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12年,正月初一,临近正午时分
并州,太原国,祁县与晋阳城之间,某个地处险要的小村庄之内
一滴滴......
一滴滴......
......
一滴滴......
一滴滴......
......
一滴滴......
一滴滴......
血水不断从那满是冰碴的死人脑袋上滴落......
然后又慢慢地汇聚成了一股又一股的血流......
血流们立即纵横交叉地扑向了惊惧的村民......
可就在这时!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竟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无数寒光熠熠的刀枪剑戟立刻就朝他迎去......
“笃笃笃!”
那老叟用力地将拐杖在雪泥地上杵了又杵......
那高高昂起的皓首苍颜竟是如此桀骜不驯!
可村民们的眼神里依旧掺杂着恐惧和绝望......
尤其是看着那些被堆成了小山的死人脑袋......
还有那些随时都会对他们痛下杀手的溃兵......
“父老乡亲们!我们是官军!是刘琨刘刺史的麾下!刚从祁县杀敌回来,这些匈奴人的首级都是今早刚刚砍下来!按刘刺史之命,沿路传看各村各县!”
徐润高举着一颗披头散发,满脸冰碴和污秽的匈奴人头,慢慢策马走到了老叟的身前,并且一把就将手中的头颅“骨碌碌”地扔到了他的脚边......
“嘭”的一脚!
老叟竟然直接抬脚就将那颗恶心的脑袋给踢了开去......
“阿康,阿福!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多带一些人去烧饭做菜,记得要把你们各家最好的吃食都拿出来!这些军爷为咱们老百姓浴血奋战,咱们也该尽点心意!”
老叟一边大声嚷嚷着叫人去弄饭弄菜,一边又对着阿郎和阿福二人一阵挤眉弄眼,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倒了一碗看似有些浑浊的水酒......
徐润的眉毛禁不住地挑了几下,脸上也莫名地多了几分笑容......
“箪食壶浆......,哼哼,老丈......,可真是有心了......”
“军爷们远来辛苦,还请满饮一碗小酒解渴......”
老叟的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一路颤颤巍巍地朝着徐润走去......
可他每走一步......
那陶碗里的酒水都会洒出一些......
徐润的心也会随之紧上个几分......
“嘿嘿,小老儿这里地处偏僻,一般都不太可能会有什么人来......”
老叟恭恭敬敬地朝着徐润弯下了腰,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他那双枯槁的老手,慢慢将盛满酒水的陶碗捧到了自己的头顶上方......
那轻轻晃动着涟漪的水酒......
那对逐渐开始发颤的手掌......
徐润目光复杂地眯缝起了双眼,目光却是从老叟的身上,迅速转向了他左侧的一群溃兵......
“全都不许动!”
“谁敢擅离此地,一律格杀勿论!”
“听见没有!都他娘给老子滚回去!”
老叟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额头上更是隐隐地沁出了一丝冷汗......
可偏偏他就是不敢回过头去看一眼,那些被溃兵赶回原处的村中青壮们......
徐润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慑于刀枪而不敢反抗的村民,最后又把目光看向了身前这个连酒碗都快捧不住的老东西......
“军爷不会是来抓这村里青壮的吧?!这开春之后就要春耕了,要是没有这些青壮,咱们还拿什么交粮给军爷?!”
“老丈......,你误会了......”
徐润忽然伸出了右手,从老叟的手里,接取过了那碗只剩下一些水酒的陶碗......
老叟终于如释重负地缓缓放下了双手,却依旧不敢直起他那还在弓着的老腰......
“听说......,这里有条小道可以直通晋阳?!”
徐润眉头轻皱地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残酒,轻飘飘地问了一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
老叟的心头却是莫名一紧......
“确实有那么一条小道......,只不过这条小道特别崎岖,也不太适合骑马,平日里也只有遇了事,才会进去躲上一躲......,如今这村里熟悉这条路的,也就小老儿一个人了......”
徐润的嘴角立即抬起了一抹歹毒的弧度......
老叟那弓着的腰也似乎又弯上了几分......
“老丈看来是聪明人呀......”
“军爷似乎也是逃窜而来......”
“哈哈哈,祁县失守了,大陵县估计也没了,刘刺史不肯听我的逆耳忠言,恐怕此刻也已经......”..
老叟禁不住闭上了双眼,甚至不住地摇头叹气了起来......
徐润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狠厉了起来......
“老丈......,这附近除了你们村子,还有没有其他村子了......”
老叟立时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你也知道......,若是刘刺史身死,那晋阳就更不能有失了......,可若是让匈奴人也知道了这条小道......”
正午时分
并州,太原国,大陵县城东门外
“刘琨......,死于......,此城内......”
刘琨皮笑肉不笑地又看了一眼城头上,那七个用鲜血书写而成的大字,然后又慢慢转头朝着祁县方向冒起的狼烟注目而去......
“主公,这已经是正午了,咱们若是继续耗在这里,恐怕祁县就要守不住了啊......”
刘琨的眼角止不住地轻轻抽搐了几下,目光也再次投向了那刺眼的七个大字......
“主公不可啊!此城内必然有埋伏啊!”
裨将李荣再次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
刘琨却是扭头就对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主公,大陵县城早已沦陷,崔公子肯定也早就被郝诜与张乔二人带走,不然此刻匈奴人就该把崔公子吊在城头了,城内必然有重兵埋伏,至于为何那么久还没有敌军从四面包抄,恐怕是在等咱们的士气彻底涣散啊!”
裨将李荣禁不住扭头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
那一个个精疲力竭的将士......
那一个个饥肠辘辘的袍泽......
整整一宿的鏖战和奔袭啊......
哪里还能够去打什么硬仗?!
“主公!还请速速决断,迅速撤离此地吧!”
“混账!竟敢乱我军心!?”
“噗”的一声!
李荣张口结舌地捂着喉管上的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满脸是血的刘琨......
刘琨额头上的青筋疯狂地又跳又突,手上那把沾血的匕首更是穷凶极恶......
可恰在此时!
大陵县城的城墙上突然冒出了无数精神抖擞的匈奴将士!
“不好!匈奴人从祁县那边来了!”
刘琨赶紧回头朝着祁县的方向看去!
一面“大汉平北将军”的旗帜赫然映入了眼帘!
“不好!平陶县那边也有匈奴人杀过来了!”
刘琨不得不再次转身朝着平陶县的方向看去......
而就在这时!
汉国镇北将军靳冲突然从城头上现出了身,对着城外毫无士气的刘琨大军就是一阵大吼......
“哈哈哈!刘琨啊刘琨!今日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