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白御桐跑过去把雨点搂在怀里,低头看着她那双即将变成灰色的眼睛,他大口喘息着。
“你怎么在这?”他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哥哥,快跑……外面有很多坏人……”雨点每说一个字,嘴里都会挤出一片血块儿,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咬字清晰的说出那句话的。
雨点无力地声音如同冰凉的掏耳勺一样刺破了白御桐的耳膜,他怔在原地,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像一只刚上岸的落汤狗。
空气中四处飘散着女孩黑色的发丝,有些发丝还在燃烧着,空气中弥散着塑料烧焦的难闻味道。
大厅内寂静得可怕,校董们甚至能听见自己打鼓一般的心跳,他们注视着场中的两人,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嘿,你很搞笑诶?你瞎操心什么啊你……我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很快就回去陪你打饭啊,你不是小厨娘吗?今早还有好多想当我妹夫的男孩等着你去给他们送早餐呢……如果你想,我就在学校里给你挑一个最靠得住的男人,有我给你把关,你一定会幸福的……
雨点,你别死啊喂!
白御桐轻轻地动了动搂在那女孩裸背上的手,指尖上传来一阵温热、潮湿甚至粘稠的异样感觉。
“雨点……我往哪里逃……你说话别说一半啊……你知道我方向感很差的,没高德地图我都找不到学校的公厕在哪儿……”白御桐带着哭腔。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雨点苍白的脸上,莫名的悲伤涌上他的心头,他真想把自己生吞活剥。
校董们都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那男人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他只是单方面的倾诉,听起来很卑微,但又饱含感情,说不清是什么,像是星辰大海,很耀眼却又触不可及。
雨点伸出纤细的右手,在白御桐的胸前摸索着,白御桐托起那只微凉的小手,放到自己脸上,感受着那女孩逐渐消失的温度。
她用手指无力地抚摸着白御桐的湿润的脸颊,一张开嘴就冒出不少的血块。
“哥哥,再……再……再……见……”
白御桐愣住了,这一刻时光仿佛都凝固了,他忘了时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哭泣,唯独没有忘记那句话——离开的时候,请不要忘记告别。
这个女孩大概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她想尽自己全力向男孩最后一次告别,因为她就要永远离开了。
真悲哀,白御桐曾经幻想着自己的另一半生活得如何如何凄婉悲凉,死去的时候如何如何美艳绝伦,可当他遇到这事儿的时候,心底还是不愿意接受它。
“不不不,别这样,求你了,不要离开我……”白御桐惊恐地说,像是在什么祈求。
可惜的是神听不见。
这时雨点的全身开始止不住地抽搐着,血块不断地从她的嘴里掉出来,染红了她的唇,像是要原地复活。
这是回光返照,听说人真的要死去的时候,灵魂会很舍不得离开,于是就会疯狂挣扎在死神的镰刀下,来作最后一次抵抗。
下一秒,白御桐脸颊上滑落的泪开始冒起一丝白烟,他轻轻地抬起雨点的头,把她平放到光滑的柏木地板上。
白御桐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他的步调很慢,每次抬脚他前面的地板上就会发出“呲呲”的声音,那是他滚落在地上的泪珠。
泪水被一种不可视的力量加热到了蒸发的程度。
校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惊讶,甚至有几个校董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
没过多久,白御桐的泪珠开始变得更加炽热,到了还未滴落到地板上就已经蒸发为白烟的程度,白汽不断上升,然后融入到空气中。
白御桐越是靠近门口,喘气声就越沉重一分,最后他的嘴里竟然开始冒出了淡淡的黑烟。
当他所有的泪水都直接蒸发在脸上时,金色的液体便如同岩浆一样从他的眼睛里缓慢地流了出来,最后奔腾而下。
校董们由于在白御桐背后,并不能直接看到这一幕。
而在保镖的眼里,白御桐的黑色瞳孔突兀的亮起了金色的光,顷刻之间就渲染了整只眼珠,越来越亮,直到他的黑色短发开始燃烧,金色的火焰从头到脚地蔓延过了他的全身。
“她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啊,简直让人舍不得去爱……”粗犷的声音从白御桐的嘴里传了出来,他的嘴角不断溢出白色的烟。
白御桐的身上瞬间释放出了无形而又沉重的威压,压得在场的人都透不出气来。
他面前的保镖惊恐地收回了自己那只冒烟的右手,上面残留着一个清晰的牙印……刚刚白御桐亲眼看见他从手里发出了一个红色的火球,直击在雨点凉薄的背上,烧断了她散开的黑色秀发。
“我想要……杀了你啊!”白御桐瞪着那对因为愤怒而张大的瞳孔。
正当他刚想向那个已经被吓摊在地上的保镖出手时,他眼中慑人的金色就毫无征兆地熄灭,重新恢复了黑色的瞳仁。
白御桐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像是博物馆里的蜡像,下一刻,冰冷的蓝色挤入白御桐失神的双眼,同时他的周围还飘起一层黑色的薄雾。
迷雾中有人低语,“吾乃极夜与星之守护——苍月支配者!”
白御桐抬起高贵的头颅,像是在瞻仰星空,又张开了修长的双臂,从远处看去像是一个沐浴在月光中的白色十字架……
“切!没去就没去呗,有什么好说的?我靠这谁的球?”龙雪阳看着远处一个朝她招手的男孩,然后一脚踢在了足球上,“去你大爷的!”
坐在她一旁若有所思的白御桐默默地看着那女孩发飙。
“真烦!”龙雪阳一屁股在滚烫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也不嫌烫,毫无大小姐的矜持。
“你个木头,不会说一句话吗?”龙雪阳纤手用力扯在了白御桐的耳朵上。
“痛痛痛!刚刚不是你说没有什么好说的吗?”白御桐吃痛。
“那是刚刚,我说的是现在,你没赴约难道就不用道歉了吗?”龙雪阳扯得更用力了。
“得得得了,我道歉!我道歉!”白御桐服软。
“切!没诚意。”龙雪阳收回揪在他耳朵上的手,然后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掌托住两腮,静静凝望着远处足球场上踢球的少年。
白御桐对她的抱怨默不作声。
今天是星期五,一个半小时前,学校的放学铃响了。同学们都朝着教室外奔涌而出,有的是回家享受周末,有的是移驾寝室准备冲刺期末考试,但白御桐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默默地坐在了教室里,写着各科老师预留的家庭作业。
龙雪阳出奇的也没有回家,而是坐在白御桐旁边打盹,等着抄他已经完成了的家庭作业。
空荡荡的教室里安静得只有扫地的声音。
一个拿拖把的同学说道,“白御桐你什么时候回家?”
白御桐指着面前的试卷,“我得要等上一阵子,你先回去吧!我帮你关门。”
直到值日生离开了很久,白御桐才开始收拾起书包。当他要走的时候龙雪阳拉住了他,说是请他到自己家里去吃饭。
后来两个人就在操场上一直坐到现在。
“走啦!”龙雪阳挎上书包,然后拍了拍沾了灰的裙子。
“哦哦。”白御桐贴身丫鬟似的点头,也背上了自己的书包。
……
“哟,阿桐来啦?快坐!”龙雪阳的妈妈刚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就高兴的招呼着作为客人的白御桐。
“嗯您好,阿姨!”白御桐情绪高涨地说,以前他来过龙雪阳的家,很高级的一套别墅公寓,三百四平米的空间大得吓人,谁住谁知道,舒服得要死。
而龙妈最喜欢做荤菜,白御桐也很爱吃肉。
这时龙雪阳大呼小叫了起来,“你大爷的,知不知道换鞋!换鞋!”她强调了两遍。
“怎么说话的!真是惯坏你了!”龙妈瞪了龙妞一眼,转而语气缓和对着白御桐说,“没事的别在意,随便坐就是了,别理这个臭丫头……”
“哼!”委屈的龙雪阳奔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扑倒在床上,把头埋进她心爱的“大白”怀里,双脚不停地扑腾着,矫情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就知道瞎胡闹!”龙妈没好气地批评了她一句,“看看人家阿桐学习又好,吃苦耐劳,将来一定有出息……”
龙妈足足在厨房里唠叨了二十分钟。
“今天天气不错啊!”书桌前的白御桐遥望着窗外金色的黄昏,对面大楼的屋顶上站了一排歪着头的鸽子。
白御桐看着龙雪阳的侧脸,蜂蜜一样的夕阳照在她花枝招展的脸上。
今天的夕阳很美,但我知道你没有抬头在望,仔细想想,这可真是夕阳的损失啊!他将这个想法藏在心底。
而此时龙雪阳正低头勤奋地……抄着白御桐的作业。
“你大爷的!居然还有命题作文,什么玩意儿?《我最亲爱的妈妈》?见鬼!”龙雪阳惊呼出声,下一秒她把笔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晚饭过后。
“阿姨,我走了!”白御桐朝龙妈挥手。
“等一下阿桐,天有点黑,我让小阳去送送你吧!”龙妈关心地说。
“没事……不用麻烦的!我一个人可以。”白御桐委婉地拒绝道。
“天这么黑,你看得见吗?你个路痴兼夜盲症,我还不知道你吗?”龙雪阳义愤填膺地说。
……
白御桐踉踉跄跄地走在小区里。
“哟,你个憨货怎么又摔倒了?不是说自己可以吗?唉,看在你给本姑娘抄“奏折”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把手借给你牵牵,免得你又摔到了……”
龙雪阳一手叉着腰,一手向前伸,倒像是收过桥费的小混混。
“我才不要!还有我那不是摔倒,是磕着了,没摔倒的好不好!”白御桐没好气地反驳道。
“切!不识好歹!老娘还不伺候了呢!”龙雪阳悄无声息地收回了手。
白御桐默默地跟在龙雪阳背后,视线顺着她踩着拖鞋的脚,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她走,想以这种方法认路。她的脚后跟很白,刚好和夜晚的昏暗形成了对比。
龙雪阳突然回过头来,“你盯着老娘的腿干嘛?你个臭流氓!”
“我才没有,赶紧走!”白御桐不想搭理她。
“切!”龙雪阳自讨没趣。
“诶……我说,你准备考哪所高中……”白御桐还是盯着女孩的脚后跟走。
“我?不知道,没考虑过,可能就是不读书了呗,也可能去职高里混个文凭吧。”龙雪阳漫不经心地回答着。
“职高?听说职高里很乱的……”白御桐担忧地说。
“我会怕吗?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出了事情顶多就是请校长吃饭嘛……我爸爸路子广,我才不怕呢!”
“职高有啥好的,你还不如去你老爸的酒店里头工作,然后等你老爸不行的时候再继承他的遗产……”
“切,你懂什么,老娘就是饿死也不去他的酒店,我和他势不两立!”
“万一你真饿死了咋办?听说饿死的人肚子里都没有屎的……”
“你讲什么呢!怎么这么恶心,滚滚滚……离我远点!”
“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我都快看不见路啦……”