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近二叔可好转了。要不让霜儿去穆王府寻太医吧。”
这一提到钟厚,老夫人这心口处便是一疼,疼的她说不出话来。
聂秋霜看了小沈氏一眼,便问道:“这二叔怎么了?”
小沈氏道:“还不是”正当小沈氏要挑明,钟锦绣便进来了,道:“二叔犯了恶疾,不知如何眼睛就瞧不见了,这大夫也没少请的。”
聂秋霜很是意外,照她说辞,这二爷的眼睛怕是看不见了。
“那我现在就去穆王府,以我姨母的身份,宫中的太医会给面子的。”
聂秋霜正要出门,老夫人道:“你回来”
聂秋霜不解的望向她。
老夫人诺诺道:“罢了,你有这份心便好。如今钟家情况,倘若你真的想走,我们也绝对不会拦着的。”
聂秋霜目光诚挚道:“祖母,我既然已经嫁进来,生是钟家的人,死是钟家的鬼。”
老夫人点了点头,然心中却若有所思。
老夫人则看向钟锦绣道:“锦绣,祖母有事要问你,你跟我过来。”
“是。”
待他们走后,聂秋霜则双目微红道:“刚才多谢姨母。”
小沈氏刚才也有些紧张,道:“我可不敢邀宠,这一切都是你锦绣妹子教我的。”
锦绣妹妹?
“你是不是怀疑她为何知晓老夫人会来问?锦绣聪慧,一点就通,大概是去梁府学习了驭人之术吧。”
聂秋霜却不这么认为,她是知晓这位妹妹去梁府不过一个月的,怎么就前后判若两人了呢。
“老夫人将妹妹叫走,没事吗?”
小沈氏道:“应该没事吧,就是罚她也仅仅是去祠堂跪几日。且现在老夫人也够不着罚她啊。”
聂秋霜不懂钟家的人情,然而锦绣与她讲过,这钟家上下,都不是好东西呢。
可是瞧着姨母不在意的模样,便也只能心中暗暗担忧了。
然老夫人将钟锦绣叫去东苑,刚进屋,老夫人便让濑妈妈将房门关上,一声厉呵:
“跪下。”
钟锦绣望过去,一双眸子似深幽的寒潭,宛若利刃一般射向自已,恍惚要凌迟一般。
然钟锦绣却是不惧怕。
“不知锦绣做了何事,惹祖母如此生气?”
“孽障,祖母让你跪,哪里容得你如此放肆忤逆?”
钟锦绣笑着道:“祖母,你说说看,孙儿到底犯了何错?”
“你锦绣,你太让祖母失望了,这些年祖母待你如何?比之锦灵又如何?我如此尽心尽力的为你谋划,你居然当祖母是傻子,随意玩弄?”
“你喜欢桓王,祖母甚至愿意不惜一切,将你嫁给四皇子”
钟锦绣见老夫人如今还在打亲情牌,在自已跟前散发她那微弱的慈爱之心。
她看着嫌烦,听着又恶心极了。
声音微微扬起道:
“祖母”
她这些日子装模做样,甚觉得恶心,如今终于可以不用再装了呢。
“祖母,你说你为我谋划?谋划的是何事?”
“你说你待我比锦灵更好?又是哪一点呢?”
老夫人想说,可瞧着钟锦绣你清清淡淡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嘲讽,那入沈如梅一摸一样的脸,居然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今日所见,乃是沈如梅转世。
她没有言语,也想不起对钟锦绣如何好了。
然钟锦绣却知晓所有,她道:
“锦灵吃穿用度,乃是按照京都贵女的模样一点点教导出来的,然而我呢?二婶娘说为她请名师教导琴,您便不惜血本,你捂着你胸口问一问,您真的待我比她更好吗?”
“说来这一点,锦灵的穿着用度,精巧细致,然而我呢?不过是旁人无用的庸俗之物,珠宝玉石?您当真以为,我真的喜欢那些耀眼又俗气的东西?”
老夫人见她如此说,没有恼羞成怒,眸中锋芒毕露,她道:“所以,你便偷偷自已学了?”
“所以祖母你是承认待我不如旁人了?”
老夫人一双厉眸,盯着钟锦绣若有思量。
“锦绣,我是你的祖母,这些年是你姨母揽着你的娇养大权,你在祖母这一个月,祖母教你如何?你自然是看的清楚。”
“哦,祖母待我好与不好,祖母心中自有定数。然而锦绣这心中也有一杆秤呢,这些年我名声不堪,因为我不学无术,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论才能比锦灵不如,论能比锦心不如,为何呢?同样是钟家的女儿呢。”
“在梁家我瞧着梁家老夫人对待孙女一视同仁,相同教养,且见识广阔,梁家女儿名声高扬,让人钦佩。然我名声不堪,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难道是我不如人,还是因为咱们府上的人太过肮脏?”
“可是想来想去,却一直不曾得到答案,祖母你说,这是为什么呢?同是钟家女儿,我为什么会名声不堪到让人可怜可恨呢?”
老夫人自然不会说她是故意被人养成如此的。
她不答反问:
“那你这才艺都是谁教你的?”
钟锦绣笑了笑道:“祖母,你觉得呢?去了梁府仅仅一个月,我就如此出色,你觉得是为什么呢?自然不是梁府有什么妙招。”
钟锦绣一步步往老夫人身前走进,一步步的问:
“祖母,你是不是想问,我这身才艺是谁教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等老夫人问,钟锦绣便答道,“是我母亲呢。这几年我夜夜梦见我母亲向我哭诉,哭诉我不成器,哭诉我丢她的人,而她则夜夜入我梦,亲自教导我学习呢。这管家之能,这琴棋书画,这人心险恶,都是我母亲教我的呢。”
此刻窗户突然间打开,一阵风吹过,恍惚印证了钟锦绣所言,当真是沈氏冤魂在护着她女儿呢。
一边的濑妈妈浑身禁不住颤抖,钟锦绣的话,还有钟锦绣说那话的神情,那音调,那面容都恍惚是沈如梅在世呢。
或许是真的。
然老夫人怒急,她不信啊。
钟锦绣即便是如今,还在耍自已玩呢。
“锦绣啊,你如此真的让祖母很是难做,如今你爹爹深陷囵圄,你若是在出什么事,你说该如何是好呢?”
钟锦绣对于老夫人的威胁,并不在意,而是言语清清淡淡道:
“祖母想要杀我吗?”
老夫人却是有如此想法,她眸光一狠,便起了杀心。
这个被自已培养了这么久的棋子,如今废了,只能除掉。
但看如今如何除掉了。
“濑妈妈,将她关入祠堂。”
钟锦绣其实可以忤逆的,但是她没有。
她也想要看一看,这老夫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事。
老夫人出来,看着在门外等候的三夫人,老夫人让她进来。
“孙氏,如今你二哥眼睛瞎了,二房怕是这一辈子都抬不起来头了,如今娘只有依仗你们三房了。”
孙氏正等着这句话呢。
她瞧见老夫人道:“母亲,你可是审问清楚了,大小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才艺呢。”
老夫人道:“这丫头嘴硬,一直不交代,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老夫人看向孙氏,那双眸子散发着从来没有的狠厉,老夫人一向对外温和,如今怕是真的被大小姐气坏了。
如何能不气呢?
老夫人这般器重她,然而却被她如此戏耍,怎么不气呢。
“祖母,前几日翼王府的老王妃向我打探咱钟家的姑娘,欲要送过去给翼王冲喜,您是知晓的,这翼王如今已经穷途末路了。”
“是吗。那就让大小姐送过去吧。”
三夫人心中也正有此意呢,但是她不好提及,如今见老夫人这般轻易提出来,想来是恼怒锦绣的很呢。
如果大小姐嫁了人,还嫁给那种将死之人,以她的心高气傲,必定受不住,若是出什么意外,就不是他们的事情了。
如今大哥深陷囵圄,回来回不来也不一定,若是回来了又如何,他女儿已经嫁人了。
她即便是迁怒,前面还有老夫人与沈如菊呢。
“母亲,如今咱们家出现此等事,咱们嫁一个女儿出去,外人只会想,咱们是为了大哥的事情,若是大哥回转,也说不出来什么,毕竟锦绣如此,是救他呢。”
三夫人这幅模样,果然更加恶毒呢。
濑妈妈在旁边听着,心中暗暗吃惊。
这法子够歹毒呢。
在这个时候将大小姐送出去,旁人只能说着钟家急病乱投医了,还能如何呢?
只可怜这钟家的大小姐,年华正好。
濑妈妈心中不知该不该去给钟锦绣提个醒,她的儿子还在钟锦绣手中做事呢。
若是她出了事,自已的那些事,自然是无人得知了。
如此想着,濑妈妈倒是没有什么忌讳了。
“孙氏,你去将锦绣的生辰八字送去翼王府。”
三夫人笑着道:“是,母亲。只是此事可要知会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