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小李氏,陈氏自然高兴,赵李氏这些日子也老实多了,加上陈氏忙着准备中秋节礼,是忙得不亦乐乎,扯了小小来帮忙。!近乎是哀求地说:“小小,自从天赐中了探花,又成了婚,跟咱们家走动的人家就多了,这中秋节礼如何准备,我真是心里没个数。温嬷嬷也来不及教我那么多,你且与我搭把手,帮我处置可好?”说着指了指案上的一叠名帖。
小小本来忙着收拾去余杭的东西,不过这些实际上需要她动手的也不多,好些嫁妆根本就没有打开过,收拾起来也简单得很”“。推辞了一番实在推不过,小小便答应了。
这些都是她在家中学过,也管过一段时间的家务琐事罢了,兼之手上有人,不出半日功夫便将名帖分了三等,礼品各自登记了,只需按着不同的等级回礼罢了。
她这厢轻轻松松处理着杂事,跑腿的事情自有人在外头忙活,温嬷嬷那里继续对陈氏进行着“培训”,只不过陈氏对着温嬷嬷的态度又好了很多。
如果说原来是勉强着自己硬撑的话,那现在对于温嬷嬷陈氏的心情是敬佩加依赖了。性子绵软不怎么有主张的人,是相当被身边的人影响的,他们几乎没有自己的行事方法与风格,端的看与谁人走得近些,便是“近朱者赤”了。
陈氏对温嬷嬷展现了全然的信赖,温嬷嬷自然也当有所回报,除了指点她的仪态规矩加用心之外,也少不得在管家的琐事上提点她一二。
就好比现在小小用半日的时间就将陈氏头疼好几日的事情处理完了,温嬷嬷便见缝插针地提点陈氏:“并不是郡主处理起来有多神速,而是郡主手头有人可用。可是再看看夫人您,这庄子里头的仆妇本就是庄户人家的媳妇,虽说夫人您好心让她们轮流进来当差。多挣个花销。可是这样一来夫人手里也就没有了真正可用的人。您想想,若是上次三夫人来的时候,您有贴身得力的丫头婆子伺候着,她哪里能那么容易就闯进您的房间来?”
陈氏一听便有些后悔。为何?当日天赐中了探花,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有许多前来投奔的,还有送礼干脆就送了侍女或者是家人的。陈氏一来怕重蹈当年碧莲的覆辙,又担心赵明礼和天佑被美色所惑,心疼家里添了下人要添开支,都是婉言谢绝了。可被温嬷嬷一说。又觉得家里没有下人伺候,的确很不妥当。
这么些年来,家里也就给天佑天赐买了一个书房里头伺候的小厮。如今跟着赵明礼在外头书房伺候,帮着跑跑腿上面的,年纪也是不小了。经过温嬷嬷提醒,她也觉得该添些伺候的下人,把家里的规矩立起来。而不是跟现在一样胡乱混着,只是又不知道从何入手,只得又跟温嬷嬷求教。
温嬷嬷本就是调教小宫女出身,如何挑人,什么人适合做什么,一个家里最少得有多少人。哪些地方必须安排信得过的心腹等等,说起来头头是道。陈氏也听得用心,两人倒一越来越说得拢了。
中秋前一日。书院里头放了中秋假,天佑便回来了,一进门便听说了赵李氏挨打,小李氏被赶的事情,听得他暗暗好笑。这厮也忒损。名为给赵李氏请安,实则跑去看赵李氏的伤情。
赵李氏的巴掌刚刚挨完。脸上已经好了很多,只不过还是有些红肿,口中伤口也还没好,莫说吃饭,就是说话吸气都觉着疼,成日躺在床上直哼哼。听说天佑来给自己磕头请安,立时将身子转过去看着墙壁,不想叫天佑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天佑本就是去落井下石的,请了安也不急着走,反倒是坐在床沿跟赵李氏闲话起来。说书院里头哪个同成绩好啊,哪个同家中余财丰厚啊,哪个同学又是开饭馆什么的啊,反正乱七八糟一通胡侃。
赵李氏听得不耐烦,扭头斜了他一眼,他立刻大惊小怪地跳了起来:“祖母!您这是怎么了祖母?谁人如此大胆,居然把我祖母伤成这样!”一边说一边就冲着pángbiān伺候的下人吼叫。
下人缩了脖子不敢做声,赵李氏听着出来了。还是孙子好啊,孙子心疼我啊,那些狼心狗肺的不孝子不孝媳,一个个避得远远的,真不是东西!努力忍痛向天佑说:“小小……”
她的意思是说自己这个模样都是小小干的。谁知天佑就跟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跑过去双膝跪在床前抱着她死命哭号:“祖母啊!谁人敢这样虐待你啊!你放心,天佑我不会放过他的,我这就去衙门报官,定要将这个暗地里害你的人给乱棍打死……”一边哭一边摇晃。
赵李氏上了年纪,加上前些天受了刺激,被他这一摇,登时就头晕眼花地,身子也软了下来使不上劲。
天佑只做不知道的,替她掖了被角说:“祖母困了就先睡会儿,我这就报官去。”
赵李氏一听又醒了,拉了他的衣角连连摇头,嘴里说:“不……不……”开玩笑,真要是报官,追究起她被打的原因,那还得了。那天那个婆子还说什么要斩,要诛九族的……太可怕了。
可是天佑就像没有听见似的,一把拽回自己的衣裳就往外走,赵李氏扒着床沿高声喊了两声,到底是身子虚弱,又道回了床上。
天佑哪里会真的去报官,出了赵李氏住的小院儿,他理理衣裳,呸地吐了口口水轻声诅咒道:“怎么这老婆子就是不死!”
没有人比他印象深,那个不知道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的孩子,还没有足月,是如何永远失去了见到天日的机会,而且他也永远没有了弟弟妹妹。每当看见别人有弟弟妹妹可以欺负,而他只有一个跟父亲一样严厉的大哥的时候,天佑的各种怨念各种痛苦就全记在了赵李氏的头上。
老老实实给父母请安问好,非都是老一套罢了,他也很识相地没有问为什么祖母生病,三叔一家回去的事情,只是暗暗好笑了一夜。
次日中秋,阖家团聚。江陵风俗这一日要拜月,尤其是准备参加考试的考生,要虔诚些。因明月又称蟾宫,民间素来有“蟾宫折桂”的说法比喻高中,所以这一日家家户户有读书人的,都要供上月饼、桂花、鲜果等物,并要请“文曲星”的小像,祈祷自家的考生早日中得好名次。
这拜月的仪式在晚间,因此团圆饭是安排在午间,晚间则主食月饼。
吃饭的时候,天佑还是回来了第一次见到小小,规矩地行过礼,他朝赵李氏那边丢了个眼色,又冲着小小伸出大拇指,意即觉得小小干得好。惹得小小偷笑不已,这兄弟俩对赵李氏的怨念,估计赵明礼都不知道吧?
赵李氏是辈分最高的长辈,自然坐在首位,小小同天赐过来行礼的时候,她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小小,蠕动着嘴唇没敢开口。随即感受到一束冰凉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迎着望过去,正是当日打她的那个丫头。赵李氏打了个哆嗦,低下头不敢作怪了。
赵明礼在pángbiān看着松了口气。虽说老娘挨打他做儿子的心疼,可是自家老娘是什么德行,自己做儿子的也清楚得很。若不是她随口卧秽语地习惯了,当日怎么会引来这场妄之灾?
看了眼装扮华美,神色自若的小小,他悄悄叹了口气,再一次觉得儿子尚了郡主,不对,是小小的身份居然是郡主,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本来照着赵明礼的意思,留下赵老三一家,这中秋团圆饭也吃得热闹些。可是赵老三一家直接叫小小撵了出去,也不晓得到家了没有,如今这席上虽然各式菜肴精致美味,赵明礼也觉得没甚滋味。草草吃了两口算是应景,一个人跑回书房里头呆着去了。
陈氏则是高兴得很,两个儿子,一个中了探花郎,一个也聪明活泼,还有一个身份虽然高贵,但是明显护着自己的媳妇,陈氏觉得如今这日子就是最活的了。若说还有什么缺憾,那就是小儿子还没成亲,大儿媳还没给她生个孙子。
晚间拜月的时候,她跪下对着明月念念有词:“月神娘娘保佑我家媳妇些生个大胖孙子……”声音之大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天赐趁人不备,借着袖子的掩护拉住了小小的手,靠近她耳边低声说:“晚上回去努力些,早点让母亲抱上大胖孙子。”羞得小小满脸通红,想要恨恨地给他一拳,奈何人多,只得暂且记下不提。
八月十九是个好日子,天赐挑了这一日往余杭赴任,船只早已备下,大件的行李早已在周家护卫的保护下沿陆路送往余杭。而天赐打算带着小小沿水路南下,一路领略江南水乡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