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秋雨依旧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院里的海棠树沉默的应对着,狗娃终于安稳的睡觉了,而午夜惊醒的何琪却是浑身冷汗直流,再也睡不着了。

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鲜血、惨叫、杀戮,让何琪乱了心性,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可能要死于非命了,因为知道的太多了。

横竖睡不着的何琪,索性穿衣起了床,点亮了灯,站在窗户前,嗅着雨夜的冷漠,聆听雨滴的敲打,脑中不由得回忆起了这二十多天的点点滴滴。

梦幻的却又实际的,匪夷所思的却又理所当然的,当时间来到了终点,有些话,何琪蓦的想说出口,不说便没机会了,可迅哥儿与钱玄已经回家去了。

于是,何琪坐到了书桌前,取出了如怡送的那支红色钢笔,兀自开始写道:

“我叫何琪,没有字,不是没取,而是我们那个时代已经没有取字的习俗了,对此你可能会感到疑惑,不过不要着急,请耐心看完,你就能明白了。”

“二十多天前,我在公司连续加班时,突然感到胸口发闷,对此,我并没有在意,因为这种现象每个月都有几次,一般过会儿就好了。”

“可偏偏这次不一样了,我的胸闷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等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缺氧让我四肢无力,径直倒在了工位上。”

“我以为我猝死了,可事实并非我想的那样,等我醒来的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与永定门前的那颗大树下,我这才意识到我从一百年后,回溯到了民国时期。”

“这种只存在于小说中的幻想情节,说出去没人会相信的,但它确确实实在现实中上演了,而我就是亲身经历者。”

“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想安安稳稳的渡过余生,再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就像是一阵风吹过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当风走后,湖面很快会恢复平静。”

“可这个世界运行着两套体系,一套叫礼义廉耻忠贞谦卑,学校里交的就是这套,目的是把人变得温驯听话;另一套叫现实,讲的是这个世界运行的真实规律。”

“我是一个活在第一套体系构建的世界里的人,却遇到了奉行第二套体系的人,昨天,我无意中被卷入了一桩案件里,极有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阵风吹过湖面,尚且能短暂的荡起涟漪,而在这个时代,渡过的这些天里,让我对生命的含义渐渐有了另类的诠释,我很清楚你们所有人都是真实的,是客观存在的,不是臆想的,不是虚拟的;你们有血有肉,意气风发,却悲歌感慨,身系家国无望。”

“以前的我,在教科书上偶遇过你们,区区的一张薄纸,便写完了你们的一生,那时的我无法感同身受,直到此时此刻,我方才深有同感。”

“痛苦,憋屈,黯淡,迷茫,无奈,乏力”

“但我想告诉你们,不必痛苦,不必憋屈,不必黯淡,不必迷茫,不必无奈,不必乏力,因为你们毕生所为之奋斗的华夏,在一百多年后,都实现了。”

“这也是我留下这封信的原因。”

“我从2030年来,是一名普通的华夏青年,从小吃的饱,穿的暖,有免费的书读,正如我一样,十四亿人口的华夏,人人皆可吃的饱,穿的暖。”

“我出生的那一年,恰逢雅典奥林匹克运动会,全世界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参加,在110米跨栏的田径赛场上,夹在一众黑人与白人中间,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华夏人率先冲过了终点,成了新的世界飞人,再也不是刘长春先生漂洋过海,一个人代表一个国家,代表一个民族的时代了。”

“四年后,世界的目光聚焦于北平,我们成功的举办了第二十九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奉献了一场无与伦比的视觉盛宴,神秘的东方文化掀开了面纱,让全世界为之侧目。”

“又是四年后,一艘排水量堪比八艘定远号的大船下水了,华夏人终于有了第一艘航空母舰,当它行驶在大东沟海域时,依旧能嗅到甲午年的硝烟味,从未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

“二零一八年,探月工程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嫦娥四号探测器奔向了月亮,并在月亮上留下了一抹鲜艳的红色,不止如此,几年后,我们还向遥远的荧惑古星发出了邀请函。”

“二零二二年,一艘更大,火力更强,排水量堪比12艘定远号,完全由华夏人自己建造的超级大船下水了,我们拥有了一支深蓝海军,再一次成了亚洲第一。”

“二零二六年,时隔50多年,人类再次登上了月亮,不过这一次,登上月亮的是华夏人,嫦娥奔月不在是神话,成了为现实。”

“二零三零年,华夏经济总量来到了30万亿美元,距离世界第一咫尺之遥,中华民族重回世界之巅,指日可待。”

红色钢笔兀自停止了书写,何琪闭上了眼,靠在了椅子上,沉默了半晌,又重新打量了一遍这封信,倏地的起身,擦着了一支洋火,将这封信点燃了。

寂静的屋子里,跳动的火焰蚕食着这封信,也映红了何琪的脸,待灰烬散落了一地,这个秘密也便随着秋雨埋进了土里,一只乱入了时空的蝴蝶,当前要做的是紧翅膀,而不是煽动一下。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何琪回了床上呆坐着,渐渐的,屋外的秋雨停了,晨曦的光露了脸,除了泥泞的地面告诉人们昨夜下了一场雨,生活依旧在继续。

不知何时,何琪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直到被钱玄的大嗓门声叫醒,才发现屋外已是一片光亮,稀稀疏疏的水滴从屋檐落下,窗户上逐渐出现了一张憨憨的脸,是狗娃。

钱玄兴冲冲的冲进了卧室,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不分由说的将几分报纸丢给了何琪,喘着粗气骂道:“干他娘的,原来是东夷人搞得鬼。”

又埋怨道:“你真不厚道,明明早就知道了,还瞒着我和豫才,昨晚等你那么久,白担心了不说,肚子还饿的难受。”

何琪坐在床上,翻开了《京报》,首页刊登了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教堂案之幕后黑手为谁?》

“援引知情人消息,昨日珐国教堂案幕后主使疑似东夷人川本一郎,据何琪先生证实,其初至北平时,曾被人贩子诱骗,而该人贩子正是教堂案中诱拐孩童的人贩子,而在何琪先生被软禁期间,曾亲眼目睹过过人贩子与川本一郎有过接触”

看完了《京报》,何琪又把钱玄带来的报纸看了个精光,所有首页刊登的文章基本与《京报》基本一致,没有直接说明是主使者是谁,但无不指向了东夷人。

昨晚发生的事,早上的报纸就刊登了,谁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位知情人是谁?

很明显,是菊长透露的。

何琪暗自揣测老袁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了转移民众的目光,好继续他的复辟大计,二是拉珐国人下水,有了珐国人的强力介入,面对东夷人时,压力会小很多。

蓦的,何琪意识到自己好像活了。

菊长把这事捅到了报纸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何琪是目击者,所以明面上,菊长是不敢动何琪的,反而要好好保护起来,反观东夷人,就更不敢了,要是暗杀了何琪,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怕就怕菊长来一招栽赃嫁祸,暗地里作了何琪,那么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东夷人干的,从而变相的坐实了东夷人策划了教堂案。

菊长会不会干的?

念及此,何琪忽然想起了昨晚临行前菊长吟的一首打油诗:“大雪白中黑,黑中大雪白。若要问黑白,谁能辨出来?”心里便又没底了。

钱玄直愣愣的看着阴晴不定的何琪,兀自问道:“你怎么了?昨晚一回来,就无精打采的,问你也不说,是不是糟了刑讯?”

“没事,大概是淋雨着了凉。”何琪摇头道,倏地掀开了被子起床。

“你说,东夷人这么干,是为什么呢?”钱玄又问道。

“阻止老袁当皇上。”何琪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答案有可能。

钱玄蹭的站起身,立刻否决道:“不可能。”翻出了一张这几天的报纸,指着一篇文章说道:“这是东夷人贺长雄发表的文章,鼓吹帝制,他是著名的法学家,在国际上很有名望。”

这篇文章名叫《新式国家三要件论》,大致的意思是东夷之所以迅速富强,就是因为采取了君宪,言外之意是,如果华夏也采取了君宪,也会迅速变得富强。

何琪道:“你要反着看,他这不是鼓吹,而是在提醒东夷人,不要让华夏君宪。”

“这么说,东夷人觉得君宪会比共和好?”钱玄喃喃道。

“大海中的鱼是无法生活在淡水里的,君宪在华夏永远不可能成功。”何琪十分肯定,因为从后世的经验来看,君宪这条路是一条死胡同,走不通,缺乏在华夏生存的土壤。

“为什么?”钱玄怔怔问道。

《争取晚上继续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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