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巧合的事儿往往并不止这些。
沈女士在关漠见完叶应后就迫不及待的打电话过来询问,关漠心里是不大看好那个乳腺科医生的,先不说他对这人的人品是否了解,单就一个科里就他一个男医生而言,就算老姐看得上,这种出轨率也是很高的。
虽然说因为一个职业对人主观臆断不太好,但对象是他亲姐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他并没有对老妈说实话,想着什么时候得了空给老姐去个电话知会一声,免得她被老妈给洗脑了。
不过不是一家人也不能进一家门,周六的早上关漠不用上班,一大早就接到了老姐的越洋电话。
“起了?”老姐在电话里问。
“这都几点了,”关漠单手扯过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拧开门进了屋,“老妈给你打电话了?”
“打了,”关沫说,“听说对方是个医生,素质好家教好,还能替我挡灾?”
“助你挡灾。”关漠纠正。
“都一样,”关沫啧啧出声,“长得怎么样?”
关漠略一思索,“挺下饭的。”
“啧,连你都夸上了,”关沫略惊讶,“看来我还真得回来见一见了。”
关漠皱了皱眉,“这人不适合你。”
“嗯?”
“他是个乳腺科大夫,”关漠打开冰箱拿了瓶水单手给拧开了盖,仰脖子喝了大半瓶才继续道,“我不歧视任何职业,但如果那个人会成为我姐夫的话,我劝你好好考虑考虑。”
“啧,你这话说的,人家还指不定会看得上我呢,”关沫说,“我在多伦多见到周楚了。”
关漠捏着瓶子的指尖募的一紧,“他来找你?”
“想太多,”关沫冷笑出声,“一个商业酒会上碰见的。”
关漠没再多问,周楚之于关沫是何等的存在,恐怕除了关沫自己,他是体会最为深刻的人了。
“关漠,”关沫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很短的,如果不能和自己爱的人过,找谁过都一样的。”
这还是老姐头一次这么叫他的名字,他们从来不会叫对方的全名,听着总觉得是在叫自己,那行为太傻逼了。
关漠没出声,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关沫将电话掐断了,关漠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有些不明所以,不太懂她这通电话打来的意义,对此次的相亲事件没说反对也没说接受。
但关漠坐到沙发上平息了会儿之后,回想起老姐的话,觉得她有可能准备顺着老妈的意思往下走了。
想到这里关漠皱了皱眉,就算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过,也不能随便找个人过。
他给自己随便弄了个早餐,吃完后给老妈去了个电话,说要过去。
“那中午就回家吃饭吧,”沈女士还挺高兴,“正好你爸也在家。”
“那我还是下午直接到店里来吧。”关漠说完挂了电话。
“你这孩子……”老妈似有不满,良久后叹了口气,“那你傍晚再过来吧,我今儿上午有事儿,不在店里。”
关漠哦了声把电话给挂了,他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他有多久没见过老爸了?
一年?三年?五年?
还真有些记不清了,貌似从大一念完跑到部队后就没再见过了,那算下来也差不多得有七年了。
他还没有做好见到老爸的准备。
夕阳的余晖散尽最后一丝的时候,关漠拿了钥匙出门打车去了文化巷,老妈在巷里开了家超市,规模不大,生意也一般,主要是卖巷里的街坊邻居,高中的时候还是个食杂铺,这会儿都改名叫超市了。
下了车,马路两边的路灯已经都亮了,关漠两手插兜低垂着脑袋往巷子里走,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强劲的音乐声,他愣了愣,眉头轻敛。
手往兜里掏了掏才想起来出门的时候换了身衣服,这一身儿除了钱包连半根烟都没有。
老妈开的食杂……不,超市对面儿以前是家社区医院,后来社区医院并到市中心后这里就空了出来,长年累月的房子也破败了,后来干脆给夷为平地弄了些锻炼设施在那儿,中间还有个圆形的小广场。
关漠站在超市门口,眼睛盯着门牌上大大的四个红底黄字——荣欣超市,耳边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小苹果,偶尔还能因为路灯的灯影牵出一两抹纤长的载歌载舞的人影来。
最先看见他的不是老妈,而是店门口的摇摇投币车上拴着的九条。
九条是老妈三年前养的小狼狗,不过根据老妈的描述和眼前所看到的,关漠可以直观的断定,这条狼狗绝对称不上‘小’。
据老妈当初取名时的解释是,她打麻将的时候只要手里有九条准能胡牌,关漠觉得,老妈之所以给这小狼狗取名叫九条,这里面的含义应该很能不言而喻了。
九条在手,无独有偶。
九条在手,天下我有。
关漠迟疑了半秒,眉头微敛着往前跨了一步,九条原本窝成一团儿靠在摇摇车边上,耳朵一弹一弹的,似乎对这音乐还挺享受,见关漠的动作后一双眼睛戒备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弓了弓身站了起来。
起来的时候还顺势抖了抖毛。
关漠往前跨腿的动作瞬间定格在了当中,九条抖完毛后打量了他两秒,关漠在这两秒里一动不动,跟被人定住了似的。
两秒钟之后,九条突然朝他狂吠起来,尖利的牙齿从咧着的嘴里现出来,吓得关漠伸在当中的脚猛的往后缩了缩,连带着整个人也往后蹦了一米。
九条被拴在投币车上,往前跑了两步后被绳子扯住了,只得一边跳着朝他扑一边狂吠。
关漠拍了拍胸脯,他怕狗。
据说怕什么就容易被什么伤害,关漠从小最怕两样东西,一是狗,二是蛇。
蛇是怕咬,狗吧……关漠倒不怕它咬,一个大男人还干不赢条狗?
他就是跟狗这种生物有点儿犯冲,一接触到狗吧,准倒霉!
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住的时候比较久,乡下养狗的人多,每次上学都得送,奶奶基本把整个初中时代给送完了。
乡下除了狗多蛇也不少,特别是夏天,回家的路上,草丛里猛的窜出一条,魂都能吓飞出去一条。
不过不知道那句没什么依据还是说关漠运气比较好,这两样他怕的东西至今都还没咬过他。到了部队以后,经常在野外集训,一来二去的怕蛇的阴影倒是克服了,可这怕狗……
“九条!”
超市里一个声音冲外喊了声,刚还连蹦带窜对他龇牙咧嘴的狼狗瞬间温顺了不少,两条后腿曲着坐在地上,也不冲他吠了,不过眼睛却没离开过关漠。
老妈喊了一声后从收银如那儿探了个脑袋出来,看到门口的人后冲他招了招手,“来了就进来呀,杵那儿当门神呢?”
“我……”关漠实在不想说‘我怕狗’这话,他指了指面前蹲着一动不动时不时还吐吐舌头的九条同志,皱了皱眉。
“自家人不会咬你的,”老妈说完又冲九条说,“别咬啊,那是你哥,把脸给我记好了,下回再见着可不许这么凶了,知道吗?”
九条继续吐着舌头,听到声音后偏头往里瞅了瞅,耳朵弹了弹,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不过关漠倒是听懂了,他脸色微变,谁要给条狗当哥!
“我还是不……进来了吧。”关漠扫了眼还坐他面前看似中规中矩的九条弟弟,憋着气把后半句挤完了。
“到家了也不进来坐坐,这像话吗?”老妈还伸着脑袋冲他喊,可能是怕歌声太嘹亮了他听不见。
小苹果不知道换成了首什么歌,关漠抽空听了两耳朵,一句一个高富帅,就这两耳朵后背都快起疹子了。
关漠拧了拧眉,咬了咬牙抬腿往店里走。
九条一直注视着他,他的脚往前踏一步,九条的视线就跟着挪一寸,关漠干脆捏了捏垂在身侧的手,快步往里走去。
刚踏进超市的门槛,原本坐在地上向他行注目礼的九条突然起身朝他走了过来,关漠瞬间不敢再动了,九条跟散步似的一路闻着来到他脚边,关漠忙往旁边挪了挪,九条抬头瞅了他一眼,鼻子喷了口气,又追着他的腿闻着过来了。
“你别躲,”老妈坐在收银如的椅子上说,“它记你味儿呢,下回再回来就不会咬你了。”
“我……”关漠一句话还没吐出来,就感觉小腿被什么东西蹭了一下,他忙低头看去,九条正歪着个脑袋在他小腿上蹭痒痒。
关漠像被针扎了似的往边儿上弹开了,大腿撞到了收银如的玻璃架上,疼得他当场闭了闭眼。
脑海里一条条弹幕刷刷的闪过,“要倒霉了,要倒霉了,要倒霉了……”
“吃了没呀?”老妈皱眉看他,“咋咋呼呼的。”
“吃了,”关漠说,“我就是想来跟您说说,您看上的那个相亲对象,我想替我姐给推了。”
“干嘛呀,”关妈妈瞬间不高兴了,“不是说聊挺好的吗?”
“是挺好的,但他职业不行,”关漠想了想,老一辈儿的人最忌讳这些了,“他一个男的,居然是个乳腺科医生,而且全科就他一个男的,说出去多难听啊。”
关妈妈皱了皱眉,“你姐怎么说?”
“她也不太喜欢。”关漠说。
关妈妈脸色瞬间就不太好了,“你看你姐也就半年时间了,再不谈可怎么整呀,命比名声重要呀。”
“我姐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关漠靠在收银台上说,“您这话听着像她还就只能活半年了似的。”
“呸呸呸,”关妈妈瞪了他一眼冲地上呸了三声,“乌鸦嘴。”
“您也别急,我姐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再给她张罗也不迟,”关漠说,“她现在人在国外,你给她选了再好的她也见不到,基本都白瞎,我过来就是告诉你,跟四姨说算了吧,这人不行。”
关妈妈沉默着没说话,良久后叹了口气,“我能操的心都操了,自己不当回事儿我也没辙,还有你,”她一指关漠,“你今年可是本命年,处处给我小心些,前几天菩萨生日的时候我去拜过了,你今年运气不行。”
关漠瞪了瞪眼,“这年头连菩萨都兴过生日了?”
关妈妈皱着眉不悦的睨了他一眼,他忙知趣儿的扭过了头,视线正好扫到了外面正跳得火热的大爷大妈们,“怎么街舞都跳这儿来了呀?”
“你懂个屁,”老妈一听这个脸色还稍缓了不少,“不这样咱这店哪来的生意啊,你以为这些都白跳呀?用的电可是咱店里扯出去的,电费我都没收,这些人也不好意思不来我这儿买东西吧,巷口也开了家超市,听说货比我们这儿花样多,不搞点儿手段不行啊。”
关漠啧啧点头,扫了眼墙上的挂钟,“梁桢约了我吃宵夜呢,我就不多留了哈,过两天再来看您。”
“有空回趟家吧,”老妈盯着他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疲累,“你爸最近老念叨你。”
关漠往外走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吭声,见九条又窜了过来,忙抬腿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