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是朝廷派往军队当中协理军务、监察军队之人,但史上也曾有过帝王的亲信任监军一职,排挤元帅,强行抢过军队指挥权的先例。

自那之后,各朝设立的监军一职在军中的权利时大时小,难以界定。

是以,齐瑄贵为王爷,原本身份就高于北卫大将军宋骁,又以监军的身份来到北疆,自然遭北疆将领猜忌,担心他是否会夺权,越俎代庖。

岂料他们忌惮的监军大人压根没想过夺权,自降身份,要做宋小将军的副官。

这天夜里,宋淮率五千北州军夜袭小月部落驻地。

小月部落的北狄驻军警觉,奋起反抗,奈何防守松散,勉强抵抗至天明,残兵北逃。

北州军杀敌两千,缴获粮草、马匹、兵器若干,俘获驻军将领。

大宁旗开得胜,但齐瑄不大满意。

因为他跟着阿淮出兵,却被阿淮派去搜寻粮草和马匹,阿淮的原话是“若是胜了,粮草和马匹都带走,若是战况不利,马匹斩了粮草烧光,一点也别给北狄留下。”

虽然明白自己被阿淮委以重任,但是没跟在阿淮身边与他并肩作战,齐瑄总有些踹踹不安。

清点完粮草和马匹,齐瑄四处寻找宋淮,终于找到了正在包扎伤口的他。

“阿淮!”齐瑄连忙翻身下马,在他身边蹲下。

宋淮坐在地上,胳膊上有一条利刃划出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随行的军医给他冲洗伤口,撒上金疮药,宋淮指尖颤了颤,咬着牙不吭声。

军医给宋淮包扎好,转头去给其他轻伤的士兵处理伤口。

“一点小伤……”宋淮刚对齐瑄吐出几个字,就见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的胳膊,阴沉着脸,眉头紧皱。

“齐瑄。”宋淮突然轻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齐瑄抬头看他,宋淮对他展颜一笑:“回头。”

齐瑄下意识回头,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日出了。”宋淮道。

东南方,茫茫草原的尽头,小月河蜿蜒而来的源头之上,慢慢升起了一轮赤橙的圆日,隔着水汽与薄雾,朦胧而耀眼。

齐瑄转回来,看到面向朝阳的宋淮脸上镀上了一层赤橙色的光,他笑着看向自己,眼中倒映着红日,还有自己的身影。

宋淮道:“脚踏尸山血海,还能目睹朝阳升起,是我之幸。”

齐瑄压着唇角,对他严肃地说:“我不仅仅要你活着。”

“我知道,”宋淮抬了抬被他捧着的胳膊,解释道:“一点小伤而已,往后我会更加小心,嗯?”

齐瑄察觉到他在哄自己,心里又气又无奈,终于体会到了阿淮当初被他哄着的心情,不觉得踏实可靠,反觉得不安,以及无能为力。

齐瑄张了张唇,想继续说道他两句,被宋淮打断:“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眼前不是该为他一点小伤担心的时候。

齐瑄视线一转,发现周围休整的伤兵都偷偷打量着他们两个,见他看过去,纷纷转开视线,有的还夸张地捂着伤处喊疼。

叫人看见他因为心上人受伤而着急上火的模样,向来厚颜的齐瑄,竟也有些尴尬,讪讪地松开宋淮的胳膊。

士兵前来汇报伤亡人数,牺牲不算大,但仍有折损,宋淮面色有些凝重,传令收兵。

“我们回去吧。”他站起身,对齐瑄道。

迎着朝霞,宋淮和齐瑄骑马列于头阵,带领押送着战利品和战俘的北卫军凯旋。

齐瑄见宋淮得知伤亡人数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好,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便与他说起自己缴获的粮食和战马的情况,“……里头好像有几匹品种不错的。”

宋淮道:“带回去先配个种,再把战马分配给立了功的将士。”

北狄的马匹高大健硕,性情彪悍,适合做战马。

它们也属于战利品,往后可以依靠它们识途领路,避开草原里的沼泽,或在荒漠里寻得水源,还能留着配种,再不济,养死之前宰了,给将士们加一顿烤马肉。

战马的处置方法齐瑄事先有过了解,便附和着点了点头,又抱怨道:“缴获的粮草数量尚可,就是质量太差了。”

北狄的主要作物是黍米的一种,但结穗稀疏,颗粒干瘪,质地硬,粘性差,远不如大宁所产。所以北狄在和谈的时候才会要求通商,尤其是允许粮食买卖。

宋淮抿唇一笑:“那就留着喂马。”也能省下一笔马粮。

齐瑄见他终于一扫郁气露出笑意,暗自松了一口气。

“阿淮,”齐瑄喊他,宋淮转向他,他却扭头看向朝阳,道:“不会太久的。”

你想要的太平盛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宋淮细思了一下齐瑄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弯唇笑了笑,露出一双梨涡,“嗯。”

此战获胜之快,宋淮其实有些不敢相信。回营汇报战况之后,宋骁等人也有些意外,原以为小月部落的驻军怎么也会负隅顽抗一段时日,所以宋骁原本的计划是半个月攻下,没想到,这一战竟结束如此之快。

但审完小月部落的驻军将领之后,宋骁等人就明白了原因。

北狄中央权力再次分裂,内讧了。

大王狄封虽然对大宁污蔑北狄使者刺杀宣王、扣下他两个儿子之事愤怒不已,但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北狄铁骑又损失惨重,不仅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而且连靠得住的主将都没有,还有一个乌洛兰氏迫不及待想争夺兵权——

境况实在不容乐观。

六年前,北狄新王狄封御驾亲征进犯大宁……

四年前,狄封被宋骁一枪掼胸,差点一命呜呼,从此退居后方,换了长子狄远上前线。

如今长子狄远被扣在大宁,图烈原本也算是个可造之材,偏偏铁了心要给兄长报仇,结果把自己搭进去。

不过这也是狄封失算了,原以为两国求和,大不了多让步些,图烈和长子定然能平安回来,更是把小儿子也派去,打探大宁皇储的意向。

怎料小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了私利擅作主张。更没想到,宣王竟然那般得齐晗器重,齐晗不仅听从他的意见要对北狄开战,借他遇刺的由头对北狄发难,还将他派往前线督战!

而且听探子来报,大宁二皇子已经因谋逆被处死,那么主战宣王便成了皇储的最佳人选,于北狄来说极为不利。

狄封骨子里嗜血好战,更觊觎大宁领土多年,这还是他头一次遭遇敌人如此挑衅,怎会不怒?!

可征战多年,狄封在将死之时歇了那点必争天下的野心,反倒生出一丝恻隐之心,想着如何保全北狄的百姓。

狄封主张避战,但也知道此事无法轻易了结,所以即便怒极,他也认真考虑着大宁使臣赵真转达的意思。

但却有人比他更愤怒冲动。

乌洛兰氏的部落首领奥淳——小王子莫伊的外祖父——找到赵真,逼问小王子的消息,并命令其向大宁君主传信,交回小王子。

赵真自然不会透露详尽消息,只道大宁会善待王子殿下,但一切还要看北狄的诚意。

此话于大宁的立场来说,进退得宜,却激怒了奥淳,自认遭到威胁与挑衅的奥淳当场把赵真等人的杀了,且派人将赵真的首级送往边境,明目张胆地挑衅大宁。

狄封怒斥奥淳:“若是大宁将莫伊的首级送到你面前,你要怎么办?”

自负狂妄的奥淳这才觉得后怕,可转念一想,就算莫伊不回来,大王病逝后,他自己也有能力争一争王座,便压根不把狄封的顾虑放在心上。

作为北狄的第二大部落,原先被第一大部落的呼查尔氏压制,在狄封登基后终于扬眉吐气,一跃成为第一大部落。

不管是首领奥淳,还是宫里的王贵妃、小王子莫伊,都在北狄横着走,甚至在小王子出使大宁的时候,还自信满满地认为齐瑄不敢动出身于乌洛兰氏的他。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对手是大宁,是与他们交战十年、剿灭了他们铁骑的主力、大获全胜的大宁,是完全不将他们区区乌洛兰氏放在眼里的大宁。

自负与狂妄若有血脉遗传,莫伊必定是乌洛兰氏最优秀的继承者。

奥淳等人认为北狄的勇士远胜于大宁的士兵,四月战败只是大王子指挥无能,若是换上他们领兵,绝对不可能输。

是以,奥淳对狄封的愤怒与担忧无动于衷,反而把狄封的气倒了。

王庭还未传来是战还是降的命令,宋骁已经带领北卫军向小月草原进攻了。

小月部落的将领也拿不准是战是降,临阵犹豫,等于任人宰割。

军心不定,防御松散,再加上宋淮出其不意的夜袭,小月部落轻易覆灭。

从小月部落驻军将领口中得知的消息令宋骁等人精神振奋,当即决定乘胜追击,继续向北进发。

齐瑄一面因北狄关键时刻又出乱子而高兴,一面又联想到上辈子,北狄趁大宁内乱、他刚坐上皇位根基不稳之时进犯大宁,更害死了阿淮,便再也高兴不起来。

晚间安营休息的时候,齐瑄偷偷溜进宋淮的营帐,宋淮忍不住问他,当时想到什么,脸色几变。

齐瑄想了想,将自己所思所想告诉宋淮:“天子是万民信仰,皇权不稳固,便会如北狄这般,自乱阵脚。”

宋淮睨了他一眼:“也是,怪不得你们皇家都爱集权。”

齐瑄哭笑不得,揽住他啃了一口:“你也是我皇家人,王妃娘娘。”

宋淮啐了他一口,齐瑄便哄道:“那我做你宋家人,好不好?”又低声在宋淮耳边说了两个字。

宋淮一个激灵,耳尖通红,逮着他的脖子轻咬了一口,这点小“惩罚”不如说是情趣,两人嬉闹了一阵,宋淮才捡起原先的话头,叹道:“不过,陛下信任父亲多年,实属难得……”

就算是念着当年那点旧情,但能纵容将领手握兵权,在外几乎不受君令足足十年,也十分不易。

只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份信任太脆弱了,全凭陛下一念之间。

宋家却不能在帝王这一点脆弱易变的信任上压上全部身家。

“阿淮,”齐瑄抱住他,神色认真而郑重:“你可以信我。”

宋淮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那你信我吗?”

“信!”齐瑄想也不想就答,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我没有告诉你吗?你就是我追寻的信仰。”

是上辈子丢失的魂魄,是这辈子追寻的信仰,是两世不断的执念。

宋淮同样认真地看着他,眼中早已没有先前那些不安与怀疑。

宋淮勾住齐瑄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与他抵着额头,低声道:“我知道了——”

“——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瑄瑄:信淮淮,得永——算了,淮淮是我的,你们不许信!

淮淮:…………傻子。

啊啊啊有朋友问我文里是不是涉及少数民族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架空!架空!架到外太空!!!

(重要的事呐喊N遍!)

就是架空背景下的两个敌对国家

只是为了更通俗易懂才写了汉族(中原)和异族而已QAQ

坚决维护民族团结,崇尚和平,反对战争!

(被朋友问得心肝一颤,吓哭辽~~~

这就是一篇以主角为中心的无脑小甜文,为何要如此为难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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