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本就是百年将门世家，在南楚的根基根深蒂固，起复中用是迟早的事情。”萧扬欢淡淡道，“秦尚书想在和卫家的争斗中占据上风，必然会从内廷下手，听说他有个庶女资质不错，只怕在秦嫔之后，会被送入内廷！”

贺清愉啧了一声，“谨常在有孕，秦嫔失宠，皇后娘娘会坐视不管？”

“正是因为谨常在有孕，姨母只怕会在年后小选一次！”萧扬欢道，“对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来了。”

贺清愉的脸隐隐泛红，他眼神四顾，就是不敢看向萧扬欢，轻咳一声，“前几日京城中流传了些不好的消息出来，我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谢家的人，只是这两日也没能差个清楚，便想先来给公主道歉。”

这事，谢大夫人提过，估摸谢家私底下也在查流言的源头。萧扬欢想了想昨日李承嗣的话，对这件事情的起因和来源都十分清楚。只是在看到了贺清愉的面色，萧扬欢狐疑问道，“是屋内的炭火烧的旺么，贺候瞧着脸色红润了些！”

贺清愉在触及萧扬欢略带关切的面容时，俊秀脸上的桃色更见红润。“不是，我担心公主为流言所累。”

萧扬欢坦然道，“贺候多心了，男女相交不是只有风花雪月，也可互为朋友。流言蜚语即为流言蜚语，都是污蔑之词，过些日子淡化就好了！”

贺清愉脸上的笑容僵化，顿时黑了脸色道，“公主当真是心胸宽广，这等绯色传闻都能一笑置之。”

萧扬欢一怔，贺清愉对她有恭敬的时候，有试探的时候，但是这等发脾气的时候，却是从未有之。“贺清愉，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扬欢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将另一侧说话的两个姑娘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贺清愉不得不软了口气道，“臣失礼了。”

二人又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便无话可说，萧扬欢隐隐察觉贺清愉情绪不对，也有他去了。

所以贺清愉借口去见了智大和尚时，萧扬欢并未挽留，倒是坐在一旁的贺大姑娘的目光从自家大哥和萧扬欢身上划过。

“公主，这两日我母亲正在给大哥说亲事，也不知大哥怎么想的，这个也瞧不上，那个不合适的，满京城的贵女都快被他相看完了！”贺清珂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萧扬欢似有所感的看了贺清珂一眼，后者则笑嘻嘻的告退去看下课的萧扶欢。

“什么意思？”萧扬欢有些莫名。

留下来的冯常卿弯了弯嘴角，一向沉稳大气又聪慧的萧扬欢也有迟缓的时候，她道，“臣女觉得屋里的炭火不算热，侯爷脸红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而且杨夫人也太心急了些，晚些时候也是可以的。”

这话，却让萧扬欢微微一愣，回过味来的时候，不觉脸颊隐隐发烫，随即又有些好笑，前世杀了自己的人，这世瞧上自己，这算是怎么回事？

午膳后，萧扶欢以和好友贺清珂好久不见为名头，想李翰林请了假，两个小姑娘倒是欢欢喜喜的在院子里说话玩闹。

彼时，午后的阳光微醺，在人的身上暖暖的。萧扬欢和贺清愉坐在廊下，烤着炭火煮茶闲话。

萧扬欢裹了一身大氅靠在圈椅中，闲适的看书，只是时不时的抬眼看向烹茶的贺清愉。

“公主瞧我做什么，难道是我最近又好看了几分？”贺清愉一面往茶盏里倒沸水温茶杯，一面略抬眼看向萧扬欢道。

翻书的手停了下来，萧扬欢的身子往贺清愉的方向凑了凑，仔细的打量他一会儿才颔首漫不经心道，“瞧着，好像是比从前好看了几分！嗯，眼睛里好像有些星辰闪烁的感觉。”

贺清愉听了只觉得心头一跳，看向萧扬欢，才发现少女嘴角弯弯，带着顽皮的笑意，贺清愉有些无奈道，“公主，此等玩笑话，我会当真的！”

萧扬欢瞥了他一眼，“当真会如何？”

贺清愉眼神清亮如夏日里的姣姣月色，他看向萧扬欢赤诚的目光中带着隐隐期盼，“自当珍而重之！”

萧扬欢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收了笑容，语气淡然，声音清冷，“适才听说杨夫人在给侯爷说亲事，本宫觉得京城中有不少适龄姑娘，侯爷中意何种，本宫可以摆脱外祖母为杨夫人引荐一二。”

贺清愉如当头棒喝，喉头有酸涩之感，“为什么？”

“侯爷肩负满门荣耀，所配姻缘，应当是可堪匹配的贵女！”萧扬欢目光落在不远处山茶树枝丫上的皑皑白雪上。

“公主难道不是贵女么？”贺清愉沉声问道。

“是啊！”萧扬欢淡淡的回应一声，“我是这南楚最尊贵人家的女儿，越尊贵越该慎重。”

贺清愉的脸色瞬间雪白，有些难以启齿道，“你以为我看重的是你的身份？”

萧扬欢默然无语，放在茶炉上的水壶中的水烧的扑腾作响，热气化作白雾升腾而起，隔着一张茶案的两人，谁也瞧不见谁的脸。

二人枯坐，谁都没有离开，直到日暮西垂，贺清愉才起身告辞，他的声音从高处幽幽传来，“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对于公主，臣是敬仰，对于阿难，我是欢喜。”

日暮的阳光带着熏熏然的醉人橘色，打在贺清愉走过的露面上，在地上投射出一片阴影，知道那阴影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瞧不见。

“凛冬快到了！”萧扬欢站起身子，回身往屋中走的时候，对一直看向她的冯常卿笑了笑，“快回去歇着吧，过些日子就该忙起来了。”

冯常卿微微颔首，退出了琉璃院。

果然，过了三日真的忙起来了。

孙良娣在腊月初二这日于深夜中没了呼吸，萧扬欢得到消息的时候，十分沉默，她对谷秋道，“伺候我起来，天亮之后，往京城递消息，将孙良娣挪到山下庄子去，丧礼在庄子上操办。”

“奴婢会知会良媛和郑嬷嬷。”谷秋有些踟蹰道，“外头还下着雪，别的院子都没人去，您不然等天亮之后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