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不比在北州的大将军府,齐瑄虽有独属监军的营帐,但行李也不多,两身盔甲、两身常服、几套里衣,都搁在一个木箱子里,拔营时便与营帐搁在一块,由马驮着。

出发的时候齐瑄没让长康跟着,只带了唐铮。宋淮还怕他没人贴身伺候,会不习惯,没想到齐瑄适应得极好。

这会儿他就在装行李的木箱子里头,翻出了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锦盒。

齐瑄把锦盒递给宋淮:“贺喜生辰,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音顿了顿,他冲宋淮一笑:“年年岁岁都有我。”

宋淮勾唇笑起来,接过那个锦盒,打开一瞧,绢丝包着的竟然是一个约两指宽玉兔坠子,上头还连着颈绳。

宋淮惊讶地看向他,将那它拿起来端详——白玉雕成的兔子,抱着一个玉盘,玉盘上镶着少许金丝,像是月亮,又像是月饼。那兔子眯着眼,弯着唇,竟还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憨态可掬,煞是可爱。

“是我吗?”宋淮欣喜地问,他属兔,生于中秋,齐瑄送他的恰是一只抱月的玉兔。

齐瑄勾唇笑,把坠子接过来,轻轻一拧,竟然将兔子脚下的底座拧了下来,“是你。”

只见那兔子的脚上,反刻着“宋淮”两个字。

宋淮眸光乍亮,拿过玉坠,话中抑制不住的惊讶与兴奋:“竟是个印章!我还以为只是个项坠子。”

齐瑄上辈子送宋淮的生辰礼也是一只玉兔坠子。

上辈子宋淮与他在一块的时候不多,每回见面不是偷偷摸摸便是匆匆忙忙,宋淮还总皱着眉,齐瑄从未见他笑过。

给他准备生辰礼的时候,齐瑄想了许多,珍玩、兵器宋家并不缺,他更想给宋淮,给他这个人独一无二的生辰礼。

最后是灵光一闪,决定定制一个阿淮属相的玉坠子,像长命锁、平安扣一眼,让宋淮整日贴在胸口戴着。

图纸是齐瑄画的,一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玉雕师傅手艺好,雕得栩栩如生。

齐瑄特地拿去护国寺开光,送给了宋淮。

宋淮摩挲着玉坠子,冲他笑了,说:“好傻。”

那是齐瑄第一回见宋淮笑,眉眼弯弯,瞳孔清亮,唇边还露出两个梨涡——齐瑄头一回知道,他长着两个好看的梨涡。

图纸原是他想象着宋淮开怀得意的模样画的,在看见宋淮唇边那抹笑意的时候,齐瑄却觉得自己画得不好,不够生动,少两个梨涡,差几分神.韵。

怎么也不及他。

重生回来,齐瑄也想到了这件事,重新画了图纸,添了两个梨涡,还多了刻字,做成了一个印章,是玉雕师傅临摹他手书的字迹所刻的。

他绝对不是眼红上辈子岳父大人给阿淮的玉佩上刻着“世卿”两个字!

绝对不是!

“有名有姓,才是你啊。”齐瑄对宋淮道。

宋淮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爱不释手地摸着那玉兔坠子,嘟囔道:“不像,我哪有这么——呆?”

齐瑄轻笑一声,一手拿过玉兔坠子,一手挑起他的下巴,“我看看——”齐瑄将玉兔子和宋淮的脸比到一块,“笑一个。”

宋淮脸霎时热起来,他扭头,语带娇嗔:“笑什么啊……”

齐瑄捏着他的下巴将他转过来,低头亲了亲他的唇。宋淮闭着眼,感觉齐瑄在他唇角撒娇似的蹭了蹭,不觉笑出来,露出两个梨涡。

“一模一样。”齐瑄退开道。

宋淮的脸霎时通红,别开脸不与他对视,低声道:“别瞎说……”热意却从脸颊直烧到耳背,烧到脖子根,整个人都快热出汗了。

“嗯……”齐瑄沉吟一瞬:“确实有点不像。”

宋淮抬头看他,就见齐瑄拿着那玉兔坠子比着他,来回看了两眼,道:“差一点胭脂红。”

宋淮一愣,立刻捂住了脸:“胡说八道!”竟然说他的脸红得像抹了胭脂!

“当初就该寻一块白中沁红的玉!”齐瑄扼腕道。

“哪有那种……”宋淮拿开手,瞪他,就算是白玉沁红,也没有恰似两团红晕能让你雕个会脸红的兔子那种玉!

呸!什么会脸红的兔子!

他才不是!

宋淮差点咬住自己舌头,连忙咽下了后面的话,抬头却撞上齐瑄温柔而宠溺的眼神,犹如一片静谧幽深的湖,引他沉溺,将他包裹,吞噬。

宋淮心中一叹,靠上去扯住齐瑄腰间的衣服,额头在他肩头撞了撞,嗔道:“你老欺负我……”

齐瑄将他揽进怀里,亲了亲他的发,“喜欢你。”

因为喜欢你,所以喜欢你因我害羞脸红,喜欢你因我心跳加速,喜欢你因我变得柔顺,温软,可爱。

宋淮抱住他的腰,将头枕在他肩上,“我也喜欢你——送的这只兔子。”尾音欢快而狡黠。

齐瑄无奈笑起来,低头啃他的侧脸,用牙轻轻咬了一口。

宋淮头扭向另一侧躲开,齐瑄上身往后仰,追过去咬他的唇。

宋淮捂住他的嘴推他,“别亲了。”说着瞟了一眼方才被父亲甩上的帐帘。

齐瑄意会,轻笑出声,亲了亲宋淮的手掌心,待他微微松开手才道:“岳父大人肯定不会再来了。”

宋淮羞愤欲死,又把额头磕在齐瑄的肩上,“太丢人了……”

齐瑄理直气壮道:“本王在自己营帐中亲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妥?分明是岳父大人不请自来,无礼在先——”

宋淮再次捂住他的嘴,急道:“没成亲呢!”

齐瑄抓住他的手,亲了亲指尖,温柔而热烈的眼神看向他,“我们早些成亲吧。”

“哪有你这样的……”宋淮不好意思起来,寻常人成亲都要算日子,皇家的亲事更需钦天监推算良辰吉日,哪有他这样迫不及待自己商量婚期的……

“快点打完这场仗,我们回去成亲,好不好?”齐瑄抵着他的额头,闭上眼不看他,低声自顾自地憧憬:

“我想每日都能拥你入眠,与你一同等朝阳升起,一同看暮色斜阳,每日,每日,都有你在身旁,直到我再也抱不紧你,再与你约定来生。”

宋淮仿佛能想象齐瑄所描绘的一幅幅图景,圈着他腰身的胳膊收紧,双手在他后背相扣,紧紧地抱住他,深吸一口气道:“好。”

齐瑄同样收紧胳膊牢牢锁住怀中人,手心还攥着那只玉兔坠子,冰凉的玉石染上了他炙热的体温,却远不如他心里的熔岩沸腾澎湃。

快化了,整颗心,整个人。

齐瑄把玉兔坠子挂到了宋淮脖子上,宋淮将它藏进衣领里头,被齐瑄暖过的玉石贴在他胸口,将属于齐瑄的体温传到他身上,如此熨帖。

宋淮抚了抚衣领下凸起的玉坠子,看向齐瑄,眼眸清亮,又有点害羞抿抿唇,道:“我想亲亲你。”

齐瑄笑起来,“闭眼。”说着低头凑过去。

宋淮微微仰头,眯着眼,弯着唇,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等他吻下来。

“生辰大喜,阿淮。”

“嗯…唔——”

中秋佳节,军中一切从简,没有月饼那等精致稀罕物,却有一轮圆月悬于头顶。

将士们一同赏月烤肉吃——春溪部落水草肥美,除了养战马,还养着成群的牛羊。

众人都知道今日小将军及冠,纷纷上前道喜,若非战时军中禁酒,他们定要把小将军灌醉。

宋淮被强塞了不少烤肉,实在吃不下了,与父亲打了招呼,拉着齐瑄离席。

宋骁冷冷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哼了一声,暗骂道:“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爹!

————

北州军暂时在春溪马场驻扎下来,一面等待梁州军和季州军的支援,一面提防狼牙部落先发制人前来偷袭。

宋骁带着三万左右的北州军深入北狄,其余北州军驻守北州,如今要攻打拥有八万人的狼牙部落,有些勉强。

但三万北州军深入的同时,梁州军和季州军也跟随在左右两翼支援,前后不过差三日左右的路程。

齐瑄花这几日的功夫将分化劝降的计策拟出详细章程,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结合上辈子的情况,齐瑄将计划写得明明白白,具体到细枝末节,只要父皇首肯,便可立刻执行。

只盼着快些,快些结束这一切。

拖得越久,心中越是惶惶不安。

狼牙山北面,是阎图山脉南段的最高峰小狼山。

上辈子,宏光十一年父皇驾崩,齐瑄继位,宣启元年冬天,北卫军与北狄军在小狼山对峙,宋淮领兵突击却遭围困,以身殉国。

齐瑄对强攻狼牙部落早有准备,起初他安慰自己,狼牙山距离小狼山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不会打到小狼山去,自己也陪在宋淮身边,一切都与上辈子不一样,绝对不会出事的。

可前日他又梦到了上辈子那个噩梦,梦到宋淮从马背上倒下,血染白雪。

他从梦中惊醒,悄悄跑进宋淮的营帐,把人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问他怎么了。

齐瑄手脚冰凉,甚至觉得心肺都是冷的,牙关打颤,紧紧抱着宋淮,半天才缓过神,头埋在他颈肩,道:“想抱着你睡。”

宋淮困倦得睁不开眼,笑嗔他无赖,却抱紧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唇贴着他的额头蹭了蹭,喊他快些睡。

齐瑄惊惧的心跳渐渐平复,当真就在他怀里睡着了,第二天早晨起来,还被宋淮笑话是不是怕冷。

可到了夜里,闭眼入睡的时候,那噩梦的场景又在眼前浮现,齐瑄难以入眠,又钻进了宋淮的营帐。

“你怎么又来了?”宋淮嘴上抱怨着,却将床榻分给他一半。

齐瑄开不了口,无法将自己被噩梦吓得难以安眠必须抱着他才安心的事实告诉他,只能抱着宋淮,一下一下地亲着他,眼睛,鼻子,嘴唇,下巴,喉结……

不带一丝情.欲,怜爱地亲着,却把宋淮亲出反应了。

行军这段时日,他们都是分开睡的,也很少做那事,一是人多眼杂,二是不得空,谁知道半夜会不会遇上敌军袭营。他们并非耽于情爱不知分寸的人,眼前军情要紧,不差那一回两回。

齐瑄连着两夜跑来,宋淮还当他是想了,害羞地低声问他。

齐瑄原本想摇头,可发现宋淮起了反应,不禁笑出来,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嗯,我想你了。”

齐瑄把手伸下去帮他弄,自己也起了反应。

……

两人一块弄出来,在情.潮的余韵中颤栗,抱着对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闭着眼轻喘,两人抵着额头,呼吸交错,宋淮抱着齐瑄的手拍了拍他的背,道:“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我们回去成亲。”

“…………嗯。”

作者有话要说:淮淮:我家瑄瑄怕冷,黏人,就喜欢酱酱酿酿。

瑄瑄:……只要能抱到媳妇,媳妇说什么都对。

今天是九分糖!

和一点玻璃渣_(:з」∠)_

前面其实有提过淮淮出生的月份

那是个bug,我改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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