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公子带回去好好照看”,沐建舟细心吩咐,俨然一位好长辈。
“麻烦二位再说一下石勇的情况,事无巨细最好不过”,静和回到正题,这次来的目的也是想多了解点当年石勇的事。
“配合大人调查是草民父子的本分,万不敢有所隐瞒”,沐老爷子将石勇的事情慢慢道来。
石勇是沐海妹妹的儿子,沐老爷子的父亲当年有一妻二妾,这妹妹沐玉就是其中一个姨娘所生,二人感情深厚,一直有往来,石勇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沐玉嫁的是一位有名的打渔人,石勇的出色也是遗传了他的父亲,过去两家关系要好,沐建舟和石勇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一起的还有流水镇的其他人。
海边小镇,民风淳朴,后来大家渐渐长大,石勇娶了一名孤女,家中倒也过得去,妻贤子孝羡煞旁人。石勇的妻子是他在海边救起来的,长得十分貌美,而且当时身上穿的也不差,不过那女子失忆了想不起从哪里来,石勇一直帮她打听,后来还是她主动放弃了,石勇的细心照顾让女子情愫暗生,再之后二人喜结连理,后面的事静和也都知道了。
“石勇的妻子一直没想起来?”,
“是的大人,一直想不起来,后来又打听不到,久而久之她自己也不再执着了”。
静和从沐家出来后,又去了其他地方,但是受害者家属对这事都很忌讳,半点不愿意多说。“大人,这位太奇怪了,这不是摆明了石勇的事有鬼吗”,他都瞧出来,静和自然也能察觉,
“先回去吧”,他不过是协助,这事还是得大皇子做主。衙门里头,大皇子埋首书册,寻找线索,即便是人一批一批地派出去也找不到什么,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书册了。
“国师回来了”,大皇子摁了摁额头驱散疲惫,“今天出去可有收获?”
“有,沐家说谎了”。静和今日去了沐家,那石小虎根本就不是痴呆之人,旁边搀扶他的小厮不过将要踩住他,他就躲开了,虽然动作小,但是确实暴露了他根本不傻,至于沐家为什么要说谎石小虎痴呆,这个还有待探究。
“这么说来石勇的事情确有蹊跷”,大皇子自椅子上站起,“你去把周大人叫过来”,跟随静和回来的捕快有幸得大皇子吩咐,高高兴兴地地离开了。
周宾至才刚回家,还没坐上一会儿就又被叫过来了,只希望这案子快点了结吧,这些日子他都瘦了。周宾至顶着大太阳赶到书房,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殿下,有何吩咐?”,
他说话断断续续,大皇子皱起眉头,不过忙了一点就累成这个样子,真是无用。“你去秘密查探当年石勇的事情,包括他的妻儿,若是这事办不好,你就提前回乡养老去吧”。大皇子放下狠话,周宾至不敢不从,他今年将将五十,可不想那么早就致仕啊,而且他还得为他的儿孙打算呢。
“殿下放心,这事下官一定办妥了”,周宾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走了。静和看着他臃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不由感慨朝廷中又有多少个如同周宾至这样的人。
大皇子似乎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当初周宾至能当上这邙州州长也有姑奶奶的手笔,这大陈国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家中有祖荫庇护就能够轻易站在普通人努力数十年都站不到的位置上,这是每个王朝的通病”。
“贫僧不过略有感慨罢了,朝廷有陛下和大皇子在足以”,静和并不是在恭维谁,而是盛帝和大皇子确实有这样的本事,只要不出意外,大陈近几百年都是太平盛世。
大皇子听了他的话不过笑笑,“大陈有父皇在,有先帝庇佑自然不会有事”,虽然表面上如此说,但大皇子心里如何想就是不得而知了。
周宾至查了三天才查出点头绪来,当年石勇去世后不过一月,一个住他们背后的邻居晚上听到点动静,不过当时太困,一会儿就睡着了,听她说像是石勇媳妇的叫声,不过她第二天一早就忘记了,也是他们去问才陡然想起来,周宾至接着问也没再问出些什么,那会儿正是出海期,平时白天都忙,晚上回去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那段时间睡的香,之后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周宾至将打听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大皇子二人,这么说当年的事应该没有沐家说的那么简单,“你继续去查,把当年石家附近住的都仔仔细细查一遍”,大皇子觉得事情已经稍微有点眉目了,起码也算有一点线索。就在他们暗访的同时,沐家这几日却过的不好。
“谁?”,夜晚,月亮高高挂在穹顶,斑驳的影子映着月光洒在地上,一阵风吹过,将影子吹得扭曲狰狞。
“老爷,怎么了?”,沐夫人被沐建舟的咋然一下吵醒,此时窗外已经没有了人形的影子,只有枝叶样子印在窗上。
“没什么,睡吧”,沐建舟复又躺下盖好被子。沐夫人躺下不久就又睡着了,只有沐建舟余惊未消,久久不得入睡。刚刚一闪而过的影子让他想起了死去多年的石勇,可能多年不去祭拜了,明天去给他们夫妻上柱香吧。
这一夜,沐建舟几乎没有睡,天一亮就起床,带着下人去了一趟他们夫妻二人的墓地。墓地在海边的一处峭壁上,风景优美。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好不容易才点着的蜡烛立马就被吹灭了,没办法只能点香。
“表弟,我知道你怪我,不过你和弟妹去世多年了,有些事尘归尘,土归土,你们好好地去投胎,这阳间的事就不要再留恋了”。
风带着元宝烧过的灰烬飘散,沐建舟离开后,天下起了大雨,将还烧着的香熄灭了,周围似乎有一声冷哼,很快又被雨声覆盖。
最近沐家大门禁闭,就连街坊邻居都瞧出不对劲来,特别是一到深夜,不时的尖叫将人吓醒,久而久之周围人也都有意见了,纷纷上去敲门要说法,这每天都这样还让人怎么睡?
“开门,开门”,周围的几家都聚在一起,沐家的门开了,露出里面小厮惊恐的脸来。
“各位有什么事吗?”
“我们找你家老爷”,
“各位请进来吧,我这就去请我家老爷出来”。
几个人进了沐家的门才发现,里面往日的和煦热闹也没有了,反而透着死寂凄凉,一点也不像人住的地方。
“各位久等了”,沐建舟一脸菜色出现人前,人也比以前消瘦了很多。
“沐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憔悴”,是啊,从前他出现人前都是意气风发,哪有现在这个样子。
沐建舟苦笑,最近家里出了事,除了白天还能活动,晚上基本一入夜就关上房门。“对不住各位了,家中出了点事,各位的来意我也知道,我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沐建舟认错的快,让原本气势汹汹来讨说法的人都没处发挥了。
“算了算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后注意些就是了”,说完,一个人率先离开了,后面的人相互对视,这件事就这么被重重提起轻轻放下,毕竟大家在这邙州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闹得太过也不好看。
“建舟,你家是不是招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等其他人走完了,刚刚其中一人才悄悄说话。沐建舟苦笑,也算默认了。
“你要是没有办法就去府衙请一下国师,说不定他能解决沐家当前的困境”,
沐建舟一愣,“府衙那个和尚?”
“没错,就是他”。他能知道也得益于家里有人进了宫,听说那位国师对驱邪祛秽十分厉害。
人都走光了,沐建舟坐在椅子上思考这些日子以来家中发生的种种,从一开始模糊的影子,到现在夜晚的白衣身影,甚至有仆人晚上看到了头部凹陷的鬼魂,沐建舟心慌意乱,也偷偷请了道士过来捉鬼,但是情况反而愈演愈烈,有时候晚上惊醒都会看见床顶上的可怕人脸还有夜晚莫名的滴水声。
“老爷,老爷,老太爷又犯病了”,一个仆人匆匆过来,沐建舟一听赶紧起身前往。沐老爷子的房间此刻一片混乱,老人枯瘦的身体躺在床上不停地颤抖,双目圆瞪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爹,爹,你怎么样了?”,沐建舟焦急万分,连日的无法安眠让他精神衰弱,此刻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眩晕。“大夫呢?快去请大夫”,老爷子的情况眼看就不好了,
“老爷,已经让人去请了”,然而大夫还没到,沐老爷子就咽气了,死前好像说了什么,沐建舟俯身过去听,却一下瘫倒在地。
“沐老爷子是受惊过度导致的,生前受了巨大的惊吓”,大夫来了以后,将沐老爷子的大致情况告诉了沐建舟。沐老爷子的丧礼办得很简单,老人去世的哀痛完全被恐惧覆盖,夜里也没有人敢去老爷子的灵堂前守灵。
“去,准备车马去一趟府衙”,沐建舟最终还是受不住了,昨晚他又看见了,这一次比以往的还要清晰。扭曲恐怖的面孔就在他的枕头边上,旁边的人睡得熟,怎么也叫不醒,沐建舟发狠使劲推了一把,入手的寒凉让他的恐惧达到顶峰,下一刻他栽倒在地不省人事,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海水的咸腥,周围却什么也没有。
静和正翻看案情卷轴,如今除了石勇一事有点眉头,失踪案还是没有头绪。“大人,沐建舟过来拜见”。
“让他在外面候着,我这就过去”,静和提起笔做了个记号,然后走出门去。
府衙的大堂里,沐建舟坐立不安,一看见静和就跪在他面前,“求大人救救我们一家吧”,静和一来就受了这样大的礼,赶紧让人起来。
“不知道沐施主为何这样说?”,旁边的人将沐建舟扶起来,静和这才看清他,和上一次见沐建舟父子到现在不过十来天,他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脸颊两边凹陷下去,眼底尽是青黑,看起来十分憔悴。
“草民家中最近总是发生怪事,闹得家中不得安宁,昨日父亲也病逝,听说国师大人神通,草民一家走投无路,还请国师大人施以援手”,沐建舟言辞恳切,深深鞠了一躬。
沐建舟讲的详细,静和也知道了沐家的大致情况,他信佛信因果,若是沐家真的有鬼怪一说,那八成也是沐家做了什么事。“佛普渡众生,贫僧尽力而为”,隐约的,静和觉得沐建舟说的闹鬼并不寻常,上次石小虎的事也令他心有记挂,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再详细了解。
沐建舟感激涕零,赶紧将人请上了准备好的马车。沐老爷子的葬礼十分简陋,能省的都省了,自从上次街坊邻居上门回去后不久,就传出了沐家闹鬼的事,所以上门的人也不多,零零散散几个要好的朋友亲戚。
沐家的院子好像多日不整理,杂草已经长出来了,这家里从仆人到主子没有一个有好脸色,个个都蔫蔫的,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稍微有点动静就大惊小怪,尤其一到晚上,这症状更为严重了。
静和看着院子开得茂密的黄色花朵,上次还不曾看见有这东西。“沐施主,这些花是哪来的?”,沐建舟已经很久没心思赏花了,他这一问也说不上来,找了花匠才知道应该是野花,种子飘到这就长了。
“这些花还是铲掉吧,它们可使人致幻,还会轻微中毒”,沐建舟大惊,所以他们这些天经历的都是幻觉吗?
“应该不是,除了幻觉,沐家还有其他东西”,静和说得瘆人,沐建舟赶紧让人把花拔掉了。接着,静和在沐府的其他地方也发现了一些致幻的药草,大大小小五六处,几乎沐家的每个地方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