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头雾水，还以为只是建议不符合陈钦心意。

但陈钦随即解释道：“彩铃是因为它过了官方运营商这关，所以才能有正版生存土壤，现在彩铃起来了，不代表正版数字音乐有机会，所以iTunes这个模式以后就再不要提了。”

又说：“咱们一月提前买版权，是因为当时天朝根本没几个能给数字音乐正经变现的渠道，等今年过去了，数字版权很快会涨到正常价位水平，而且华纳之所以会卖出排他性的数字版权，是因为之前没有变现渠道，现在既然已经有了彩铃，一年后他们肯定不会再继续卖了，只会把大牌明星的版权都死死握在自己手里。”

最后说道：“SP确实是个躺着收钱的办法，不过SP需要自己提供销售渠道，咱们首先没有短信SP的从业经验，其次没有自己的流量入口，申请SP最多只能申请個省内的SP，而且全国SP对业务量要求也大，我想咱们首先是个软件公司，所以这一条暂时也不用想了。”

众人这才听明白，吕蓉也说道：“我明白了，我之前还觉得这个很有前途呢。”

其他人遗憾地纷纷附和了起来，却其实都还有点心痒痒的。

陈总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这不代表他们的办法不行，区别只是没法赚大钱而已。

然后会议就结束了。

吕蓉的主意没得到采纳，郁闷地关上电脑，却坐在工位上看着黑屏发呆。

旁边法务部的文嘉宁递来一瓶果汁：“小吕，你的建议其实很好，我觉得这么做的可行性肯定是有的。”

吕蓉郁闷：“我感觉咱们还是对市场的了解还是太浅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文嘉宁安慰她，“咱们老板是眼界比凡人高太多，你刚才提的那些办法，赚小钱肯定是够的，但是老板看不上眼，这也没办法。”

“是这样吗……”

吕蓉不置可否，她觉得老板说的其实是有道理的，而且她的主要观点老板并没有反对，只是一到具体办法那里，细节上确实有不小的问题。

这好像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老板看问题显然比他们更通透，很多道理大伙看起来不知道，但是老板提醒了一下也反应过来了，现在行业才刚起步，大伙都还在瞎子摸象的阶段，只能凭自己的一点实践经验来做判断行业未来的模样……

不过说起来，她最近一直在一线，无论是跟中移动对接、跟唱片公司谈判、跟服务商对接的活她都干过，应该是如今市场上最懂彩铃业务的一批人了。

而对彩铃市场的前景，老板其实也没有否认。

真的只是因为‘赚不了大钱’吗？

吕蓉看着眼前的屏幕，这个公司从一开始甚至是根本赚不了钱的，而这次倒腾版权，在老板那里也只是‘赚点小钱’，他真的要赚的大钱究竟要有多大呢？

……不。

老板也有不了解的地方，比如他虽然在倒腾版权，但是选择那些用处不太大的影视版权这一点无疑是他失算了。

然而这毕竟是个新兴的行业，谁都有自己不了解的地方，而老板能提前做出那些当时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决定，显然不在于他看不到什么东西，而是他能看到什么东西，他创办星系软件，其实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没错，需求，因为大家需要更好用的浏览器和输入法，大家需要兼容性更好的流媒体播放器，大伙需要免费软件，所以这家公司才会出现在这里——产品的问题、公司的问题都可以另外想办法解决，满足需求才是其中的关键。

那么在‘彩铃’这里，大家需要什么呢？

用户需要彩铃，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除此之外……运营商需要服务商提供营销和内容，服务商又把内容转交给内容商，他们专精销售。

这个产品链条看起来好像很长，又严丝合缝，好像没有外人插足的余地，要从上面撬一块下来、然后由自己代替上去，看起来又好像哪里都行。

至于它的薄弱处到底在哪里……

对了！

吕蓉一下子站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当然你不想来的话我也不强求。怎么了？”

文嘉宁靠在她的办公桌上，还在继续说话。

吕蓉回过神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走神了，师兄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有亲戚资助，这次可以自己下海去做彩铃，不如咱们另立门户搏一搏，伱愿意一起来吗？”

“呃……我先不了吧。”吕蓉急着往隔壁办公室走去，又回头说道，“对不起了，文师兄，我还有点事。”

文嘉宁倒是并不失望，不过他看到吕蓉急急忙忙要往孙小梅办公室里去，仿佛意识到了吕蓉要去干什么：“你还要去找Boss谈彩铃吗？我觉得Boss其实是对这个根本不感兴趣，他想做的是那些免费软件。如果你有点子，其实可以咱们自己出去做。”

吕蓉摇了摇头，却还是没有答应他，自顾走了。

她其实没有想太多，出去的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蠢；她加入星系软件两个多月，工号015，虽然是元老，但毕竟不是技术系的，与星系软件的公司文化也不太合拍。甚至完全是师兄文嘉宁介绍进来的，最近因为干得好才转正，要说对这里的归宿感其实谈不上。

不过这里跑业务的补贴多，上个月的奖金加工资已经有七千多了，这对一个实习生来说实在是很不错的待遇了，下海创业听起来好像能赚大钱，但是在这里也不差。

除此之外，虽然做事经常说‘哪里能学到点东西’听起来好像很像是在坑韭菜，吕蓉之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她家境不差，但是本人挺喜欢到处工作实习，和各种人打交道，大学时候就在很多公司做过兼职了，来星系软件没别的，纯粹就只是因为工资高待遇好。

在她看来，她自己的能力已经能很好了，那些用这种话术忽悠她、让她去学东西，结果到头来说来说去，还是是执行力和工作知识那一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但是星系软件这里不一样。

老板跟那些程序员做的东西确实很厉害，虽然她听不懂，但是那些什么专利软件、产品思路她这个普通人也能听懂，并且能清楚地感受到其中的开创性的意义。

而到彩铃是她可以碰触到的行业，当初听到老板的计划的时候，这个好像有点前途、但是又有显然瑕疵的商业模式几乎是一下子就挠到了她的心坎里。

现在她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想知道答案而已。也许师兄文嘉宁这个机会能赚大钱，但她只想知道答案。

于是吕蓉还是去找了ceo孙小梅，说她有点别的想法，还是需要请教一下老板，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能单独谈谈。

刚好，老板似乎正在与孙小梅讨论别的事，就通过开着的网络电话问她：“小吕，你想到答案了吗？”

时间仿佛回到了学校里，孙小梅的示意吕蓉坐在了沙发上，吕蓉紧张地喝了口茶，试探着回答：“老板，还是彩铃的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嗯，你之前的提议是继续优化采购结构，这个建议其实挺不错，可惜现在买版权这条路本来就不太好走，你应该提前几个月告诉我的。”

孙小梅也笑了起来：“小吕你的建议确实挺好的，刚才老板还跟我夸你呢。”

吕蓉客气道：“老板您过奖了，那时候咱们都不知道彩铃是什么呢，您能看到这么远，咱们可没这个本事提醒您。”

老板陈傲天不以为意：“那你说说你的想法吧。如今彩铃市场正在增长期，如果有个适合的切入方向，其实我也很乐意追加投资。”

吕蓉收起微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涌起了一缕炽热：“我刚才想了想，彩铃这块市场虽然潜力大，但基础是运营商主导的平台，而服务商需要的资源是咱们一时间内拿不出来的，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得从内容这块上想办法。”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咱们就是从传统内容方那里截流了一部分资源，如今的收益都是从这里来的。”网络那头的陈老板沉声道。“但是这种截流手段没法一直用下去，等到上游和下游的人反应过来，我们的份额迟早会被抢完，到时候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

问题好像触及到了核心，并且轻易地谈到了星系软件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但是陈老板说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在研究一个有趣的数学问题，吕蓉便顺着问题回答道：“我们可以自己办一个唱片公司，虽然我们的资源在传统唱片行业那边没有优势，但是我们对移动领域更熟悉，如果能针对性地签一些个人歌手，应该可以有一些发展吧。”

吉祥物孙小梅惊讶道：“开唱片公司可不容易，再说老板不是说传统唱片公司现在都在走下坡路吗？”

陈老板也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做唱片公司，相比那些其他唱片公司有什么优势？就算真的开起来了、有了艺人和渠道，到时候我们又怎么能在竞争中胜过其他唱片公司呢？”

吕蓉说道：“我们可以利用咱们对彩铃这个项目的优势提供一些差异化服务，签一些更适合这一块的歌手，我之前发现彩铃用户对产品的选择与传统唱片的用户不太一样，比如说一些气氛比较欢快的歌曲在彩铃行业的收入更高……对了，之前我还整理过一份说明这个的文件，老板您先等等……”

“先不用了，你说得这一点我知道是对的。”老板问她，“你知道一个唱片公司有哪些部门吗？传统唱片业务你想怎么处理？一张专辑要怎么制作并销售吗？”M..

说到这里，就是孙小梅也知道这建议不靠谱了：“小蓉，要办唱片公司，肯定是各种各样的部门都要涉及，现在咱们转型过去从零开始，实际操作难度还是挺高的。”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她没说，孙小梅平日里别的不会干，在公司里只是当个和事佬，但她作为老板的副手，多少能揣测道一些这个老板的想法……

陈傲天作为公司的实控人，讨厌很多管理难度很复杂的模式，这次对彩铃其实也是这样——与其说是他对彩铃不感兴趣，不如说是他讨厌自由裁量权很大的采购业务，这是他之前否决那一系列业务建议的主要原因。

而这次吕蓉提议搞唱片公司……虽然可能能赚钱，但是老板肯定不会同意这种管理难度更高的经营模式。

孙小梅这样想着，倒是还在想着该怎么提醒一下吕蓉，向她委婉地解释一下老板对这种业务的要求，吕蓉也觉得她之前的考虑是有些草率了：“好吧老板，我知道了，我回去再想想吧。”

然而老板却说：“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就去做一做再说吧。”

“啊？”

“虽然有一点瑕疵，不过你对需求的把握还算准，总之现在先别急着写方案，先去签几个艺人吧，等到你的业务做起来了，到时候自然知道这‘唱片公司’该怎么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