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为了工作上的事,关云天可以跟任何人接触,但是,为了这种个人私事去跟基层员工打招呼,他认为难以启齿。
以关云天的身份,他跟那些开车上下班的员工说一声,每天接送他岳父一趟,任何人都会给他面子,但是,如果该员工因此出现迟到早退等违反劳动纪律的行为,公司稽查部门管还是不管?这种公私不分的事,关云天从来不会容忍!
当然,即使给周媛媛的父亲周福山买一辆家用轿车,用于上下班代步,关云天这个当女婿的也是应该的,但老周没有驾照,他已七十高龄,早已超过了学驾照的年龄。
关云天的苦衷,周媛媛有时理解,有时显得有些任性,“关云天,你是不是觉得你这个董事长低声下气求员工办事,有点掉价丢份?但你别忘了,这关系到我父亲的安危!”
“你想到哪儿去了?那些员工是我的父老乡亲,我跟他们说话,从来没感觉到掉价丢份,只是这样的个人私事我去求他们,确实非常不合适。”关云天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就是搭个便车吗?开车走在马路上,看见路边的熟人,还主动捎一段路,何况董事长的岳父,说不定他们求之不得呢。”周媛媛白了一眼。
“你这个词用的很恰当,可能真有员工求之不得,但是,如果那个员工因为接送你父亲,出现迟到早退现象,我们的劳动纪律稽查部门怎么管?你把事情想的很简单,从来不考虑最终会有什么不良影响。”
尽管周媛媛已经无话可说,但她任然不依不饶,“我不管!你这个大董事长,昌达集团那么多棘手事你都能处理好,就我父亲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不信你没有办法。”
见周媛媛耍赖,关云天想了想,只好妥协道:“要不这样吧,你给他们打电话,就说老爷子想搭他们的便车。”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上哪儿知道谁在县城居住?谁又开车上下班?”
“告诉你吧,你以前比较熟悉那几个员工,他们都在县城居住,也都开车上下班。”
“哟,他们几个都买车买房了?行啊!”
“但有个条件,你告诉老爷子,搭人家的车可以,不过应该给他们一定的酬谢,比如说每隔一段时间,给他们加一箱油,直接给钱,他们几个肯定不会要,咱们不能占人家的便宜。另外,每天尽量早点在约定的地方等候,免得耽误人家的时间。”关云天叮嘱道。
“看你这婆婆妈妈的,我爸是那种随便占人家便宜的人吗?放心吧,不会给你惹麻烦,他们要是不同意,就不搭他们的车。”
“这还差不多,但愿你说到做到。”关云天知道周媛媛的脾气,如果不反复强调,她才不管什么影响好不好呢。
“信不过我,你自己又不愿跟那些人接触,你说怎么办呢?”
“没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只是提醒你,办事要有原则,特别跟基层职工打交道,要给他们留下正面印象,你这个身份,顾及一下影响是必要的。”
周末,关云天推掉了一场不甚重要的应酬,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了,他开门进屋,周媛媛正在准备晚饭,“珊珊还没回来吗?”关云天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从她们学到到家里,坐公交车起码得一个半小时,不过估计也快到了。”
“坐什么公交车嘛,又不是天天跑,偶尔回趟家,打个车也不是不可以。”关云天道。
“女儿很有记性,自从你说了那么一次,她就记住了,懂得节俭,不乱花钱,每次回家都坐公交车,从没见她打过车。”
“懂得节俭很好,你我曾经都是农村人,咱们都过过苦日子,虽然现在不差那点钱,但养成好习惯,总归没有坏处。”
说话这功夫,饭菜已经上桌,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了开门声,“珊珊回来了,正好吃饭。”周媛媛道。
关云天朝门口望去,女儿正推门进屋。关琳珊是他们的独生女,皮肤白皙,模样清秀,扎着马尾,架着一副紫色窄边眼镜,衣着朴素大方,个头比妈妈高出将近一头,比爸爸也矮不了多少。关琳珊在省城一所211大学就读,学的是财务管理专业,本科毕业后被推荐在本校读研,现在研三,正在准备毕业论文。
“珊珊回来啦!”关云天道。
“爸,你真是稀客呀!”现在的孩子,跟父母没那么严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是我的家,哪来的稀客?”关云天是个比较传统的人,他跟朋友都基本不开玩笑,跟自己的孩子,历来是一本正经地说话。
“我回家好几次都没见到你,而且今天你还回来的这么早,在我的印象中,这种情况难得一见,把你比作稀客有点不恰当,但意思差不多。”关琳珊笑嘻嘻地说。
“好啦,别耍嘴皮子了,准备吃饭吧。”关云天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
在饭桌上,关云天提起昨天的话题,“珊珊,听你妈说,你正在寻找实习单位?现在找到了吗?”
“是啊,在毕业论文中导师要求有实际案例,找了几家,都不理想,不是单位太小,就是财务管理不正规。”
“只是实习,你认为什么样的单位才算理想?”关云天道。
“起码单位规模得大一点,财务科目得多一点,财务主管要有一定的水平吧?”
“嗯,硕士学位毕业论文,要求是应该比本科毕业论文高出一截,一般单位的财务管理确实没有多少东西。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单位,你认为昌达集团怎么样?”
“昌达集团,不就是你们单位吗?你觉得怎么样?”
这么多年来,为了避免家属对企业经营管理的干扰,关云天既不让妻子周媛媛插手昌达集团的管理事务,跟家人也基本没有企业情况的交流,以至于女儿关琳珊只知道父亲是昌达集团的老板,对昌达集团这家企业的具体情况,她没有什么印象。
面对女儿的不知情,关云天道:“我觉得还可以,应该符合你提出的三个条件。首先昌达集团规模够大,另外,财务科目比你想象的还多,第三,我们的财务主管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大学生,俗称新三届,别看只是本科毕业,文凭含金量非常高,他早就是高级会计师,至于他的水平,我认为不在你的导师之下。”
“真的吗?爸,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你吹嘘你们昌达集团。”女儿略带调侃地说。
“什么叫吹嘘呀!昌达集团的厉害之处我只说了十分之一,还有百分之九十,你们都不知道,我说了你们也不懂。”说到这里,关云天颇有些自豪。
旁边的周媛媛揶揄道:“你继续捂着吧,我们也不想知道,免得我们干扰你的企业管理。”
“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不让你插手企业管理,是因为你确实不懂,外行能指挥内行吗?”在这个问题上,关云天一直把关很严,无论周媛媛采取什么办法,都不能得到关云天的同意。
眼看父母又要因为这件事发生争执,关琳珊马上阻止道:“得得得,你们俩都跑题了,赶快打住吧,刚才谈的是我找实习单位的事,怎么一下子扯到企业管理上去了?”
“珊珊,昌达集团的情况就跟我说的一样,一点也没吹嘘,你认为适合你实习吗?”关云天道。
“你们单位的条件看来是不错,但我去昌达集团实习,你觉得合适吗?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反对家属插手公司事务。”关琳珊是个敏感的女孩,她不想给父亲添麻烦。
“你去公司实习,跟参与公司事务完全是两码事,不要多想,只要你愿意去昌达集团财务部实习,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安排一下。”
“爸,只要不给你添麻烦,我当然愿意去昌达集团实习啦。”
“那就好,什么时候去?你先告诉我,我让你那位丁伯伯,也就是昌达集团的财务总监丁总,提前给你安排地方,到那里你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他就行了。”关云天道。
“你不在那里吗?”
“因为省城的养老项目就要对外营业了,有些事需要我亲自处理,这段时间我在省城的办事处办公,没有其他事的话,一个月左右我都不会去那边。”
“老爸,你把昌达集团那位丁总说的那么厉害,没想到你们这样一家民营企业,还有这样的人才!”
“可以这么跟你说,在昌达集团八九位高管中,我的学历和职称都是最低的,我读那所大学也是最差的。在我们几位高管中,尽管财务总监老丁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大学生,又具有高级职称,还当过大型国企的财务处长,但他并不是最厉害的。在我们的高管里,不仅有毕业于985大学的博士,国家级研究机构的教授,还有毕业于杜克大学的MBA,而且做过世界500强的部门高管。”关云天道。
“可是,你以前从来都不跟我们介绍公司的情况,长期以来让我误认为昌达集团的人都是一帮在你领导下的农民工。”
“生产一线的职工大多都来自农村,但不要管他们再叫农民工,因为他们跟一般产业工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也有素质很高的,基层管理岗位的管理人员,都是从基层职工中提拔的。”
坐在一旁的周媛媛已经吃完了饭,她不愿听父女俩聊昌达集团的事,“好啦,你们快吃吧。刚才你说让珊珊去昌达集团实习,这段时间你又不在那里,她上下班怎么办?我可以暂时让她开我的车,但省城跟昌达集团离着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她每天开这么远的路程,也不安全呀!”
“去昌达集团实习,不能天天回来,我们的高管和其他住在省城的管理人员,都是周末才回省城,平时住在县城的公寓。另外,往返于省城和昌达集团之间,公司有通勤车,珊珊用不着开车去。”关云天道。
“其他人在县城有公寓,珊珊没有公寓,她怎么办?”
“说你考虑问题简单,你还不服气。咱们搬到省城后,在县城空出那套房子,现在我父母在那里居住,房子比较宽敞,还闲着一个房间,我在总部上班时就在那里住。爷爷奶奶想孙女,正好让珊珊陪他们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