟兄弟讲个**罢了,你激动个甚?莫不是也想尝尝那娘们儿的功夫吧?”

卫南华再听不下去,体内灵气蠢蠢欲动,缓缓透体而出,灵丝黄芒刺眼得紧。

这毫无掩饰的杀意,让周遭空气如凝固一般,一呼一吸亦是困难。书生见后慌忙将其一把拉住,拼命摇头,言道:“不能杀,真的不能杀,会出大事的!”

轩啸笑得邪乎,冲那书生言道:“书生,你跟着我二人已有几日,无意之中也将你当成了朋友,这种时候你不出手相帮,我们不怪你,但拖后腿这种事情劝你也别干,滚到一边凉快去。”

轩啸笑意越浓,怒气必是越大,闻得那几个四肢发达蠢如猪的汉子言花易落是**,居然有些手痒。

书生见两人已是怒不可及,心知相劝无果,只得退到一边,轻声言道:“教xùn

下就是了,别动手杀人。”

那四人本就为惹事出言,得见二人势起,着实满yì。店家见冲突随即要来,连忙出言相劝,于那被唤作堂主的莽汉身边,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好汉息怒,好汉息怒啊,这小小驿站可经不起几位折腾,我就靠这驿站做点小本买卖,若是被毁,便是生计无望。”

话音止,莽汉出拳,只见驿站老板倒飞数丈,吐血不止,双眼半睁,眼看就要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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